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山,那树
2017-12-08亢冰琦
亢冰琦
那人
车载着我们在九曲连环的山路上迂回,回望走过的路,像被抛在身后的点点灯火一样遥远。前行的远方夜色苍茫,寒意透过车窗的缝隙缕缕不绝地浸染着我的思绪,心里将我们投宿的远方思忖再三:“会不会是昏暗的灯火?”“会不会是精明世故的店主?”来时的欢快随之逐渐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说:“到了。”我拉了拉不安的神经,拿起包,和同伴像久羁天涯的困顿之客,一头扎进店里。老板、老板娘正站在大厅里迎接着我们,问我们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脸上的皱褶中洋溢着质朴、真诚,他们怜惜地看着我们,像亲切的长者迎接顽皮晚归的孩子。我身上的寒意一扫而光,思维随之活跃,眼睛在宽敞的大厅里逡巡:柔和的灯光,洁净的桌椅,低垂的窗帘,一切都很温馨。来到房间,目之所及,都是那么干净、质朴、素雅。回想来时“小人之心”,脸有些发烫。
面對新鲜可口的早餐,所有的溢美之词都是多余的,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我大口地咀嚼起来。同伴们也闷头大快朵颐,耳边是老板娘亲切的询问,好不好吃,够不够吃,不够再添……老板话不多,不时冲我们腼腆憨厚地笑一笑,又忙着盛饭菜去了。窗外偶然经过卖笋的、卖豆腐的,衣着一样的朴素干净,卖的人实心实意地把着称,买的人干干脆脆地掏钱,没有讨价还价的喋喋不休,只见交易的淡定从容。街巷里鸡犬相闻,没有了都市的喧嚷聒噪。
待我们爬山归来,主人又热情地给我们泡茶上饭,嘘寒问暖。透过漂浮不定的热气,看着这对忙碌中的山里人,陷入沉思,他们的笑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始终清晰的是他们的热心和质朴,令人感到真实的温暖。我的心在他们的微笑里沉静下来,慢慢地享受着这旅途中最美的饭食。
那山
郦道元在《水经注》里谈到天目山,说“天目山宛自天开,峻崖高竦”。眼前的天目山笼罩在云雾中,这些我不喜欢的湿滑水气始终缠绵依恋着山,久久不愿离去,如一洒江天的潇潇细雨。我真想拨开这层面纱,一睹天目山的真面目,这满山遍野的面纱却无从揭起,不免有些埋怨和惆怅,觉得虚行了。
我低下头,脚下有金黄的银杏叶落满台阶,踩着这柔软浓密的叶子,想起前人极其哀怨的诗句“落叶满阶红不扫”,倘若有那寻愁觅恨之人在这肃杀的天气里,见了眼前之景,岂不愁肠片片似飞红?但我的惆怅和洒脱又在哪里呢?我自嘲一笑。伴着这悠哉游哉的浮云,上山的路越来越陡,不规则的青石板路有些湿滑。要不是同伴激励着,说“登得仙人顶,胜似做仙人”,我可早就放弃继续攀爬了。终于到得半山腰一处平坦地,俯瞰山下,云气淡了,只见青葱的山尖起起伏伏,如同巨人之首,或聚拢,或疏散,盘枝错结的松树恰似一枚枚发卡别在山脊上,令人心旷神怡,物我两忘。短暂休息后继续攀登,终于登上绝顶。此时有种征服的快意和“一览众山小”的豪气。只听得涧水潺潺,鸟声啾啾;又见云海茫茫,千变万化,云雾就在腰间耳际萦绕,真想招一朵白云羽化而去。
站在山顶,回想登临路上的种种思绪,又觉得自己不曾征服这座沉默的大山,此处的云海变幻,与山下的云海没有多大的区别,所变化的不过是自己的心情。云卷云舒,鸟啾涧鸣,山自巍峨,我已非我,所战胜的不过是自己罢了。想到此,我站在天目山顶会心一笑。
那树
李白诗云“登临天目山,俯瞰天目松”。没登山之前,我曾猜想,天目山上最值得欣赏的树应该是松树了吧。真的置身于林海时,姿态奇特的天目松让我赞不绝口,参天秀颀的银杏树让我默叹,伟岸粗壮的柳杉让我叫绝。然而,真能震撼到我的,却是那大树的遮掩下的无名小树。
它们生活在近乎无雨无光的世界,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残酷性在这里显露无疑。从无奈的枯枝颓臂中可以看出,很多小树在努力成长未果后寂然死去,它们在竞技场中失败后被抛弃了。但生命又这么不可思议,依然有更多小树叶茂枝繁。
我凝视着它们,先是怕这可怜的生命像其它同伴一样死去,后又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它们不因环境恶劣而自怨自艾,不因矮小而自惭形秽,不因无名而自暴自弃,不顾惜生命的弱小,生机盎然,从不怀疑自己会长成参天大树,一路欢歌,一路生长,心无旁骛,倾听光的脚步、雨的声音、风的呼唤,风来了就跳舞,雨来了就努力向上,光透下斑斑点点就满怀欣喜。这实在是热爱生命、勇敢成长的最好诠释。我心下释然,我对它们的同情变成对顽强生命最高的赞美和祝福。
我爱天目山,爱这儿的人,爱这儿的山,爱这儿的树!
[作者通联:山东聊城一中高二十一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