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患难师生情
——在于希宁老师身边二三事
2017-12-20尹延新
□ 尹延新
难忘患难师生情
——在于希宁老师身边二三事
□ 尹延新
尹延新和老师于希宁在一起
1969年10月,一直想跟于希宁老师学习绘画的我,经妹夫杨文仁介绍,第一次来到了于老师家。当时的我激动不已,恭敬地向于老师鞠了一躬。在那个特殊的时期,收徒属于封建思想,是不允许的,会被批判。所以,我只能简单地鞠一躬,算是举行了拜师“仪式”。
《墨竹》于希宁
我一向敬仰于老师,现在终于有机会跟其学习,更是诚惶诚恐。老师画画前先是用小碗调上半碗淡墨,然后将毛笔放在里面浸泡。他总是谆谆教导我:“画画时一定要将毛笔浸泡淡墨,然后再调重墨,这样画出来的画笔腹和笔根处墨色丰富。”有时,老师在案子上作画,我站在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师如何调墨、用色、运笔。当老师画完一幅作品后,便挂到墙上让我欣赏,随后让我临摹。我不敢在老师的案子上临,便在砖地上铺上一张报纸,蹲在地上一笔一笔地临摹。有时,我也会将作品借回家晚上继续临,一临就是四五遍。第二天一大早再骑自行车给老师送回去。
1970年3月,老师得到了一本手抄本《潘天寿先生画论课讲座记录稿:关于构图问题》和一本《听天阁谈艺录》,这两本书系统地讲述了潘天寿的绘画理论。老师经过好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我是一个可靠的年轻人,就让我帮助抄写。于是,我一边抄,一边研究,越抄越喜欢,便长了个“心眼”:多抄了一本留作己用。在20世纪70年代初,一个青年人,能以这种方式接触大师的绘画理论,可谓幸甚!
当时,于老师正在接受批判,几乎没有人敢和他接近,跟他走得近的人一旦被造反派发现,就会被批斗,老师身边只有老伴郎师母陪伴。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仅大胆地拜师,还经常帮助老师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冬天快到了,老师家的蜂窝煤还没拉回家。这可是个力气活儿,老师和师母都犯了愁。我知道后,主动说:“我去!”早晨四点,我就起床了,蹬上三轮车到位于四里山的煤店排队,装上满满一车煤,一个人往老师家拉去。身材瘦弱的我,拉着一车煤吃力地向前拱着,当走到山师大的上坡路时,虽说是冬天,却已累得浑身是汗。等拉到老师家时,已是中午12点了。看到满头大汗的我,老师一边拿毛巾为我擦汗,一边心疼地说:“小尹,累了吧!快坐下休息会儿。”我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大咧咧地说:“不累!不累!”
没想到,这事竟然被人举报了——“尹延新没有站到无产阶级立场上,而是站到了资产阶级立场上,帮于希宁拉蜂窝煤就是铁证!”我刚一回到单位,就受到了造反派的批斗。
有一段时间,我因为忙于“革命工作”,没有到老师家里去。老师便打来电话,问:“小尹,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到我家来了?是不是‘革命工作’太忙了?”凭感觉,我就知道老师一定又遇到什么难处了,一问才知道,老师家没有生炉子的劈柴了。我赶紧向单位请假,带上买木柴的购物本到煤店买木柴。送下劈柴才发现,老师家连片白菜叶也没有了,便又急忙到市场上为老师买青菜。
老师不善言辞,没有多少感谢的话,他慈祥地望着忙里忙外的我,说:“小尹,歇一会儿,我教你画梅花。”
老师画完后,看到我喜欢得不得了,便拿起一张说:“小尹,这张送你吧!”我十分高兴。在那个时候,画并没有什么价值,特别是像老师的画,不小心让人发现了,还会引火烧身。可我却是出于真心喜欢,将老师的画视若至宝。
一次,我同老师一起谈画,老师谈到高兴时,提笔写竹送给我,题跋为:“一九七四年初春与延新同志谈画讲法写此。”在那个年代,人与人的称谓一律叫同志,尽管我是学生,老师在落款上也称我为“同志”。
中秋节到了,老师打电话给我:“小尹呀,有空到我家里来吃月饼吗?”一下班,我就赶到了老师家。这时,老师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着纸绳的月饼盒,用一把小刀切下一大块月饼递给我。
吃过饭,老师又将自己精心书写的一幅有着黄庭坚风格的行书送给我。这是毛主席的一首《登庐山》:“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茏四百旋。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
《只留清气满乾坤》尹延新
这幅书法一直挂在我的画室里,谁见了都说好,几次有人意欲出高价收藏,我都婉拒了:老师赠给我的每一幅作品都有一段感人的故事,昭示着我与老师的深厚感情,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不久前,在我的“水墨气象”作品展上,陈凤玉教授称我“是于希宁老师的第一个学生,是于老师的传承者”。这既是对我的认可,也是对我的勉励。
多年来,我在艺术上一直执着追求,勤奋耕耘,不断探索。“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将在老师的期望里,一直坚定地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