记忆中的手抄本
2017-12-23周铁钧
周铁钧
清理书架,翻出一摞陈旧资料,内有牛皮纸封面的薄纸本,翻开一看,歪歪斜斜的墨水字迹已浅淡:梅花档案。抄于1974年5月6日-19日。再看内文密密麻麻的钢笔字,即刻忆起40多年前誊写手抄本的日子。
1974年我读中学,有一次,和同学借得一册手抄本《一双绣花鞋》,刚看几页,就被故事中阴森的老宅、幽谧的石阶、神秘的绣花鞋深深吸引,那晚一夜没睡,连看三遍,因借时有约,第二天上学必须归还。
后来几天,满脑子都是《一双绣花鞋》撼人心魄的情节:侦查员沈兰打入特务头子林南轩家;获取破坏山城的机密计划;搜寻放置炸毁的图纸;计擒潜伏特务林晶等等,想到故事的紧要关头,恨不能马上把书拿来再看一回。
没几天,又从同学手里借到手抄本《阴阳铜尺》,故事更加离奇、精彩,而且同学要去乡下串亲戚,20几天才回来。时间如此宽松,我何不也抄下来!于是买来白纸裁订成本,准备抄写。
但去哪里抄成了问题,父母绝不允许在家抄这种“禁书”,当时,传看手抄本都是一种叛逆行为,轻则要受批评教育,重则要挨批斗、劳动教养,我亲眼见有个同学看手抄本,被老师发现当场夺去撕得粉碎。
找来找去,发现图书馆阅览室是抄写的好地方。那时的图书馆,供阅览的仅有《人民日报》、《红旗》等几份报刊和领袖选集、语录,很少有人光顾。我把手抄本拆开,带到阅览室10几页,坐在角落的桌前,把拆頁压在一张《人民日报》下面,白纸本第一页抄几行“报纸”,翻过一页写“手抄本”,发现有人注意,立即全移至“报纸”,这样抄了两周,一本86页的手抄本告罄。抄完细看,填改丢、错字,读完后感觉仿佛不是抄来的,是自己刚刚写完的惊险故事。
自己有了手抄本,便与同学“换抄”,不到半年,我抄完了《叶飞三下南京》、《绿色尸体》、《13号凶宅》等10几本。清晰记得,有一次把自己抄的《地下堡垒覆灭》借出换抄,还回来却是另一种抄本,看着陌生的字迹,许多细节也与自己的抄本不同,本来熟悉的故事,又读出一种另类感受。
时光进入80年代,中国文化迎来百花齐放的春天,各种手抄本陆续正式出版,我相继在书店买到曾抄过的《远东之花》、《一缕金黄色的头发》、《一百个美女雕像》等,读过发觉,情节、内容远比手抄本连贯、丰满,才知手抄本在传抄中,有人丢节删章,弄得残缺不全。比如《第二次握手》,手抄本不到10万字,而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原著是25万字。
看到旧日手抄本,心中泛起难抑的感慨:当年那种刻苦、执着的抄写,缔结了我一生书缘,奠基出扎实的学风。流年如梭,读书、抄书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虽未从中获得太多的知识必须,但永远是生命进程中一段闪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