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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研究中的政治本质化倾向

2017-12-09毛郭平

关键词:现实性体验政治

毛郭平

摘要:在文艺与政治关系的研究中往往会出现文艺研究的政治本质化倾向,即在文艺研究中自觉或不自觉地将政治作为文艺研究的根本维度,将政治作为文学的本质因素。影响文艺与政治关系的重建有几个方面,一是对政治术语意涵的不同理解及极左政治思维方式的潜在影响,二是消费主义的盛行与娱乐至上的文化环境,三是文学自身边界的模糊不清。为此,在重建文艺与政治的关系时,需要注意三个方面:文艺与政治的关系总是处在发展“过程”中;对二者关系的考量要立足于当下;同时要从体验的层面来解读文艺文本。

关键词:文艺政治本质;政治;现实性;体验

中图分类号:I0-02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7.05.0031

现代文学理论对于“审美”范式的侧重,催生并影响着文学批评的其他维度。19世纪中叶以后的中国文学批评,政治维度是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方面。之所以如此,一方面与中国社会的救亡图存的政治现实有密切关系,一方面也与人们对民主、平等、公平、正义这样的政治诉求相关。周扬曾说“文学是政治的晴雨表”,政治标准在相当长时期内成为文学批评的首要标准。尽管文学与政治的关系在现实进程中会发生变化,但不可否认的是,政治依然是文学批评的一个潜在且重要的维度。文学批评的政治化(包括再政治化)与去政治化是文学与政治复杂关系的主要形态,这两种形态实际上都与现代文学理论所提出的“自律性”有关。具体来说,文学批评的政治化强调文学存在的多维性和复杂性,特别突出政治对文学的远景规划和现实干预功能;文学批评的去政治化立足于文学的“自律性”特征,不过,对“去政治”的强调却从另一角度说明了这一主张本身所暗含的某种“政治”选择。那么,我们是否陷入了一种“政治无意识”的泥淖?政治是否成为文学的一种质素,文艺研究本质上是否演变成一种对文艺政治本质的解读,或者说文学批評是否根本上成了一种“政治批评”?本文从这一现象出发,探讨其背后的生成原因,并试图从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理论视野,尝试建构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政治维度。

一、文艺政治本质化

1840年代之后,西方列强对中国的野蛮侵略,使得革新图强渐成为社会的共识,而文学也被赋予了重任,成为挽救社会的一剂良方。梁启超在《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中就指出小说的巨大功能,即小说可以“新政治”、“新宗教”、“新道德”、“新风俗”……其所倡导的小说界革命就是要小说成为政治变革最有利的宣传工具。新文化运动时期,文学革命的大旗不仅一扫晚清诗文的八股气,最重要的是加强了文学与时代的关联。胡适就秉承了王国维的文学进化论,在《文学改良刍议》中提出,“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今日之中国,当造今日之文学”,文学无法逃离时代政治的需求。文学既承载了书写者的不同政治理想,同时也表达了对政治现实的亲疏远近。因此不同时期的各种文学观念,除了是文学主张的宣示,更是不同政治主张的体现,在这个意义上,文学与文学批评参与、见证了中国社会变革和政治变革的整个过程。而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确定了文艺的政治属性,并将之作为第一评价标准,无疑加强了原先文学与政治的紧密关系,对中共的文艺政策、文学与政治关系的阐释产生了深远影响。新中国成立以后,为加强党的领导和维护新生国家的政权,中国共产党尤其重视文艺的政治标准,文艺的党性和阶级性一度成为文艺创作和文艺批评的圭臬。尤其是随着系列政治运动的不断开展,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趋向于片面化、教条化地理解;文艺遭到了极左政治的钳制,继而成为“时代精神的简单传声筒”;文艺批评家被当成了政治家;对文艺文本的理解与分析,要么从作家本身的政治身份归属来演绎,要么对文本采取无边地“索隐”或“影射”性地解读。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革命战争年代对文艺政治性的强调原本就有“权宜”的因素存在,但如果不顾及时代的变革及文学的具体情况,将这种文艺主张无穷放大,当成“经常的道理”,难免会造成文艺的干瘪,从而削弱或者挤压了文学的多样性,使得政治成了文学的唯一属性。

