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商海半生 不忘教书梦

文/刘晓颖

沉浮商海半生 不忘教书梦

文/刘晓颖

亿万富翁冯国经不太像是一个商人。从一线退位将冯氏集团（更名前为利丰集团）业务交由家族子女打理后，年过古稀的冯国经更乐于出席各种大小的经济论坛，有时也会充当议题主持人。

他热衷于同他的经济学家和教授朋友们打交道。在最近举办的一场冯氏私人晚宴上，有家族成员与平日生意上的一些亲密伙伴，还专程请来了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迈克尔·斯宾塞（Michael Spence）来做了个小型的分享讲演。

迈克尔·斯宾塞1972年在哈佛大学获经济学博士学位，毕业后在斯坦福大学担任过几年经济学系副教授，此后就一直在哈佛大学从事研究和教学工作。上世纪70年代，冯国经也在哈佛待过。当时他在哈佛商学院任教。他很喜欢那里的气氛，觉得能在美国顶尖大学里做个教授教书也不错。

不过，想归想，香港家里的一摊生意还等着他接手。在父亲催促下，冯国经“不得不”回到香港，和胞弟冯国纶一同接管了当时还未更名为冯氏的利丰集团。

数十年过去，如今的冯氏集团在两昆仲的经营努力下成为一家国际跨国公司，在全球逾40个国家雇用了近4万名员工。截至2016年12月，冯氏集团的年度总营业额超过225.1亿美元。

继承老字号

和绝大多数的内地企业家不同，香港本地的富豪通常不大愿意被人称为“X总”“X董”而更愿意被称为先生。比如瑞安集团董事长、人称“上海姑爷”的罗康瑞。在公司里，人们都喊他“罗先生”。

冯国经的员工通常称他“冯博士”。当然，在港澳地区，有着“博士”头衔的大富豪不少，可冯国经的博士头衔却是真材实料。

他1945年出生于香港，后被父亲送去美国深造，拿到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机电工程学士及硕士之后又攻读了哈佛大学的经济学博士。在香港本地的富家子弟中，冯国经在念书这件事上算是个一等一的好手，算是个“学霸”。

学霸冯国经在美国过得如鱼得水，博士生毕业后顺理成章留校任教。他还有一个小两岁的胞弟名为冯国纶，彼时也在哈佛求学。

但身在香港的父亲则告知这对兄弟，是时候回港接手家族业务了。先回去的是弟弟，两年后，冯国经才从美国回港。

当时在父辈手中经营的公司名字尚还称作利丰。这家公司其实历史久远，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初的1906年，由冯国经的祖父冯栢燎与李道明共同创办。利丰是李和冯的音译，也有利润丰厚讨个口彩一说。据说，利丰是当时最早从事中国产品出口贸易的纯华资公司之一，初期主要经营瓷器及丝绸贸易，其后扩展至竹藤器、翡翠、象牙、手工艺品及烟花等。

按照冯氏的回忆，祖父当时获利的资本是他会说英语。在那个年代，从西方乘船到中国要3个月，寄一封信也要等1个月，中国工厂里没有人能说英语，美国商人不能说汉语。作为翻译，祖父所获得的佣金是15%。

随着公司业务规模的扩大，冯栢燎发现由于广州港口的水深不足以停泊远洋货轮，而当时香港是华南的深水港。因此，冯栢燎派其子冯汉柱（冯国经的父亲）南下，设立利丰第一家分公司，负责海上货运业务。

1937年12月28日，利丰在香港正式注册为有限公司。1943年冯栢燎去世。此后，利丰由以冯汉柱为首的家族第二代继续经营。二战后不久，不参与业务管理的利丰合伙人李道明退休，将其持有股份悉数售予冯氏家族。从此，利丰就完完全全成为了冯家的产业。

当冯国经从美国学成归来，利丰在冯氏第二代手里已经算是一家经营良好的贸易公司。在冯汉柱的领导下，彼时的利丰将出口业务拓展至成衣、玩具、电子产品及塑胶花，凭着多元化的产品，成为香港按货值计算的最大出口商之一。

彼时的利丰依旧扮演着传统意义上中间人和代办采购商的角色，他们从客户这里接下订单，然后便将订单派发给工厂，完成后再交由客户。当时香港制造业发达劳动力集中成本也低，所以中间商得以赚取中间的“服务费”。所以，即便做到了行业内的佼佼者，但在香港本地那些做地产、航运甚至博彩的大佬公司、大家族眼中，利丰依旧排不上号。

