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阿尔都塞对黑格尔内容形式关系的修改

2017-12-21潘志新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12期
关键词:阿尔都塞黑格尔康德

潘志新

(陕西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汉中 723001)

■哲学·政治·法学研究

阿尔都塞对黑格尔内容形式关系的修改

潘志新

(陕西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汉中 723001)

在黑格尔哲学体系中,内容和形式的关系是“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反作用于内容”。阿尔都塞在《论黑格尔思想中的内容概念》批判黑格尔的绝对整体性的内容是不存在的,并发现黑格尔颠倒了西方哲学史上传统的内容和形式的关系。他将被黑格尔弄颠倒了的传统的内容和形式的关系恢复到传统状态,为其后来“结构性因果关系”的提出奠定了理论基础。

内容;形式;颠倒;决定

内容和形式范畴是哲学史上一对重要的范畴。在黑格尔之前,它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形式决定内容、内容反作用于形式”。黑格尔出于其体系的需要将它们改为“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反作用于内容”[1]61-65。《论黑格尔思想中的内容概念》是阿尔都塞早期一篇重要论文,在这篇求职资格论文中,他将被黑格尔弄颠倒的西方传统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恢复到了传统状态。

一、黑格尔哲学中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

在黑格尔哲学中,内容是指什么,他说:“内容——而内容就是精神——自在地就是实体,因而也就是意识的对象。但是,这个本身即是精神的实体,就是它变成它自在地是那个东西的过程;而且只有作为自己回复到自己的变化过程、精神自身才真正是精神。精神自在地就是运动,就是认识的运动,——就是由自在转变为自为,由实体转变为主体,由意识的对象转变为自我意识的对象,这就是说,转变为同时又被扬弃了的对象,或者转变为概念的运动。这个运动是向自己回复的圆圈,这圆圈以它的开端为前提并且只有在终点才达到开端”[2]268。由于内容是绝对精神、是理念,绝对精神按照主体即实体的原则外化出定在的形式,因此定在的形式是由理念这个内容决定的,所以在黑格尔那里,内容与形式的关系是“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反作用于内容”。由于这个基本看法,导致黑格尔对数学等外在的方法特别反感,“数学证明的运动并不属于证明的对象,而是外在于对象的一种行动”[3]27。“一个数学上的证明在以下两重层面上都成了一种诡计:就它既把对象摧毁,又把它重建起来而言,它是一个诡计;就它通过一条任何法律都无法支配的迂回之路把真理建构出来而言,它又是一个诡计”[4]66。同时,黑格尔将康德的先天知性范畴、谢林的同一哲学都看成是形式主义的,这些先验图式“像一个已经被看穿了的魔法的不断反复那样,令人无法忍受。”“像把标签贴在罐头上或者把卡片纸板式的标签贴在一个骨架上一样,把一种先验的图式贴在每一件事物上面。不过,就像不能指望骨骼能够产生出血和肉一样,谢林单调的形式主义也不能被指望能够产生出内容的多样性”[4]67-68。这样获得的知识没有普遍性。因此,黑格尔认为,“真正的知识必须‘寓居在(对象)中间,并消融在对象之中’”,“思想必须‘把这种自由沉入于内容,让内容按照它自己的本性,即按照自己的自身而自行运动’;在此维度上,‘沉浸在内容之中的’知识的运作,就是将变成内容的运动,内容自身的发展,‘内容的内在自我’”[4]68-69。可见,黑格尔因其唯心主义体系的需要,将西方哲学史上传统的内容和形式之间“形式决定内容,内容反作用于形式”的关系修改“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反作用于内容”的关系[1]61-65。