随着改革开放力度的加大,出现了较为宽松的学术环境,西方的各种文艺思潮纷纷涌入中国。出于对极左政治的“纠偏”,学界对文学“审美”属性有些片面性追求,认为审美才是文学的本质属性,出现了一种“去政治化”现象。但文艺审美性对现实的“超越”并没有完全适应人们对文艺功用的习惯性期待,或者说,这种主张在思维方式上同之前的并无本质上的差异。西方马克思主义从微观政治层面对文艺文本分析的方法,无疑对中国当下文艺文本的深度解析提供了示范,也加大了文学对现实的干预力度。马尔库塞的《审美之维》以政治潜能来审视文学,“文学并不是因为它写的是工人阶级,写的是‘革命,因而就是革命的。文学的革命性,只有在文学关心它自身的问题,只有把它的内容转化成为形式时,才是富有意义的,因此,艺术的政治潜能仅仅存在于它自身的审美之维,艺术同实践的关系毋庸置疑是间接的、存在中介以及充满曲折的,艺术作品直接的政治性越强,就越会弱化自身的异在力量,越会迷失根本性的、超越的变革目标”。[1]马尔库塞在表面推崇艺术形式或者艺术的审美性的时候,并没有将审美性作为艺术的目的,艺术的存在并非是自觉的,而是他律的,即无论它处于怎样的环节,都是为最终的现实实践服务,并且还特别强调文本只有通过“隐性政治”的表达,最终才能更好地发挥文本的政治功能。詹姆逊也认为“一切事物‘说到底都是政治的。”尽管这些观念对文学的认识更加鞭辟入里,但这种政治形而上的理论之维势必会给文学研究的生态造成极大破坏。对此有所觉察的詹姆逊就指出:“我历来主张从政治、社会、历史的角度阅读艺术作品,但我绝不认为这是着手点。相反,人们应从审美开始,关注纯粹美学的、形式的问题,然后在这些分析的终点与政治相遇。”[2]也就是说詹姆逊理论的最终落脚点依然是政治,美学的、形式的问题的讨论,只不过是达到政治结果的手段或者方式。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诸种努力是试图从文本中来质疑现实政治的合法性,在表面丰富的生活背后揭示异化本质,其基本的立论逻辑依旧是二元对立,即构成异化的双方。把文艺研究的落脚点定位在政治上,实际上预设了文艺文本对现实政治干预的可能性。或者说分析文艺文本的政治效应,就是从文艺文本中找寻出可能的政治,以此来思考人的存在状态。这种将微观政治与文艺文本结合起来分析的方式,最终还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形成了诸如身体政治、性别政治、字母政治等等。政治的无处不在,使得“政治生活”与“单纯生活”[3]110消除了间隙。正如齐泽克所说,在后政治时代,政治变成了生命政治,政治成为对简单生活的管理和调节[3]116。政治已经成为人与人生活的必需品,却也反映了人们之间歧见普遍存在的现象,需要普遍的管理和调节。但不得不考虑一种可能的结果是,政治手段的普遍滥用。反映在文学批评中则表现为,所有的文学批评都少不了“政治”这个关键词,政治成为诠释文学的必由之路和最终归宿。endprint

