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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眼窥安恒

2017-12-07宝丁

航空知识 2017年9期
关键词:克特梅根盟军

宝丁

安恒,直到1944年9月之前都一直是个藉藉无名的地方。而当规模史无其匹的“市场-花园”行动降临此地后,安恒一战成名。这场由蒙哥马利主创的进攻旨在夺取莱茵河上的桥梁,由同时实施的空降战和地面战组成。盟军伞兵突击的重点是荷兰的安恒、奈梅根和埃因霍温,他们在后两个地点达成了使命,却在至关重要的安恒陷入困境。

盟军在安恒失败的最重要原因是情报不灵,居然把伞兵投入了一个驻有德国装甲部队的地区,其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那么问题来了,盟军掌握有绝对的空中优势,难道事前没有对目标地区做充分的侦察吗?

一个专门拍照的单位

事实上,盟军不仅针对目标地区实施了大量空中侦察,而且是由装备精良的专门部队实施的。“市场-花园”行动的初步酝酿阶段,英国皇家空军第2战术航空队的第16中队,就从英国和比利时的野战机场派出他们的“喷火”FR.IX型和PR.XI型侦察机,对埃因霍温、奈梅根和安恒等地展开了密集的航拍情报收集工作。

第16中队原本是专门用来协调空军和陆军作战部队的联络单位,于1943年6月转入第2战术航空队下辖的第34联队,当时就定位为战术侦察中队。这次改隶后,第16中队极不寻常地直属于盟军最高统帅部,而在战术调动上则直接听命于蒙哥马利的第21集团军司令部。从那时起,这个侦察机中队就深入德军占据的西欧地区刺探军情,在诺曼底登陆准备阶段中出力尤多。

诺曼底登陆后,第16中队的任务更是有增无减,包括为推进中的地面部队提供航拍情报,广泛拍摄德国和法国纵深地区以完善军用地图,评估战略轰炸的破坏后果,等等。

这支侦察飞行队所配备的两款“喷火”侦察机,大致都是在1942年底开始装备部队,不仅延续“喷火”固有的优异飞行性能,而且配备了多款不同规格的航空相机。

“喷火”侦察机在机腹部位装有2台F52型36英寸相机,镜头焦距约为0.9米,这种航空相机自重90千克,专用于高空拍摄。视任务需要,可以选装K17型20英寸相机,镜头焦距0.5米,用于中空拍摄。在每侧机翼上还各有1台F24型14英寸相机,镜头焦距0.35米,是专用于低空拍摄的广角相机。

值得一提的是,在飞行员座椅后方还配有1台F24型8英寸侧拍相机,焦距0.2米,它的镜头指向机身左侧,用于在低空实施斜角拍摄。一般来说,航空相机都是垂直向下拍摄画面,所记录的都是目标景物的顶部轮廓,像河流铁路这样的景物尚容易判断,而坦克和碉堡这样的东西就需要专业研判眼光了。顾名思义,侧拍相机则是拍摄目标景物的侧面,成像象度和普通的家用相机成像区别不大,也就是说,坦克碉堡这样的东西在画面中一目了然,无需专业研判。

在“市场-花园”行动于1944年9月17日正式打響之前,第16中队对荷兰腹地密集实施了数百次航空侦察,这些侦察充分揭示了德军在埃因霍温和奈梅根的布防情况,然而在最重要的地区——安恒,空中侦察却尚未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德国坦克在那儿!

连续数月,第16中队那些完全没有武装的“喷火”疾飞在荷兰上空,窥伺着莱茵河畔的一举一动。对座舱里的人来说,这样的远距离侦察任务既枯燥又危险。

侦察机飞行员总是独自一人,在航程中与之相伴的只有地图、罗盘、手表。在F52型航空相机可以发挥作用的高度上,“喷火”大可以避开德军各种口径高射炮的袭扰,但高空侦察的前提是接近地表的空气能见度要好。

而在1944年初秋西欧多变的天气里,“喷火”侦察机不得不飞到云层以下,侦察高度往往只有1 000米。而且,尽管那时德国战斗机已经被盟军中能够远距离飞行的P-51和P-47战斗机逐离,但是像这种落单的“喷火”仍然是Bf 109或者Fw 190的理想“饵料”,更不用说喷气机Me 262了。

