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高于痛苦

余毛毛

在B楼盘售楼员小赵眼里，我是个“实诚人”。事情是这样的，一天，我在网上找各楼盘的江景房，找来找去，觉得只有B楼盘的适合我，虽然它离主城区最远，但也是最便宜的，只有那儿，我才买得起。于是我打电话到售楼处，接电话的是小赵。他可能正在忙，匆匆跟我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建议我第二天来看房，还说等一会就将他的手机号发给我，我去了打他手机，他会在小区门口接我。可我等了二十多分钟也没接到他的短信，于是我又打电话过去，这次接电话的是另外一个小伙子，我问：“刚才接我电话的小伙子呢？”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小赵姓啥，接电话的小伙子说：“什么小伙子，我也是小伙子，找我也一样的。”他这话我听着有点不舒服，我知道售楼员工资的大部分靠提成，他这等于是在抢同伴的生意。他说着立马加了我微信，給我发来好几种户型的图片，他也建议我第二天来看房，说来了打他电话，他在小区门口接我。我挂了电话，这时小赵给我发来了他的手机号，我就有点犯难了，我这要是去了，该打电话给谁呢？

第二天，我到了小区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打通了小赵的电话，我总以为机会应先给先知道它的人，这样比较公平。小赵接了电话，一会儿就出来了，是个帅小伙。我们到售楼处谈了一个多小时，我提了一些要求，有些他做不了主，就路上跑下地请示领导；然后他带我看了几套房，我敲定了一套，正准备签购房确认书时，我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伙子，因为他的微信上有照片，我这时忽然多了个心眼。楼盘的开发商是五百强企业，他们让我一点，我就可以少奋斗好几年。我就问小赵：“你价格到底有没有给我优惠到位？”小赵说：“叔，真的给你优惠到位了，该为你争取的我全为你争取了。”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有点不厚道了，我把昨天另外一个小伙子的事跟他说了，那意思是暗示他，如果他没给我优惠到位，我是可以证实的。小赵听了一愣：“他说，叔叔，你真是个实诚人，你先给我打电话，我真的很感动，我昨天确实是太忙，慢待你了。你可以去问那哥们，无论你在他那买还是在我这买，中午我都要请你吃个饭。”我一听他话说到这份上，就二话没说把字给签了。

他带我到地下车库取车，我一看他那车居然是凯迪拉克越野车，那车要四十来万吧。我感到很疑惑，就问他年纪轻轻怎么会这么有钱。他一笑，说：“不瞒叔叔你说，我爸妈都是生意人，我自己收入也不错，我是买了准备结婚的，我自己的房子也在这个小区，一百八十多平米。”饭店就在小区对面的商业区，他点了几个菜，给我拿了瓶二两五的小白酒，他自己喝可乐。我就问他结婚的事，他一声叹息，说：“吹了，不结了。”我更加好奇，就问他怎么回事，他也就跟我掏心窝子，说：“我们谈了三年，要结婚了。叔，在我们这个四线城市，我这个条件应不算差的了。她们家给我提了四个要求，一是彩礼给十万，我同意了；二是给她花十万块钱买首饰，我也同意了；第三我就感到奇怪了，房子装修的二十万必须由她经手，我是学建筑的，现在又在卖楼，她懂个啥啊？难道是她怕我在装修时省钱？这也是我自己的家啊。但我想想，也同意了；但第四个把我气坏了，她居然提出今后我爸妈如果有什么事，我不得从我们的小家庭里拿钱。我听了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说了声去你妈的，就掉头走了，跟她永远拜拜。”我说你们都到这份上了，你这样说走就走，难道不痛苦么？他掷地有声地说：“如果愤怒高于痛苦，那就以愤怒为先，让愤怒做主。”我听了哈哈一笑，喝了一大口，在内心里感叹，这真是个好小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