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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经历过“灯下黑”吗

2017-12-06

当代工人 2017年20期
关键词:项目经理公公婆婆

一个算法把我打回原形

小刘 24岁 程序员

【诉说】我做程序员已两年了。之前的十几年间,我被电脑神童、数字天才之类的赞美冲昏头,自我感觉爆棚,声称没有做不好的活、完成不了的事。一天,我接到一个任务,有一个产品的文件太大,要用压缩算法来减少尺寸,最好能压缩20%。我很兴奋,以前没玩过压缩算法,这下可以学习实践了。研究了两个多月,我觉得差不多了,开始操作。在规定时间完成后,交给了项目经理。他高兴坏了,拿着演示文件去找产品经理。产品经理更高兴,连忙打开,可看着看着脸就拉下来,最后淡淡地说:“才压缩了10%,有什么用啊。”

项目经理觉得很没面子,马上跟我找原因。他是老程序员了,很快就弄清了情况,结论是:看似压缩了20%,但我的压缩算法增加了一个动态库文件,尺寸还不小。一加上它,其实只减了10%。

我恍然大悟。两个月来,我只顾专注压缩算法的理论学习,读了好几本书,会了不少算法,并乐此不疲,却从未比较过这些算法的优劣。项目经理说,这是菜鸟程序员的通病,重知识轻技术,重理论轻实操。客观结果便是灯下黑,最不该出问题的地方,恰恰出了问题。

项目经理说,10年前,他到一家工厂实习。师傅让锉一个圆孔,他拿着内锉刀干了一天,只锉出一个椭圆。師傅看了亲自上阵,只用3分钟就完成,比冲床冲出来的还圆。项目经理是个好学徒,把使用锉刀的知识记得滚瓜烂熟,对原理的理解,能洋洋洒洒写出一篇内圆锉刀使用的论文。知识不可谓不少,但因少实践,也就是缺将理论转换成出活的技术,所以别说一天,就是一个月,也不能锉出一个好圆。

项目经理的从前,就是现在的我啊。什么C++、Java,什么STL、Struts,我就算门门满分,也只能说是有知识,离有好技术、能生产出好产品,差远呢。软件工程师界就有不少不会写程序的“高手”。他们精通Java知识,从虚拟机到各类框架、概念,无所不通,坐而论道能口若悬河。但他们的代码永远Bug最多,而且都是最简单的Bug。什么逻辑不对啊,UI不对啊,功能没实现啊,让明白人听着又好气又好笑。

说到底,写程序是个手艺活儿,就和匠人一样,是要讲工艺的。比如一个玉匠,能打造栩栩如生的玉孔雀。步骤就那么几项,上网都能查到,知识点并不丰富。但人家一辈子就围绕这点知识做重复劳动,做增值加工或创新处理,日积月累,终成工艺,终成技术大师。

明白了这些道理,接下来,我在项目经理的指导下重新设计,又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完成了任务。这个压缩文件是某大项目中的一个小部分,在小处耽搁了一个月,整个项目不得不跟着延迟,损失不小。

年底考评时,项目经理给我打了个及格。我不服,告到总经理处。总经理说:“你应该清楚,给你打及格,是看你干得很辛苦,任劳任怨,虚心好学。你没有按时完成任务,拖了整个项目的后腿,都跟着延迟了。这笔损失都没计较,如果算到你头上,肯定不及格,得受处罚扣奖金了。”

这番话让我无语,口服心也服了。曾经自信心爆棚,觉得知识的光芒足以照亮自己的职场。一个压缩算法把我打回原形。原来,在软件工程领域,我不知不懂不为的事多了去了。那个因灯下黑而看不清的自己,露出了稚嫩、单薄的一面,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实践,才能获得成长和成熟。

老黄牛病了4天

夏女士 43岁 企业职工

【诉说】结婚后,我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在这个家里,公公就像宝塔的基座,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老公说到父亲,竟然有些咬牙切齿,总以“幸亏我没像他”作结。婆婆对他一脸不屑,一言不合就发火。每天早上,公公第一个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拖地。他手法极重,常把家具碰得砰砰响。周末我们都睡懒觉,老公觉重,无所谓。我却不行,醒后极烦,睡不着又不愿起。这时,婆婆会从她的房间里一声狮吼——“别拖了!”公公立马收手,蹑手蹑脚地去了早市。两个小时后,拎着各色蔬果回来。

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数不胜数。公公他永远戴着妈妈壹选洗液赠送的围裙,在厨房和客厅间穿梭。做出来的食物永远用力过猛,味道错综复杂,成为黑暗料理,遭到妻子和儿子的差评。

