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中国安保力量

文/裴岩 于斌

“走出去”，中国安保力量

文/裴岩 于斌

2013年9月和10月，习近平主席提出了共同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以中国加强与周边国家的合作为基础，可以逐步形成连接西亚、东欧的交通运输网络，为相关国家经济发展提供便利；“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经济带”不仅可以巩固和发展我国同东南亚的经贸关系，同时可以逐步辐射到南亚和非洲等地区，扩大中国的影响力。“一带一路”倡议为产业、金融和区域创新带来新的机遇，不仅有助于促进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也为沿线国家和地区的经济繁荣与区域经济合作带来新的助力。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总人口近50亿，经济总量约39万亿美元，在蕴含着巨大经济发展潜力的同时，中国企业的海外社会安全风险也随之增加。2015年11月，中铁建三名高管人员在马里丽笙酒店遭恐怖组织枪杀。事件发生后，习近平总书记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加强境外安全保护工作，确保我国公民和机构安全。李克强总理在2016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提出，“加快海外利益保护能力建设，切实保护我国公民和法人安全”。2017年5月14日至15日，“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在北京举行，论坛重点打造“凝聚更多共识、明确合作方向、推动项目落地、完善支撑体系”四个方面的成果，预示着“一带一路”倡议将继续深入推进，而“走出去”企业的海外安全问题成为不可回避的话题。中国企业在海外的大量投资，催生了巨大的海外安保需求，中国保安服务企业将成为维护中国海外利益安全的基本力量。

海外安保服务成为必然选择

长期以来，我国政府一直肩负着保障海外中国企业、中国公民安全的重任，“有事找领馆，祖国保障你”成为海外中方人员的普遍观念。近几年来，包括“利比亚撤侨”“也门撤侨”等大型国家救援行动的成功，说明我国已具备大规模撤侨的能力和经验。但是，对于分散在全球各地的中国驻外企业和机构来讲，集中撤侨显然不是常规安保方式，领事保护也不能解决海外安保的所有问题。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领事保护能力较为薄弱，领事保护工作资源相对有限，尤其是人员配备严重不足。领事保护人员与出国者比例，中国为1∶20万（即每个人要负责20万人次的领事保护工作），美国为1∶5000左右，日本则约为1∶1.2万。 “一带一路”沿线一些政治军事争端频发、民族宗教问题突出、社会治安问题严重的发展中国家和地区，东道国维护本国安全稳定已是捉襟见肘，心有余而力不足，其大多无力为中国企业和公民提供更细致可靠的安全保护。

1998年，公安部经中央批准首次向中国驻美使馆派出警务联络官。目前，公安部向31个国家、36个驻外使（领）馆派驻了64名警务联络官。警务联络官的身份首先是警察，是“有着外交官身份的警察”，也叫“警察外交官”。警务联络官要与所在国的警察、内政等部门进行信息交流、打击犯罪方面的合作，以保护在外的中资机构、华人华侨在海外的合法权益。特别是在目前世界范围内恐怖袭击威胁日益严峻的情况下，反恐任务日趋加重。但是，在保护海外企业和公民合法权益方面，警务联络官的主要职责是在中国驻当地使馆的领导下从事警务、执法等方面的协调工作，如协调撤侨，与当地警察局进行沟通，向当地中资企业了解安保现状、需求并提出建议，并向中资企业和公民提出预警信息等，而不是执行具体的安保任务。在东道国和本国政府均无法提供充足可靠的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就需要国家、企业和公民个人以更加开阔的思维、更加实际的方式寻找新的海外安全供给模式，由非政府机构组织提供的安全服务进行填补就成为可能。在这方面，市场化的海外安保服务是欧美发达国家海外人员安全保护的多种途径之一，同时这也是国际通行做法。鉴于雇用所在国或者其他国家的保安力量既提高了企业海外安保工作的成本，也存在众多的不稳定因素，扶持有能力的中国保安服务企业向海外中国企业和中国公民提供安保服务就成为必然选择。

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的机遇

无论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安全形势,还是从现有政府和企业的安全保护力度来看，海外安保市场都有广泛需求和发展空间。