二、阿尔都塞对黑格尔的内容和形式关系的批判和恢复过程

《论黑格尔思想中的内容概念》是阿尔都塞在巴黎高师参加哲学教师资格考试的论文,答辩时获得A+的好成绩。在这篇论文中,阿尔都塞批判黑格尔的内容概念是虚假的、不真实的,而攻击的突破口就是黑格尔哲学中的内容与形式这对范畴,他说:“黑格尔的这种整体是不能被松解的:如果它倒塌了,那么,它的各组成部分就会失去与其必然性的所有联系,它的内容对其形式来说则会变成一种陌生之物。于是,对这种整体的瓦解的必然性的证明,便演变成了对其内容和形式的相互异化的证明——演变成了对形式的不充足性或内容的不充足性的论证”[4]132。阿尔都塞对黑格尔的内容和形式关系的修改过程如下:

首先,阿尔都塞发现黑格尔的内容是消极、被动的,而形式倒是积极、主动的。他说:“但黑格尔主义真理的主体部分却只是在历史过程中展现其衰败的一具尸体,就像‘一个没有概念的实存’,一个没有形式的内容,一个被已经异化了的形式所抛弃的内容所做的一样。”[4]24-25“黑格尔思想的内容问题根植于黑格尔自身之中;那些潜伏着的矛盾就在这个尚未发展的自在存在中。正是在这里,灵魂对肉体的异在性或形式对内容的异在性必然把自身凸显出来”[4]25。

在前一句话中,形式与概念相对、内容与实存相对;“概念”是形式,“实存”是指尸体,后一句话中的“灵魂对肉体的异在性或形式对内容的异在性”这句话就把这种关系交代得很明白了。内容在这里成为被动的、被决定和依赖性的东西,形式倒是积极、主动和决定性的东西,前一句话的上文“哲学上的真理指概念与实在相适合……所以死人虽然还是一个实存,但早已不是一个真实的实存,而是丧失了概念的定在;因此之故,尸体是要腐烂的”[4]24。这句话就是论述了形式和内容的这种关系。

内容的被动性还体现在:“内容在反思其自身的他者性的过程中不可能战胜它所遭遇到的这个敌人,除非它在这个他者中认识到它自身,并不再把它自身分裂开来。当然,正是在这种冲突中,它才逐渐认识到它自身的依赖性,认识到通过一个他者来超越这种冲突的需要——由此也意识到包含中介的需要:‘内容随身携带了一个中介。’在这里,它发现这个他者是对它具有强制力的一种异在的力量——这就是奴隶在有关主人的问题上所发现的东西,或者说是现象在本质问题上所发现的东西”[4]92-93。“……并且,只要它没有把自身当作他者中的自身来认识,内容就不可能把自身从支配和依赖性中解放出来”[4]93。

其次,阿尔都塞发现,黑格尔的内容和形式之间不是“内容展开出来成为多,它就有了形式”[5]38的关系。阿尔都塞将黑格尔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比成沙漏辩证法、格式塔心理学中图形转换成背景、背景转换成图形的突然性变化、颠倒或反转。因为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或理念在他看来是回不到起点的,“黑格尔的矛盾的自相矛盾之处在于:它正是在非关系的核心之中建构了关系的最高形式”[4]94。即黑格尔在现象与本质、必然与偶然、有限与无限之间建立了最高的形式“理念”,这在阿尔都塞看来是不可能的:“我们在康德那儿看到了一种类似的过程。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黑格尔身上。他不愿意放弃他的循环性体系以及现实和真理的绝对统一”[4]212。康德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但他停止了,也就是说,康德不能解决现象与自在之物之间的二律背反,所以形成了二元论,“他已经直接面对了矛盾,但在矛盾中只看到了理性的缺点,而实际上它恰恰就是内容之本质”[4]94。而黑格尔只是简单而又粗暴地对待康德的二律背反,即将康德的二律背反淡化为普通的矛盾、并作为假定安置在“起点即终点、有即无”的《逻辑学》开端中[6]38。用黑格尔自己的话说:“反思首先超出孤立的规定性,把它关联起来,使其与别的规定性处于关系之中,但仍然保持那个规定性的孤立有效性。反之,辩证法却是一种内在的超越,由于这种内在的超越过程,知性概念的片面性和局限性的本来面目,即知性概念的自身否定性就表述出来的”[6]176。即将康德发现的现象与自在之物之间的二律背反用反思的“内在的超越”性超越了,或者说都统一为绝对精神。