每一次出动前,飞行员都单独在任务室接受简报,他们完全不知道队友的任务,也不知道自己此去是否能够平安归来。而仅在1944年8、9月间,第16中队就已经在这类侦察行动中损失了7名经验丰富的飞行员。

9月5日,第16中队一次出动4架“喷火”,罕见地让它们一起出任务,内容就是执行对“市场-花园”行动核心区域安恒的集中侦察。4名飞行员全部完全任务,他们分别提交了书面报告和航拍照片,然后由副中队长唐·威廉姆斯汇总,由技术分析官赖恩.厄克特少校集中研判。

厄克特少校很快就有了“重大发现”,重大到让他几乎拿不稳手中的放大镜。让他吃惊的是1架“喷火”的F24型侧拍相机提供的5张斜角照片,上面清楚地记录了德国人的坦克和装甲车。一段时间以来,“市场-花园”行动的策划者们最担心的事就是在安恒存在德军装甲部队,而之前的航空拍摄并未使这种忧惧变为现实——直到这一次。

“对我而言,这就是最终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厄克特后来回忆,“在小伙子们带回的照片上,我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坦克停在那儿——就算那不是安恒空降区的正中间,至少也是非常接近空降区的地方。”

厄克特少校马上带着这些照片去找盟军第1空降集团军副司令布朗宁将军做报告。岂料,负责统筹此次空降战术安排的布朗宁在逐一看过照片后,竟说了句:“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拿这些东西来烦自己。”

目瞪口呆的厄克特指出那是德国坦克,布朗宁回应道:“不管怎样,这些东西大概已经没用了。”

实际上,布朗宁的态度只是此次行动最高指挥官蒙哥马利态度的一个写照。蒙哥马利已经认定此战必定成功,对于那些安恒可能存在德军坦克的提醒,他一直采取轻蔑的态度。蒙哥马利对参谋人员表示,“最大的抵抗将来自当地地形,而不是德国人。”

离开布朗宁司令部的厄克特绝望又无助,“我的感觉是,每个人都非常急切地想要行动,不论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不能阻止他们。”

与此同时,布朗宁将军的一位参谋军官则表示:“他(厄克特)的看法带有神经紧张而又疲惫不堪的色彩。他有点歇斯底里,毫无疑问是过度疲劳引起的。”endprint

就这样,第16中队那些“过度疲劳”的侦察机飞行员本来提供了阻止安恒悲剧上演的最后机会,但却在嘲笑声中被放掉了。

“天佑吾王”

9月17日,“市场-花园”行动打响,这是到那时为止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空降战役。盟军各部一开始进展顺利,看起来厄克特的警告有些杞人忧天。

为了配合战役进展,第16中队临时从所属的第34联队借调人员加强力量,17日当天12时47分,联队的技术军官桑迪·韦伯中校亲自上阵,驾驶机身号PL834的“喷火”XI型前往安恒、奈梅根和埃因霍温上空,使用机上的几台相机拍摄了大量照片。

他看到安恒地区的空降和空投正有序进行,而奈梅根的空降行动则遭遇炮火。至于在埃因霍温的美军空降行动看上去不太乐观,“不过当地人很热心,这对美国人帮助很大。”

第二天,韦伯驾驶同一架飞机再度出动。他在14时15分升空,再度对战场实施空中扫描。返回后,他发出如下报告:除两个位置外,安恒地区的其余空降点和机降点都进展顺利,大桥方向没有高射炮火力,有个别运输机在接近地域坠毁。奈梅根大桥附近防空火力猛烈,滑翔机在弹雨中飞进。在埃因霍温,可以看到更多滑翔机,那里的炮火更加猛烈,地面上的情形相当混乱。

在这两天里,第16中队的约翰·布洛德比少尉和斯科蒂·凯丹少尉也分别实施了侦察飞行,不过只有韦伯的座机配备了F24型侧拍相机,所以他拍摄了最多的侦察照片,提供的报告也最详实。