西方马克思主义对文本的解读思路对当代中国文艺批评界而言,具有双重的意义:一方面激活了中国文以载道的传统,“兴观群怨”说的“观”、“群”、“怨”都与政治有关;“诗言志”不是个人的情感,而是符合群体意愿的“志”等等。另一方面也使得中国文艺界对文学与政治关系的反思走向了微观分析,摆脱了简单地扣宏观政治帽子的习惯,但同时却又不得不陷入了另一种窠臼,即文艺批评者从所有的文本都能嗅出政治的气味。这主要表现在我们对文本的分析,并没有建立在切身的体验之上,而是用中国的文学作品来论证舶来理论的合理性和万能性,在微观政治的理论框架下来讨论中国文艺中可能的政治,这就造成了我们当今文学批评中政治本质先验论的事实,诚如托尼·本尼特(Tony Bennett)所说,“文学在政治上的建设,离不开政治的批评。迄今为止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就是假定每一个文学文本内部都有其政治因素,明文规定给予它发言权。而这种政治本质说必须被打破。”[4]然而,需要思考与回答的是,如何使得这种文艺的政治批评与其他的文艺批评方法一道,形成一个良性的文艺共和国?

二、影响文艺与政治关系重建的几种因素

在有关文学与政治关系重建的理论言说中,“政治”这一术语的不同内涵决定了论者的言说立场和思维路径。刘锋杰在有关“文学政治学”创构的系列论文中认为,文学与政治都关涉到人类对美好生活的想象。这无疑与现实政治的不那么美好形成了抵牾,不过,论者笔锋一转,认为文学中的政治并不能等同于现实政治,而是对现实政治的“想象”。这就在某种程度上虚空了现实政治,造成了对“现实政治”的逃避。朱晓进则借用美国政治学家阿尔蒙德的“政治文化”概念,将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替换成文学与政治文化的关系,并认为,特定时期的政治心理、信仰和情感影响了文学的发生与发展。这符合文学的“内部研究”路径,同时也就可能忽视硬性政治对文学的外部影响。在此基础上,他又将政治文化划分为“主流政治文化”和“亚政治文化”,这两种文化之间的壁垒根本上是统治阶层与被统治阶层的政治心理、政治情感和政治信仰在意识形态领域的不同呈现,而文学就成为两个阶层在“政治”文化领域里相互角逐的场地。陶东风则借用阿伦特的政治观点,认为政治的内核是自由而非支配。在此基础上,要重建文学与政治的关系,需要还“政治”以客观、积极的内涵,因为一直以来存在着政治“被污名化”的现象。他们往往将文学与政治关系重建的侧重点放在两者的差异上,与此不同的是,朱德发则认为文学与政治是一种“同质同构”的关系。在习惯于不求甚解、以标题吸引眼球的今天,这一观点极易给人造成将文学作为政治工具的印象。总体而言,有关文学与政治关系的论证,最终演变成了对“政治”这个术语界定权的争夺。诚如海伍德所言:“问题的争论往往归结为关于‘术语真正意义的争辩。”术语本身就具有语用学层面的意义,“‘荷载着其使用者也不甚了然的价值判断和意识形态韵味。”[5]而这种带有价值判断和意识形态韵味的“政治”,无论我们对之作怎样的解读,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成为现实政治不同层面的注脚,而这也决定着我们对文学与政治关系诠释的起点。当然,这一起点的形成还与中国特定时期“极左政治”的大行其道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极左政治不仅严重阻碍了国家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的正常发展,而且对中国人民的精神层面造成了极大的戕害,并形成了一种集体无意识;同时,极左政治的推行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方式,并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延续,即便是对极左政治批判与反思也有极左政治思维的倾向,最终可能造成人们对政治的冷淡或疏远。我们至今一提政治的时候总是会与“管控”、“权力斗争”联系在一起,恰恰说明了极左政治的深远影响,而这成为人们思考问题的一个预设前提,并生成了相应的知识框架。文学批评各种知识的形成和适用对象也就在这样的语境中自然生成。新时期的文学的“去政治化”倾向及随之而来的“后政治”时代,都围绕着“政治”而展开,只是作为词根的“政治”,往往不在亚里士多德“理性言说”的层面上使用,却总是被人们有意无意地指向马基雅维利主义的“政治”。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指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一切已死的先辈们的传统,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6]585虽然人们并不是完全被历史塑造,但思维方式往往会因其具有强烈的因袭性而自觉适应已有的经验和知识,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还有一种试图与过去重建连续性的努力。这也就造成了我们关于文学与政治关系的言说,总是在已有的历史经验和未来价值设定之间徘徊。西方微观政治的观念进入中国之后,它很快适应了对文学中的存在的“權力关系”的深入发掘,这与我们特定的传统有必然的联系。