最后,在黑格尔的内容形式范畴与康德的自在之物与先天知性范畴比较中,阿尔都塞发现黑格尔对传统内容形式关系的颠倒。阿尔都塞说:“自在之物和我,虽然是认识中的两个被给予物,但仍然被假定为在认识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好像是两个相互独立的自在似的。一方面,我们已经有了形式,另一方面,内容在期待着一种反思性的关系中与形式走到一起,好像它们两个并不是反思的产物似的”[4]52。在这里,“‘我’是一种纯粹的形式”,“被给予之物在其抽象中,被思想在远离每一种以及任何一种限定性的前提下呈现了出来——这种没有形式的内容或者说超验性的东西,简单地说就是自在之物——它是由‘我’所构建出来的一种想象……”[4]53康德哲学中,在知性范围内,先天形式(知性范畴)为经验内容立法,没有知性范畴,现象就是无意义的经验的判断(而非经验判断);在理性范围内,由于不存在先天理念,否则就是形成二律背反,这样就形成认识形式与自在之物的对立。因此,康德的形式是积极主动,而内容(自在之物)是消极被动、不可知的,这是西方直到康德为止一直坚持的传统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1]61-65。

而黑格尔将这种传统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颠倒过来:“这种异化同样也出现在康德对主/客对立的构想方式中:根据主奴关系,即相互依靠的例子,康德直接把犹太人宗教意识中的冲突内在化了,把内容置放在它与形式的相互依赖的关系中:一种理解就是一种统治。但是,这种依赖关系被颠倒了”[4]54。

这种颠倒的结果是:“康德的道德主体,这个把责任与感觉、法律与具体经验的多重性对立起来的主体,实际上只是他已经从其精神中排除出去,但却依然统治着它的主人的那个内容的奴隶。于是,内容成了形式的真理。当内容被发现与形式脱离任何关系的时候,它便产生出它的真理;由此而获得解放的真理其实只不过是已经与真理分离开来的形式”[4]55。由于黑格尔对康德哲学的颠倒,这样,传统的内容和形式的关系到黑格尔那里就被颠倒过来了,成了黑格尔所说的“内容展开出来成为多,它就有了形式”,两者的关系是“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反作用于内容”。

因此,阿尔都塞说:“在这里,内容断定它拥有显而易见地呈现自己的权利,这种工匠式的看待事物的方式无异于在迫使内容进行报复:由于不愿意把生产者融入其产品之中,它在一件手工制品的模型上构想着理念,然后出去寻找这种理念的制造者。这样,对形式的寻找就变成了对能把内容制造出来的东西的寻找,……”[4]133在这段话中,阿尔都塞指出黑格尔的内容类似于柏拉图《理想国》中“床”的理念,并指出这种理念的思维方式是柏拉图的理念中造床的“工匠式”的思维方式。而在康德之前、柏拉图那里,作为形式的理念与作为质料的内容的关系是“形式决定内容、内容反作用于形式”。后来阿尔都塞还引用哈特曼的成果,证明黑格尔对传统内容与形式关系的颠倒:“哈特曼的透彻分析已经使人关注到黑格尔辩证法的‘无私奉献’(Hingegebenheit)问题。‘意识在其自身中所进行的、既影响其知识又影响其客体,以至于一种新的、真实的客体会在意识面前从辩证法中显现出来的辩证运动,准确地说,就是所谓的经验。’哈特曼在引用了这一段文字后指出,在费希特那里作为一种演绎图式而存在的辩证法,在黑格尔那里,成了一种为所研究的对象而服务的形式。更确切地说,他指出了辩证法既不是一条规则也不是固定的规律,因为客体及其衡量标准在运动的过程中是不断变换的”[4]154-155。这样阿尔都塞就发现了黑格尔在内容和形式关系问题上对在此之前、传统的内容和形式关系的颠倒。