不难看出,在韦伯提交的报告以及他本人的印象中,安恒的进展情况最好,奈梅根和埃因霍温的战况则相当不乐观。然而整场战役的进展,却恰好相反。美军伞兵部队在奈梅根和埃因霍温都能够成功夺取莱茵河上的桥梁,而安恒则成了埋葬精锐的英军第1空降师的“巫婆的大锅”。这也生动地证明,尽管空中侦察占有俯瞰战场的便利,却也绝非万能吧。

“市场-花园”行动开始仅仅几天后,高层人士忽略航拍情报的恶果就开始显现,在德军装甲部队的围攻下,在安恒的英军伞兵部队陷入了困境。

21日清晨,坚守安恒大桥北岸的第2伞兵营战至最后一人,该部发出的最后一封电报是:“弹尽粮绝,天佑吾王。”这意味着第1空降师夺取安恒大桥已无可能,也实际上宣告了“市场-花园”行动的失败。

而与地面战斗的惨状相映衬,在此役中尚无损失的第16中队也开始蒙受伤亡。为了充分掌握各战场的情况,第16中队派出布洛德比少尉去奈梅根,穆雷·墨菲少尉和盖里·巴斯托少尉去安恒。

三个人中有两个没能回来。

布洛德比的“喷火”在奈梅根被德军高射炮击落,由于飞行高度很低,飞行员来不及跳伞。当地的荷兰人悄悄地把这个英国飞行员埋到了一处小溪旁。

墨菲和巴斯托少尉分别在21日上午和下午去安恒。当日云层低垂,墨菲几乎看不到地面上正在发生的情况,也没能拍照。巴斯托则更不幸,他试图飞得更低一些,结果撞上了密集的德军防空火网……

没用的东西

9月23日上午10时30分,凯丹少尉驾驶“喷火”侦察机从位于英格兰诺索尔特的空军基地出发,目的地:安恒。

当他在1 000米高度上穿透云层后,猛地看到了可怕的景象:安恒地区到处都是炮火硝烟。情急之下的凯丹拉升至6 000米高度,在无线电里报告了一番后,掉头飞返基地。凯丹在13时过后降落,把飞机扔给机械士后,他便匆匆跑去吃午餐了,他说“我真是饿坏了。”

这就是第16中队在“市场-花园”行动期间对安恒的最后一次侦察。飞行员大可以饱餐一顿,而地面上的战友们则处境险恶。第1空降师的余部还在安恒地区苦苦支撑,直到撤退命令到来:在25日至26日夜里实施。

接下来,第16中队就接到了一个独特的任务,要给安恒的伞兵投下空载的副油箱,里面会装上“重要的东西”。米歇尔·魏茨中尉和威尔肖准尉被选中执行这次任务,两人的“喷火”IX都加挂了“重要的”副油箱。

按照安排,两人先从英国基地飞往布鲁塞尔附近的埃夫雷。他们向那里的英军第21集团军司令部报到,了解到了盟军在此役中最新的态势,以及投掷副油箱的具体位置。

魏茨是自愿参加这次行动的,因为他想“领略一下比利时首都的夜酒吧”。可是当他驾着“喷火”在24日飞临目标区域后,那股浪漫劲儿一下子都没了。他写道:“原本应该是属于我們的阵地上,到处都是德国人,我一圈接一圈飞,不断寻找着,终于找到了——那里的人在朝我招手,而不是向我开枪。”

返航途中,魏茨一路忧心地面战友的前景,他回到基地后和那里的人吵了一架。他的观点是,既然侦察机可以在那里飞,为什么不派作战飞机去对付德国人?魏茨因为这次空投行动获得了优异飞行十字勋章,但他一生从不以这次行动为荣。

那么,投下的空油箱里到底装着什么重要东西?原来,是第16中队拍摄的德军阵地照片,以及标示出盟军地面部队最新进展的行军地图。前者为了帮助伞兵有针对性地防守,后者是鼓舞他们坚持下去。一句话,全是没用的东西。

和魏茨一样,第16中队的许多人都把“市场-花园”行动看作自己内心的一道阴影。因为他们在开战前侦知的情报本可以改变战役的进程,然而却没有。当然,该为此负责的并不是这些飞行员们。(注:1英寸约合2.54厘米)

责任编辑:王鑫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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