如果说极左政治时代试图用简单而又粗暴的方式来解决现实社会中所有困局的话,那么在消费主义席卷一切的时代,社会矛盾有可能被繁盛的物品所雪藏,人们的生存环境、价值判断以及相应的生活方式,乃至“政治”在某种程度上都被转换成消费的方式、消费物品的差异上。消费已经成为一种“意识形态”,成为新的政治。现实生活中,我们总是遭遇各种用来刺激人们消费欲望的手段。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替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应该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6]294,并非为了发展而让人顺从发展的需求,或者为了消费让人服从消费的各种设定。伯曼就认为,西方的现代化工程本身就是一种“伪浮士德式的发展”,即为了一种宏阔、整一化的发展模式而造成了个体的丧失,从而让人在应接不暇的各种挑战中无以找到自身反思的可能性或者机会。即便是在后福特主义时代,个性化只不过是自动化、程式化的遮羞布,根本依然是通过物品的“符号”化展示而达致对人的新型且系统性的控制[7]。康德曾指出,我们不仅要在我们自身之外寻找自然之美,还应在我们自身之内找寻一种崇高之美。可惜的是,我们这个时代,自身之外的事物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信息的输出远远多于信息的输入,甚至形成了信息的过剩。在波兹曼看来,这些信息仅仅是信息,成为所有人的“故事”和“谈资”,却不能为我们提供行动,“或解决问题的方法,或变化。这种信息剩下的唯一用处和我们的生活也没有真正的联系。当然,这种唯一的用处就是它的娱乐功能。”[8]文学也在时代的大潮中趋于娱乐化、媚俗化,身体写作、下半身写作、美女写作、段子写作等等“创作”模式,借助各种新媒体,轮番刺激着人们的感官,撩拨着人们的欲望,努力消弭精神与物质之间的差距;各种文学的心灵鸡汤让人在文学的名利场中忘记了责任的担当与时弊的匡正;解构一切,犬儒主义的生存态度,成为“我在”的表征;公司运作、写手签约等等成为文学的现状。近几年出版的作品中,尽管不乏仍有执着于深度、广度和力度的作品,但娱乐化、低俗化的作品对整个文学生态而言,却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导致了文学不同程度地被市场、被利益牵着走。相应地,文学批评也受到这种生态链的影响,呈现出友情评、酷评或者因固守学院派的立场而呈现出理论化倾向,与现实政治产生了一定的隔阂。即便是从政治维度来分析文学现象,但往往会因为其潜在的“意识形态”性和“说教”意味,让已经习惯于轻松欢快气氛的人无法从中领悟那份肃穆、深度。文学批评的现实担当似乎变得可有可无,一定程度上变为了“挠痒痒”,甚至为了逗人笑就要咯吱人。endprint