罗康瑞几年前在一个论坛上回忆起70年代时他刚认识冯国纶的场景，冯国纶告诉罗康瑞自己经营着一家家族贸易公司。当时的罗康瑞心中多少有些不屑，大约在这位鹰君集团四公子的眼中，房地产才是可以登堂入室的“大生意”，“我当时心里在想，这可怜的人，待在一家那么小的贸易公司里做着夕阳行业，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呢？”

冯国经也回忆当时从哈佛商学院回到香港时，自己的一个朋友警告：像利丰这样的采购代理商十年后将会消失，他们都认为采购代理是夕阳产业。

但此后利丰的发展出乎了朋友们的预料。

留学派的改革

冯国经后来自己也说，利丰到那个时候确实很难再在原有的套路上有大的作为。

他回忆父亲那一代，利丰公司基本上是作为经纪人来联系买者和卖者并从中收取费用的。但是，作为中介，随着买者和工厂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公司的生存空间日益缩小，公司的佣金减少到了10%，接着减少到5%和3%。

如同他的朋友们估计的那样，作为一个中间商，利丰的利润越来越薄，生意越来越难做。当时的利丰仍然是一家典型的华商家庭企业。同绝大多数家族企业一样，在经历了数十年的发展后，家族企业里“塞满”了各式各样姓冯的人。

当时冯氏家族的成员控制着公司的主要职位，公司股东则是创办人的第二代——8位在世成员的子女。据冯国础（冯栢燎的孙子）回忆：“我加入时，利丰仍然是一家十分家庭化的公司，三叔及四姑姐都是公司董事，负责处理公司大小事务。在公司和家庭里都是同一班人。”

问题也随之而来。当时利丰已经传到了第三代，家族成员众多，家族中一些表兄弟姐妹虽加入利丰，但对经营不感兴趣。而接管家族企业的管理者必须全身投入事业之中。

留洋回来的冯国经和胞弟自然要将自己在哈佛学到的西方先进管理经验带回到老派的家族企业中，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劝说掌权的父辈们将拥有权和管理权分开，实行专业化和现代化的管理。

这个想法得到了父亲的支持。1973年3月，利丰对公司架构进行重组，成立利丰有限公司（Li& Fung Limited）。同月，利丰发出招股章程，获得113倍的超额认购，此项纪录保持达14年之久。4月17日，利丰成功在香港第一次挂牌上市。

70年代后期，冯氏二代管理者开始退居幕后，冯国经与弟弟也开始着手对于公司管理层进行调整，引入了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管理者，逐渐转变为现代经理负责制度。

“我和我的弟弟觉得，我们可以把采购代理转变成别的行当。”正如冯国经后来在接受美国《哈佛商业评论》采访时所指出：“对客户而言，如果他们仅仅需要利落地做生意的话，大多数的大型买家能够管理自己的采购业务，他们知道该和哪10家厂商做生意，而不需要任何帮助”。

冯国经将利丰打造成了一个强大的供应链王国，有人提供原材料，有人制作，有人负责组装，有人负责运输。但冯国经他们却将这些分来的、零碎的环节和谐地整合到了一起。

同时，拥有国际视野的他将公司发展的方向定在“走出去”，既然是做贸易就不能局限于香港一个地方，而是需要跨越不同区域甚至国家。如果只从一个地方进货，利丰只能提供单一产品，而从不同国家进货，利丰就能够提供一揽子产品。这让利丰逐步从同行里脱颖而出，提升了竞争力和附加值。

从这个过程，利丰也可以获得一些价值，虽然单个获利并不多，但一旦做成规模收益就相当可观了。利丰精通做这样的事情，后来被业界奉为“供应链上的沃尔玛”。

当年“可怜过”冯国纶的罗康瑞如今也要对这家“小的家族贸易公司”刮目相看，心生敬佩。

2010年，福布斯香港富豪排行榜单上，冯氏兄弟分别以30亿美元、29亿美元的身价挤进前十名。而这个榜单上，诸如李兆基、郭氏兄弟、郑裕彤等多数都是以房地产起家的商人。

面临新困难

“你需要适应时代的发展，并顺势做出及时、适当的改变。”冯国经在回答如何可以让公司在一百年内屹立不倒时笑着举了个例子，互联网大潮来临的时候就得立刻迅速做出反应，上世纪90年代，他让公司全部换上了电脑，“我们要做跨国生意，没有互联网可不行。”

他伸手取过桌上摆着的一杯咖啡，露出的手表是Cerruti 1881。这是一家法国高端男装品牌，利丰集团旗下的利邦公司在2010年底花了不到5300万美元的价格从一家美国投行手里收购了该公司。