由于黑格尔的绝对整体性的内容即理念是唯心主义的抽象,事实上并不存在,也得不到证明,用黑格尔自己的话说,“在哲学里证明即是指出一个对象所以如此,是如何地由于自身的本性有以使然”[6]185。而一个对象“所以如此”及“有以使然”需要长时间的证明:“无疑地,精神曾经费了很长的时间去发挥出哲学来,而这时间之长初看起来是可惊异的,有点像天文学上所说的空间那样辽阔。就世界精神进展之缓慢而论,我们须知它有充分时间,用不着紧张忙迫。‘在神的面前,千年如一日’。它有充分时间,即因它在时间之外,即因它是永恒的。那飘忽即逝的当日事变却没有充分时间去完成许多目的。(谁不是在他的目的没有完成以前就死去了?)它不只是有充分的时间,——要想达到一个目的,实现一个理想,所需的不只是时间,还需要许多别的东西。说它利用了许多民族,许多世代的人类来完成它寻求自我意识的工作,说它造成了万物生生灭灭的庞大展览,也还不够。它有充分富足的资源来作无限的展览,它大规模地进行它的工作,它有无数的国家,无数的个人供它使用。有一句流行的话:‘自然采取最短的道路以达到它的目的’,这话是不错的,但殊不知精神的道路是间接的,是曲折的。凡有限生活里所须考虑的问题,如时间、劳力、费用,它都不在意。我们也不可太性急,以为某些见解直至现在还没有发挥出来,或这一真理、那一真理还不是业已在那里。在世界历史里,进步是很迟缓的”[5]39。这种“千年如一日”的等待是无法实现的,所以,黑格尔哲学在黑格尔死后不久就解体了。不过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早就从市民社会和国家关系的法哲学角度批判过黑格尔的这种头足倒置的客观唯心主义。既然黑格尔作为内容的唯心主义的绝对精神不存在,那么黑格尔以此为基础所说的那种内容和形式的关系也就不存在。

因此,阿尔都塞在这个基础上修正了被黑格尔哲学弄颠倒了的内容和形式的关系,他说: “如果语言的主体被总体所重新吸收,并且不是一种外在于总体的形式,那么,它的运动在内容的详细阐述中显然会起决定性的作用”[4]149-150。在这一句话中,“主体”的含义不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人,而是指意识,比如阿尔都塞说:“在这个神圣的王国中,自由直接就是现实(实体)和自我意识(主体)”[4]130,“这些事实是:被这出意识形态的戏搬上舞台的理论角色一方面是哲学主体[进行哲学思维的意识]、科学主体[进行科学思维的意识]和经验主体[进行感知活动的意识],另一方面同这三个主体相对的客体是超验的或绝对的客体、科学的纯粹原则和感知的纯粹形式”[7]43。在阿尔都塞看来这些意识(即主体)作为否定性是在语言的外面起决定作用。按照假设“如果语言的主体被总体所重新吸收”即处于语言内部,“显然会起决定性的作用”,其根据就是形式决定内容,而不是内容决定形式。同时,他还说:“真理要么确确实实地存在于市民社会之外的,在这种情况下,市民社会就是一种伪内容;……”[4]166这样,阿尔都塞就恢复了黑格尔之前的“形式”是指数(毕达哥拉斯)、理念(柏拉图)、形式因中隐德莱西(亚里士多德)等的用法[1]61-65,而把内容看作是单纯的质料,这样内容和形式的关系就不是黑格尔的“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反作用于内容”,而是传统的“形式决定内容,内容反作用于形式。”

三、内容和形式关系修改后在阿尔都塞后来文章中的体现

阿尔都塞的这个修改在他后来的文章中,特别是在论述马克思的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经济基础等的关系中体现出来。

“而且我现在也是提例如在下层建筑里头的关键问题,即在生产关系的主导下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统一问题,因此,也是一方面是生产关系起决定作用的问题(你在马克思那里到处都能够看到这个问题的踪迹:请参考结构/要素、地位、作用、支柱等概念),另一方面是主导的问题”[8]157。

“而且因为生产关系就是阶级斗争的关系,所以正是阶级斗争归根到底决定着这些上层建筑关系,决定着它们的矛盾,也决定着它们借以在经济基础上面打下烙印的过度决定作用”[9]216。