同政治这一术语的多义性一样,文学本身也存在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即文学是什么?文学何为,影响着文学与政治关系的走向。在现代文学理论的指引下,文学一度被职业批评家认定为是审美的专属,凡是与审美有所悖逆的则往往要大加鞭笞。这种过于狭窄的文学研究视界自然限制了文学的现实关怀力度,因此,跨学科、跨文化的研究路径随后成为文学研究的主流。这种研究路径加强了文学与现实的关联,特别是文学与政治关系的研究也成为一个热门话题。从这个层面来看,文学研究经历了“政治转向”,即从宏观政治到微观政治、从阶级政治向文化政治、从显性政治到隐性政治等等的转向,作为语言艺术的文学转为“权力话语”的争夺对象。伊格尔顿就指出,一切批评都是政治批评,特别是当前关于文学的“文化研究”思路其实还是将文学引向了政治的框架中。政治遂成为我们当下关注文学的专门语汇,尽管它的内涵至今还并不清晰,但这并不影响它已经在时间的绵延中渐渐被大家所“熟悉”,同时还固化着人们的思考方式和行为理念。在政治这个熟悉的概念中,我们运行这着对文艺的理解:一方面文艺确实构成了对现实的对抗,是一种政治行为,即通过书斋革命来实践马克思主义:“我们已经被更加有效地并入了这种现在比从前更加垂死的秩序最深层的各种结构之中,而我们习惯于认为甚至猜想它是强大的。很多曾经最明确地使自己与它拉开距离的人们,很多试图生活得不同和想象得不同并部分成功了的人们,现在发现各种陌生的结构、无可怀疑的神经系统的联系在施加着它们的各种压力,述说着它们的各种限制,而且当然很痛苦的是,发现只有靠严格无情的自我检查和各种新关系才能打破它们。”[9]通过对文艺深层结构的发现,最终试图达到书斋革命抵制人被异化的现实目的。同时,我们又拒斥政治,唯恐其又玷污了文学的圣洁性,并试图建立文学的自治区域,在这个区域内,“政治的、社会的、民族的、性别的、伦理的各类斗争最终依照某种文学逻辑,并且通过文学形式而得到折射、变形或改造”[10]。总之,我们就是要拒斥单一政治,抑或简单的阶级政治,不再对文学的研究停留在简单的阶级政治或者对抗政治的层面。这也就可能导致把文学批评变成从“单纯生活”文本中挖掘可能政治性因素的技术活。在这个意义上,文学与政治形成了二律背反关系,一方面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演化为同谋关系,即在无意识中文学为政治的合法性作了辩护,并表现了这种政治。另一方面,通过文学批评对文学中政治现象的揭示,使得文学所采用的各种政治手段一览无余,造成了对政治合法性神话的质疑。

三、文学与政治关系重建的理论起点

政治贯穿着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过程,如何更好地建构两者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尝试从以下几方面进行。

文艺与政治的关系始终处于“过程”之中,即文艺与政治的关系并没有最终定型,仍会在今后的文艺实践与政治实践中不断产生关系。但是,“科学/意识形态对立所探讨的东西涉及的是科学和理论意识形态之间的‘断裂关系,在科学建立之前,科学给予的知识的对象在这种关系中被‘思考。……但它们是政治的断裂(政治实践,各种伟大的革命事件的结果),而非“认识论”的断裂。”[11]252认识的惯性,使得我们在具体的文艺实践中无法摆脱固有的认知,也就势必会对两者关系的认识僵化。但“实在与认识实在的手段是结合在一起的”[11]245。实在发生了变化,认识实在的手段如果不从根本上得到变革,那么实在也就不成其为实在了,“文献史总是不可避免地不合时宜。因为每个时代总是用自己的术语重建文学经验,每名历史学家总是改变经典的标准,因此文献拒绝固定的阐释模式。”[12]同样,只有坚持这种认知,不将两者关系固化,文艺家才能在具体的文艺实践中不断改变文艺的阐释模式。文艺文本阐释的未完成性,势必造成文艺与政治关系的不断绵延。当然这种绵延并非简单的政治决定论或者去政治化,而是说在文艺发展的进程中考量两者关系的变化,特别是要学会从政治对文艺的积极性层面来探讨政治与文艺的关系。

既然需要在过程中来把握文艺与政治的关系,那么对两种关系的重建仍然需要立足于当下。传统文艺观将政治与文学链接起来的方式就是试图让政治对文学进行标准统一化管理,以试图文学能说服或论证当时的意识形态,这自然是文艺当下性的体现。但这种解读方式不应在狹义政治的框架下固定并影响对后来文学的研究,因而对文艺文本的丰富性也不宜采取简化的方式,毕竟并非所有的作品都自觉地与时下的意识形态相对立,除非我们对之进行纯技术化的臆断。当我们从作者政治身份对文艺文本的决定性影响以及文本必然带有政治性的技术错觉中走出之后,以文学的逻辑来审视文艺与政治乃至其他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我们就会在文学的外部研究和内部研究中找出一个契合点。