（一）企业海外利益拓展和加快实施“走出去”战略使海外安保需求激增

近年来，国内企业加快实施“走出去”战略，对外投资保持高速增长。以央企为例，截至2014年底，国资委监管的110余家央企中已有107家在境外共设立8515家分支机构，分布在全球15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80多家央企已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设立分支机构。“一带一路”建设涵盖了东南亚、南亚、西亚、中亚、中东、中北非以及欧洲若干国家和地区，其中以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居多，上述地区是当今世界安全热点问题较为集中的地区，安全形势复杂严峻，政治和安全方面的风险也较其他地区为高。一些国家政权更替频繁化、政局动荡常态化；中东、南亚等宗教极端势力非常猖獗的地区，武器走私、恐怖主义等安全问题凸显；一些国家经济萧条，各种非法组织泛滥，由此导致社会治安不好，滋生贩毒、腐败、艾滋病等问题，绑架、盗窃、抢劫及打砸抢等违法犯罪活动高发，这些都对我国在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海外投资活动构成严重威胁。目前，“一带一路”沿线安保需求巨大，已经是学界和保安实务界的共识。在海外的中国企业通过市场体系雇用私人保安公司安保人员获得安保服务成为未来保障海外利益安全的发展趋势。培育专业化、规模化的中国保安服务企业，开拓海外安全市场，在世界局势不稳定区域为境外中国企业和中国公民提供安全服务，是一套可行的方案。

（二）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问题交织的国际背景扩展海外安保业务范围海事护航保安

陆地保安

传统安全的主体是国家安全，涉及国家领土安全、国家政权安全等方面，多数存在于政治、军事外交领域的国家之间、地区之间与民族之间的对抗与冲突。海外中国企业和公民面临的主权、征用及国有化、战争、政策等政治风险总体属于传统安全问题，主要表现为一些国家由于自身原因或政局动荡，导致局部地区治安恶化、发生武装冲突甚至是战争，进而给中国海外公民或者企业发展带来威胁。非传统安全问题是由非政治和非军事因素引发、直接影响甚至威胁本国和别国乃至地区与全球发展、稳定和安全的跨国性问题，涉及经济、文化、科技、社会和环境等各个领域。当前，一些非传统安全因素，如海盗、恐怖主义、信息安全等，频频威胁中国海外公民或者企业人身和财产安全。中国企业在积极推进“走出去”战略的同时，对“一带一路”海外社会安全风险的系统化管控能力仍处于初级阶段。央企的海外安保工作存在重视不够、投入不足、与海外业务的发展速度和规模不匹配等问题。面对复杂的海外安全风险形势，为中国海外企业提供高级安保服务应成为中国保安服务企业的新业务。

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面临的困境

在拓展海外安保市场方面，中国保安业还处于初级阶段，国内“走出去”的保安服务企业也是凤毛麟角。开发海外安保市场不可能一蹴而就，应当充分认识到各方面存在的问题。

（一）国内立法和政策支持不匹配

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进军海外市场，最大的难点是缺乏政策支持。由于当前经济发展速度太快，客观上造成了法律配套一时无法跟进的局面。由于国内立法、政府监管滞后等因素，导致保安服务企业海外安保市场拓展秩序比较混乱，不仅企业核心竞争力不强，所提供的服务领域比较单一，现代科技含量相对较低，而且保安成分含量也不高，内容与名称并不完全相符，“走出去”的形式也五花八门，如挂靠公司、合资参股等。又如武装配备问题。武装威慑是高冲突风险地区安保工作的重要手段，武装配备的作用对于高风险地区安保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我国法律对于保安服务企业海外枪支使用的相关规定一片空白。实际开展工作时，大部分企业会选择在法律较为宽松的东南亚地区行动国注册公司，来规避涉及枪支获取和使用的风险。再如，人员派遣问题一直让在海外的中国保安服务企业极为头疼。在实际工作中，国内的安保人员几乎无法获得东道国的工作签证，只获得商务签证，这就使得安保人员只能通过反复申请签证和反复往返来解决人员派遣问题，不仅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而且成本较高，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中国保安服务企业的海外发展。

（二）安保业务水平不匹配

目前，“走出去”的中国保安服务企业的海外业务主要集中在安保人员派驻、人员培训和海上武装护航等安保业务上，面对西方业务水平成熟的保安服务企业显得竞争力不足。海外安保工作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并非简单地通过巡逻和警戒护卫等勤务实现。海外安保工作需要一整套的安保解决方案，涉及安全风险评估、信息收集、营地防爆工程设计、安保人员管理和配置、技防能力、紧急情况应对和危机处理方案、撤离计划制定和撤离时机选择、危险营救等一系列复杂工作。面对海外中资企业高端安保服务需求，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还需要不断提升自身业务能力来填补“空白”。

（三）安保专业人才储备不匹配

安保专业人才储备不足，是制约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国内从事海外安保行业的安保人员大多来自军队退役人员，一些保安服务企业拥有陆海空三军和武警特种部队退役老兵，他们来自诸如天狼突击队、雪豹突击队、海军陆战特种兵、特警等，但面对海外安保工作的系统性和复杂性，这些安保人员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还有待训练。目前，国内能够适应海外复杂安全形势，具备信息收集、安全风险评估、安保整体方案策划能力的专业人才屈指可数；而且，安保人员派驻海外，须具备使用英语或者当地语言进行交流的能力，以及与当地政府执法部门打交道的能力，这些也需要一定的周期进行培养和训练。