“后果可以在《资本论》中看到。马克思表明,归根到底决定着某种社会形态并且让我们能够理解它的东西,不是什么幻想出来的人的本质或人性,不是人,甚至也不是‘人们’,而是跟经济基础密不可分的那种关系,即生产关系”[9]214。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它使人理解马克思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把人们只看做是关系的‘承担者’,或者说,是由生产关系所决定的生产过程中某种功能的‘载体’”[9]214。

上面四例中直接论述的是生产关系与经济基础、社会形态或上层建筑的关系,而且是马克思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关系,不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但是在马克思那里,是把生产力看作内容,生产关系看作形式,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根据的是内容决定形式,比如马克思说:“……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10]32-33。而阿尔都塞在这里将这个关系修正过来,是生产关系决定生产力,根据的是形式决定内容。原因是:“在我们的所谓的组合中,我们在不同的组合形式中发现的实际上并不是同一些‘具体的’要素。这些要素的特点不再仅仅由它们所处的地点来规定,而是表现为结构所产生的每一次都不同的结果,也就是说,表现为构成生产方式的结合所产生的每一次都不同的结果”[7]232-233。就是说不同的组合决定生产力要素的不同性质,组合的结构(生产关系)实质上就决定了生产力,这是阿尔都塞要读者接受的解释[7]185、[11]20-21,他本人也说现实物质条件的“结构性结合支配着整个实际劳动,支配着整个使原料成为有用产品的现实的加工”[7]157。“生产关系的结构决定生产当事人所占有的地位和所担负的职能,而生产当事人只有在他们是这些职能的‘承担者’的范围内才是这些地位的占有者”[7]164。其理论根据就是“根据关系决定”[8]148,“根据关系决定”这一基本概念中的“关系”就是形式、结构,只不过是“形式决定内容”的不同表述而已。

下面两例中,阿尔都塞把生产关系或社会关系理解为结构、形式,并且是社会的基本结构,决定经济本身、人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同样可以说,如果生产关系的结构规定着经济本身,那么,一定的生产方式的生产关系的概念的规定必然要通过社会的各个层次及其固有的联系的型式(即作用型式)的整体概念的规定才能够完成”[7]162。

“我想,这种挑战将在马克思主义者的政治经验中激起反响。因为提出挑战,看谁真的能够不改变原因和不改变决定性的基本结构而改变结果,这同对改良主义的批判十分相象,同共产党人每天向世界所有改良主义者提出的挑战十分相像;改良主义者认为,可以在原有基础上把事物颠倒过来,例如可以在现有社会关系的基础上把社会不平等颠倒成为社会平等,把人对人的剥削颠倒为人与人的合作。劳动者的战斗歌曲唱道:‘旧世界要打个落花流水’,这句歌词在理论上是无懈可击的”[12]168。

因此,阿尔都塞在批判了黑格尔思想中内容概念不能成立后,就非常重视形式、结构,把结构、形式提到首位,相应地把内容放到次要位置:

“我不是一时地认为:因为某人的思想是形式的,或更准确地说,因为与形式有关、尽可能地将其概念中的思维形式形式化而批评他。任何有资格称得上知识的思想总要按照形式来思维,也就是说,按照相关要素的连接关系来思维。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将亚里士多德摆到最高位置上,那是因为亚里士多德是杰出的形式思维的,而且是一般形式思维的思想家。马克思也不断称自己是形式思维的思想家和‘开发者’(原意上,我是图方便这样简称)。任何东西也不能阻挡形式的思维(即科学的思维本身)从已知形式的思维向更高层次发展、不能阻挡思维思考存在的形式、连接的形式、形式的形式:这就是后来思维成为形式化的思维的过程,思维的发展就是这样。《资本论》不仅特别喜欢形式化,而是一般生产方式理论及其所有内部形式连接理论形式化的绝对先决条件(在这一关键点上,参见巴里巴拉在《读<资本论>》第II部分的文章,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文本。)”[11]20-21。

