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格的散文诗

◎董继平 译

法尔格的散文诗

◎董继平 译

莱昂-保罗·法尔格（Leon-Paul Fargue，1876-1947），20世纪法国诗人、评论家，生于巴黎，早年出入于大诗人马拉美的沙龙。19岁前即在杂志《文艺》上发表作品，然后在《牧神》杂志上发表长诗《唐克雷德》。他反对超现实主义，因此成为与《法兰西信使》关系密切的象征主义文学社的一员。他的第一部诗集《诗集》出版于1912年，1918年再版；稍后又出版诗集《为了音乐》(1919)、《空间》(1929)和《灯下》(1929)。1930年后，他几乎只写散文，为报刊撰稿，创作与巴黎相关的长篇抒情随笔。1939年，他出版散文诗集《巴黎漫步》。法尔格的创作生涯横跨了好一些文学运动，其作品具有象征主义色彩，抒情而梦幻，与达达主义、立体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均有联系。

大街

大街展开，打哈欠……火车在树篱后恸哭……

妓院的门厅中，身着鲜艳衣服的少女在做缝纫活，等待。随着临近的黑色脚步声，她们的眼睛犹如星星转动……在暴风雨的天空下，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热尔梅娜和她的朋友对着一块广告牌而无所事事……

记住那被半开的红漆栅门所阻挠的旅馆，那里有一把铁制短号叮当作响，在某条小巷，房舍举起一小块黄昏的天空，仿佛是肮脏的手端举起一只玉石杯……

墙壁带着充满古老图案，或者带着在苦难的舞蹈中无休止对抗的倦意而相互凝视……窗口中的绳子上，褴褛的衣衫咯咯叫唤。——角落隐藏陌生的脸。我听见争吵的尾端，盯着的眼睛挑衅我。

孩子们在阴影中尖叫，掉下来：一个责骂的嗓音再次托起他们。——那小巷铺砌得如此糟糕，以至于每个人似乎都沿着它蹒跚着跛行。一个老妇人的背影拐过一条通道的尽头……一只猫突然从隐藏处走出来——月光的两个菱形玻璃窗……

两道墙壁之间，在上面的铁制花瓶中，天空犹如硕大的花朵黯淡下去……一盏弯曲的圆筒形的灯，呈现出被焚烧过的洋葱的颜色。它那细细的手臂。它的叮当声将它点燃……短短的蓝色火苗在厨房中发芽……街上的小摊亮起灯光，低垂又颤抖……

一个少女打开窗户。我看见她的灯盏，身披粉红色盛装，犹如一只单腿独立的高高的火烈鸟……

记住我们从黄色楼梯上低沉的降临，那楼梯泛滥着那面向院落的硫磺的被揭开的排水管，水沟里天空倾斜的光线，管子滴水的屋顶的蓝色角落，那个头顶黑色发冠的女人，她的双腿穿着红色长袜。你的心怦怦跳动于你接受那个少女之际——还有那些沿着铁路而行的士兵——一个女人在她的窗前的那种凝视——聪明而沉重得犹如紫色的葡萄……

在黄色镇子

在那背靠暴风雨的天空的黄色镇子……

他们在门后谈论爱情。一块窗玻璃映照着一张移动、变长的苍白的脸……一个屋顶窗上，花朵随着一片柔软的火苗燃烧。一条小巷中，一个马厩的芳香舔着你……

在喷泉和黑暗的院落的街坊上，我独自漫游在黄昏的芳香里……我看见了老妇人。她们的头颅簇拥在低矮窗户的铁栅前。她们的眼里闪耀着淫秽的恶意。仿佛在一口油浴锅里旋转。充满了煤的笑声拉紧她们的嘴唇。她们其中的一个用一根粗糙的拇指指着我。稍微站在她们后面的另一个似乎处于痛苦之中。——我无法辨认出命运女神，那美丽的头盔制作者和女巫西考拉克斯①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中的女巫，卡利班之母。。其他人正在操作洗衣机，就像在黑湖中的巴黎医院……

黄昏时分，她们穿着木鞋咔嗒前进，一只蝙蝠从古老的眼睑上起飞，展开成扇形……街道的古怪生物溜进裂缝。屋檐下，巢穴随着迅疾的悸动而跳动。一只鸟飞越天空，日落的塔楼在天上燃烧。整整一堆枝条阻挠那盲目的小巷……

一只水泵被数点到它的石槽之中。一只沉甸甸的老鼠从门厅的裂缝中一跃而起，它的脑袋在颤抖……一只猫沿着墙壁爬行，犹如一蓬油烟……

“谁在那里？”一个颤抖的声音在格栅后面说。

海上传来一阵恸哭。一颗星星钉住黄昏……

在其他地方，人们在小车里等待自己的爱人……厨房的噪音喧响。一只马铃在邻近的街上跳舞。所有平静的嗓音都围绕我们而歌唱，自恋而又美妙……

然而黄昏用一种奇异的醉意充满了我。我将穿过黑暗的院落而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