这一契合点就是将文艺与政治的关系定位在现实。比如融入于娱乐大潮中的文艺新闻,并非简单地是在政治影响下对文艺新情况的凸显,尽管文艺新闻通常可能反映的是记者的兴趣而不是读者大众的认知,但这种文艺新闻本身却会有意无意地将文学的局部放大,从而会掺杂更多的现实因素来影响对文学的理解,那么这种对文艺的理解便是现实参与的一个例证,也就是说是多种现实真实共同参与了文艺的生成和传播,而非政治的决定性作用。诚如蒂博代所认为的,我们应该建立的是一个文学共和国,即要充分考虑影响文学的各种现实因素,而非把某一项内容凸显出来,借以作为文艺的本质。当然文学本身是现实各种因素共同影响的结果,同样,文艺也会介入现实,尽管这种介入是想象性的。但这种想象性的介入是依托人借助于自己对世界的经验来完成对现实的介入。虽然这种经验受意识形态环境的影响,却为我们对文艺与政治关系的重建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对文学经验的重视。

在文艺政治本质论的主导下“这种以泛政治论为前提的政治批评,将艺术文本视为一种社会符号,将创作者的政治背景等同于作品的内容,对文本的分析过于集中在种族、阶级、性别、帝国主义或殖民主义等非美学因素,完全无视作为中介的‘艺术形式的本体意义,文学研究被降低为政治学和社会科学的一个分支。在理论上,这种将一切都融入政治视野之中的立场,是以偏概全的荒谬之见;它误导了我们对文本的真正阅读和诠释,其实了无新意。”[13]吴子林在对泛政治论为前提的文艺批评中,对这种政治无孔不入的文学批评方式是持厌恶态度的,但其对文学政治批评方式的批评,表明其在受传统政治观念影响或者习惯性政治思维的束缚,采取的是对政治的简单抛弃,并采取了政治实践的方式而试图重建文学的政治维度——“超逸政治”。这从思维方法和论证手段上来看,与文学泛政治论批评没有根本的区别。因而,要想摆脱文学批评的政治本质倾向的拘囿,势必要改变这种对文学与政治关系的思考方法。endprint

不同于其他文本,文藝文本的发掘依靠的并非只是理性的分析,而常常是关键在于感性的体验。分析势必在目的论的牵引下,形成对先在观念的理论说服,而体验则是在对作品的感悟,在与现实的交汇中形成对文学可能政治性的认知。诚如阿尔都塞所说,“分析目的论的秘密:这个不停在作出判决的方法,却对不同于自己的整体不能作出任何判决。这岂不等于承认:分析目的论只是在自我判决,只是通过它所研究的对象重新认识自己;它永远不能离开自己,它所要研究的发展,归根结蒂是研究自己在自己内部的发展”[11]46。也就是说,以分析为主导的文艺文本解读已经在阅读之先,经受了术语的一番洗礼,也就形成了对文本的先入之见与先在概念的浸染,对文艺文本缺乏了个人化的经验感受,而成为了概念的具象化表征。因而,受主流文艺与政治关系的限定,加之文学惯例和意见领袖对我们的导引,我们也就顺从了这种外界的观点,而忽视了自身对文艺的感知和体验。因而文艺与政治关系的重建需要我们对文艺本身进行观照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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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文 格)

Abstract:The conclus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olitics and literature and arts is the political nature of literature and arts. That is to say, the literature and arts directly are politics. There are two kinds of difficulties, one is the interlace between the news about literature and arts and political affects; The other is fuzzy boundaries of literature and arts and politics. When we rebuil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m, it should be noticed, which are unfinished, practiced and experienced.

Key words:the political nature of literature and arts; politics; realities; experience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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