这仅仅是诸多收购案中的一个。为冯国经工作过的下属说他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不过这个绅士在商业并购上从不手软。在过去近半个世纪中，在冯国经带领下的利丰发起了数十起并购案，将公司的业务触角伸向了多个产业领域。

如今纵观冯氏集团，其业务广泛得令人咋舌。总体概括而言，这是一家有冯氏家族私人全资拥有的跨国企业，核心业务包括贸易、物流、分销及零售。旗下拥有四家上市公司分别是利丰有限公司，主要专为零售商和品牌提供消费品设计、开发、采购及物流服务，提供供应链管理以及一站式解决方案；利标品牌有限公司则是一家与品牌服装、鞋类、时装配饰相关的时尚产品公司；利亚零售有限公司经营便利店与饼屋；利邦控股有限公司经营高级至奢华男士服装。

除了上市公司，集团还拥有其他众多的未上市的私营零售业务。除了老板，也许在公司工作的许多员工都数不清他们代理、经销、经营了多少个品牌，为多少品牌服务。

2012年，利丰更名为冯氏集团。这在外界看来亦是早晚的事情。当年李氏合伙人早已退出，更名也显得合情合理。

无法回避的是，如今冯氏集团下的几个主要业务都遇到了不小的问题。冯氏兄弟的资产近几年来也缩水不少，2015年，兄弟俩跌出了前十的榜单，降至14位，而到了今年，两人已经排到了22位。那些新贵冒了上来，阿里巴巴集团执行副主席蔡崇信就是其中之一。

冯氏旗下的那些上市公司状况也不太妙。最近几年，面对新时代科技、市场环境的冲击，利丰利润连续大幅下跌。2011年这家公司的市值达到顶峰，超过2000亿港元，但现在已经暴跌至300多亿港元，利丰今年2月被剔出港股蓝筹股行列。而另一家利邦由于亚洲男装市场普遍疲软，过去几年饱受业绩困扰，近两年来更是亏损不断。2017年年初，利邦正式关闭香港制衣厂最后一条生产线。近期，公司又传出卖盘的消息。这一信息随后得到利邦确认，并透露潜在投资者为内地的山东如意国际时尚投资控股有限公司。

不过，对于冯国经来说，这或许是下一代需要着手解决的问题。他虽然依旧担任集团的主席，但近年来逐渐将公司具体的运营交到公司第四代的手中，利丰的总裁是其儿子，而利邦如今则被女儿掌管着，他弟弟的儿子也进入了公司管理层。

冯国经说冯氏应该利用现代的新科技去整合传统的资源以及做好新零售，但具体如何做他已经不再愿意多谈论。一旦被问及公司未来到底将如何发展，他就会摆摆手，“具体你以后要去采访他们（第四代）啦，我不太管啦！”抬手间，他白衬衣袖口露出一截，上面绣着一个“冯”字。

或许，在冯国经眼中，历史正在重复，现在的冯氏的第四代正在面临着当年他和他的弟弟所面临的，公司处在一个困难与机遇并存的时代，下一代需要进行磨炼。

冯国经说他的梦想是，以后去学校教书。问他打算去哪个学校教书，他抿嘴一笑，“还没有想好，这是退休以后的事情。”

冯国经利丰集团荣誉主席、香港机场管理局前主席(1999-2008)、香港大学校务委员会主席(2001-)、大珠三角商务委员会主席(2004-)。

1993年，冯国经先生决定在番禺石楼投资，兴建利丰(番禺)工业城和香港利丰批发集散中心。到1997年上半年，在番禺投资共1080万美元。

1998年9月，经番禺市人民政府提名，番禺市第十三届人大常委会第四次会议决定，授予冯国经先生“番禺市荣誉市民”称号。2000年9月转授“广州市荣誉市民”称号。

1992年香港股市处于畅旺之时，他将利丰集团上市，共集资2.75亿港元，然后将这些钱办实业和房地产，在香港岛太平山顶获得一块地皮，壮大了利丰实力。至1994年，利丰市值升为2.5亿美元。冯国经是商科博士，又在美国实践经营多年，可谓商场上的技艺高手。他巧妙地运用自己的熟习之长，大力开拓美国市场，取得较好的成绩，利丰集团的玩具反斗城在美国有很大的影响力。

2008年6月15日，香港商界奇才，利丰集团主席冯国经被选为国际商会主席。7月1日履新，任期两年。

2012年4月，冯国经任宝钢集团有限公司外部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