所以,他后来提出的“结构性因果关系”,就是强调结构、形式的决定作用,而不是内容的决定作用,内容(要素、人等)在阿尔都塞哲学中就成为由结构和形式决定或生产(征询)出来的东西,不再是起决定作用、积极主动的东西了。

当然,阿尔都塞对黑格尔的内容和形式关系的修改,澄清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内容和形式的内容和形式关系问题上的模糊性和不彻底性[1]63,因为马克思说过:“在过去一切历史阶段上受生产力制约同时又制约生产力的交往形式,就是市民社会”[13]87-88。“可见,生产力是人们应用能力的结果,但是这种能力本身决定于人们所处的条件,决定于先前已经获得的生产力,决定于在他们以前已经存在、不是由他们创立而是由前一代人创立的社会形式”[14]532。这两例中都含有形式决定内容的内涵;恩格斯还进一步举同分异构体中原子排列的形式不同决定了同分异构体的性质的差异的事例证明了这一点:“例如,在烷烃系列中,C4H10有两个同分异构体,C5H12有三个同分异构体;对于更高级别的同系物来说,可能存在的同分异构体的数目增加得非常快。可见,又是分子中的原子的数目制约着这种质上不同的同分异构体的可能性,并且就已经证实的情形来说,还制约着这些同分异构体的现实的存在”[14]315。这和碳原子的结构排列形式的不同决定石墨和金刚石的性质不同的道理是一样的。

[1] 潘志新. 内容与形式关系考辨[J]. 前沿,2011(6).

[2] 黑格尔. 精神现象学:下册[M].贺麟,王玖兴,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3] 黑格尔. 精神现象学:上册[M].贺麟,王玖兴,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4] 阿尔都塞. 黑格尔的幽灵——政治哲学论文集Ⅰ[M]. 唐正东,吴静,译.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 黑格尔. 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M].贺麟,王太庆,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6] 黑格尔. 小逻辑[M]. 贺麟,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7] 阿尔都塞,艾蒂安·巴里巴尔. 读《资本论》[M]. 李其庆,冯文光,译. 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

[8] 阿尔都塞. 自我批评论文集[M].杜章智,沈起予,译. 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0.

[9] 阿尔都塞. 哲学与政治——阿尔都塞读本[M].陈越,编译. 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10] 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1] Althusser. The Humanist Controversy and Other Writings(1966-67)[M].Edited by François Matheron.Translated by G. M. Goshgarian. London.New York: Verso, 2003:20-21.

[12] 阿尔都塞. 保卫马克思[M].顾良,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13]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4]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Althusser’sCorrectionofHegel’sRelationshipbetweenContentandForm

PANZhi-xin

(ShaanxiUniversityofTechnology,Hanzhong723000,China)

In Hegelian philosoph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ontent and form is content determinates form and form reacts content. Althusser criticized Hegel in his On the Content in the Thought of G. W. F. Hegel that the absolute content as a total was not exist, and meanwhile he found Hegel had inversed the conventio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content and form in the western philosophy history. He restored the inversed relationship by Hegel to its conventional state, and which provided a theoretical basement for his later structural causality.

content; form; inversion; determinate

B516

A

2095-770X(2017)12-0127-05

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

10.11995/j.issn.2095-770X.2017.12.029

2017-06-23;

2017-08-24

潘志新,男,江苏泰州人,陕西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西方马克思主义、后现代性。

[责任编辑雷润玲]

猜你喜欢

阿尔都塞黑格尔康德
绝对者何以作为实存者?——从后期谢林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来看
“走出阿尔都塞”还是“回到阿尔都塞”:学术史效应和思想史研究的辩证
论阿尔都塞对权力问题的反思——从生命政治学的视角考察
浅析阿尔都塞对《资本论》的哲学阅读
论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的三大层次
纯接受性的被给予?——康德论自我刺激、内感觉和注意
艺术百家
阿尔都塞的镜中自舞
——重读阿尔都塞的《论青年马克思》
康德是相容论者吗?
对康德空间观的误解及诘难的澄清与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