推动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

随着保安服务市场的开放，各类保安服务组织数量日益增多，保安服务业运行中存在的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比较突出的问题就是我国保安服务企业创新能力和市场竞争力不强，许多保安服务企业即使是大中城市的保安公司大多数也是以提供人力安保服务为主，企业大而不强、经营粗放，集约化、专业化和技术水平低。这些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还面临不少困难。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绝不是光有决心和信心就行了，上述问题与困难在当前的发展阶段，光靠保安服务行业自身是无法彻底解决的。笔者认为，推动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应从公安机关和保安协会的监管服务层面制定政策、法律和标准，采取政府监管、企业化管理、市场化运作、产业化发展、职业化方向的基本思路。

（一）加强国内的立法和政策支持

作为海外安全治理的一部分，我国政府应当为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制定行业标准、规范，解决“走出去”的壁垒和障碍问题。在“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目前已经从国家层面建立起中国企业海外投资支持政策和服务体系，如2010年8月，商务部会同外交部等七部委联合发布了《境外中资企业机构和人员安全管理规定》；2012年4月，商务部印发了《境外中资企业机构和人员安全管理指南》。这些政策文件强调在外中资企业应加强安全管理，保障人员财产安全，必须配备必要的安全保卫设施，并可视情雇佣当地保安或武装警察，但对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的强调仍然不够。其他现有政策对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的作用和作为更是鲜有提及。国家应对保安服务企业拓展海外市场提供政策定向支持，对具备涉足国外安保市场能力和条件的企业提供扶持，帮助其在国外开展安保服务的初期阶段适应新的环境，步入良性发展轨道，加强驻外使领馆与中国保安企业的联系。具体的如签证、信贷、保险、税收、海外安保武器配备、“走出去”的方式等，应当通过立法和标准等形式，进行更细致、明确的规定。目前，中国保安协会、北京保安协会等都已成立海外安全服务专业委员会，发挥协会主导、企业运作、提供服务、规范行为的职能作用，总结前期海外保安服务工作的情况和成效，分析存在的问题和困难，科学引导保安服务企业积极参与海外安保服务市场竞争，拓展海外安保服务业务，培养海外安保服务专业人才，促进国内安保行业与国外安保行业之间的交流合作，为海外安全服务的发展出谋划策。在“走出去”的步伐方面，也不能“一窝蜂”，这不仅盲目，而且也不现实。据悉，中国保安协会正在加紧出台中国提供海外安保服务的保安服务企业名录，通过制定“走出去”保安服务企业的资质标准，对涉足国际保安市场的中国保安企业进行筛选，加快推动国内有资质、有实力（如具备安全专家团队、安全评估能力、涉外工作经历、经济实力等针对性条件）的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为“一带一路”沿线重点中资项目提供安全服务。

（二）打造国际化专业安保人才队伍

提升人才构成层次，培养安保专业人才，是中国保安企业打造国际化队伍的关键。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法委书记，时任公安部长郭声琨在“第四届全国先进保安服务公司先进保安员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要强化教育管理，不断提升保安队伍的职业素养和履职能力，积极引进、培养一批社会责任意识强、精通保安业务、善于经营管理、具有国际视野的保安职业经理人才，切实提高经营管理保安业务和运营开拓保安服务市场的能力。目前，中国保安服务企业“走出去”仍在探索阶段，在培养、使用、吸引和留住高端安保专业人才方面缺乏经验和必要的措施，锻炼国际化队伍的经验尚显不足。应提高海外安保人员从业准入标准，提升海外安保人员整体学历水平；引入先进安保人才培养理念和培养模式，建立与国内有资质的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的人才培养合作机制，开设风险评估、信息收集、国际法律知识等方面的培训课程，培养符合市场需求的多层次安保人才；建立国际专家资源库，聘请有国际化保安服务企业工作经验的安保专家到国内工作，积极学习借鉴国际化安保工作经验和运营经验，打造文化素质高、业务素质精、具有综合能力的人才团队。“走出去”的中国保安服务企业未来的发展方向是：提供信息收集与研判、安全风险评估、安全咨询与设计、现场保护、突发事件应对等立体化安全保障服务和整体解决方案，逐步提升企业海外安全保障能力和水平。

（作者：裴岩，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治安学院副教授，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中国保安研究中心主任；于斌，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