我私下问过老公,公公做家务这么没天赋,为什么每天还乐此不疲。老公又是一副“他没得救”的表情,翻个白眼不想多说。我问得紧,他就吐出一个字“蠢”。说到这个字,我深有体会。在公公心目中,别人说的是比家人说的可信的。他早市归来,常常带回一些被婆婆视为“破烂”的东西,比如切丝神器、婴儿辅食机等,价格很便宜,但一点儿也不好用,坏得还极快。“但凡长点儿脑子,也不能买呀!那些骗子眼睛真毒,一下就能发现谁弱智!”婆婆损话一箩筐,老公也跟着附和。公公一言不发,扎进厨房埋头苦干,能大半天不出来。

他老人家在家中地位如此之低,我暗寻过原因。原来,公公出生时母亲就难产去世了,他由奶奶带大。3岁时回到父亲身边,家里多了个后妈。后妈是个厉害角色,一气生了5个孩子,所以,公公有5个同父异母的弟妹。夹在血缘的缝隙间,又戴着“克死”亲娘的帽子,童年过得肯定不咋地,也造就了现在这种沉默弱势的性格。

一家人都以为他是个老黄牛,任劳任怨,辛勤耕耘。似乎都忘了,他也是个六十有五的人,也会生病。一天,他起床后打破常规没出门,不想做事,也不想吃东西。我们要送他就医,他死活不肯,说睡一觉就好了。老公发怒了,硬把他架到医院。我下班过去看望,那么好脾气的人,却对医护人员出言不逊,不配合治疗。护士见到我,诉苦说这老爷子性格古怪。还说只是感冒,不是大病,但是注意车祸后遗症,怕得老年痴呆。

车祸?我一头雾水,老公道出实情:在他24岁那年,公公遭遇一场车祸,情况危急,做了开颅手术,生存几率只有50%。我恍然大悟,公公的种种蠢行笨为,都跟这场手术有关呀!车祸重创了他的脑组织,他一直是个病人啊。

公公住了4天医院,家里就乱了套。婆婆、老公、儿子包括我,都习惯了他的鞍前马后、体贴照料。菜市场没人去了,三餐没人张罗了,几个人叫苦不迭。出院那天一大早,老公就驱车将他接回,短短4天形同4年。endprint

他又穿上了妈妈壹选赠送的围裙,一头扎进了厨房,做了一桌子饭菜。婆婆和老公吃上一口,又是一副“难吃死了”的表情。我则不然,帮着公公端盘端碗,还直夸糖醋排骨好吃。“真的?”他有些欢喜又有些不信,婆婆和老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破天荒附和起我的说法,连说“不错不错”。

说到灯下黑,公公就是典型案例。一直以来,他都处在我家“食物链”的底端。但他对这个家的贡献,对家人的爱,都是超一流的,处在顶端。灯下黑让亲人们患了色盲,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生不能养 亲不能认

于女士 37岁 幼儿园园长

【诉说】23岁时我嫁给邻村村长的儿子,跟公公婆婆一起生活。公公很霸气,婆婆以“第一夫人”自居,我的日子并不好过。4年间生了两个女儿,一心抱孙子的两位“高干”,不满情绪越来越大。开始时是摆脸子、说风凉话,到后来就破口大骂了。

2007年秋,在镇上企业当工长的丈夫,让一个年轻女工怀了孕。我知道后提出离婚,可还没等办手续,那女工不慎流产。婆婆劝我别离了,丈夫也表达了悔意。可我的尊严不答应,执意要离。婆婆大怒,吐出一堆极难听的话。我全力反击,家庭矛盾升级成暴力。我被打掉3颗牙,还折了一根肋骨。婚姻不可能继续了,伤好后办完离婚手续,我只身去省城打工,想挣足了钱,就把两个女儿从这个家接走。

那年我27岁,身强力壮,吃苦耐劳。住在雇主家,当24小时保姆。赚50元都存入银行,存折连同结婚时娘家给的金项链,一并放在一个小背包里,随身携带,从不离身。两年下来,存了6324元。第二年听说医院护工挣的多,尤其在节假日是双倍收入,我就干了。又是一年,我的存折里有近两万元了。

这样拼命地做了5年,我终于攒了一笔钱,正式向前夫要孩子。可回到村里才发现,5年变化太大了。前夫再婚,妻子是那个女工。当年的流产重创了她,让她失去了生育能力。前婆婆说这是命,认了。也许是愧对夫家,也许是愧对我的两个女儿,这女人竟把我的孩子视为己出,关怀照顾得很好。姐妹俩把她当成了亲娘,而我这个生母,却像个陌生人。

我心碎了,带着沉甸甸的存折回到打工的城市,选择一家高档养老院做护工。春节期间,老人们都被儿女接走,只剩下一位91岁的老太太。為了照顾她,院里必须有护工和医护。小孙护士和我主动要求留下。小孙是本地人,离异,带个4岁的儿子。她把孩子从母亲处接来,我们几个人一起过的除夕。小孙的儿子跟我特别亲,直到初六,老人们陆续回来,这孩子才被姥姥接走。

目送孩子远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涌起为打工子女办幼儿园的念头。打工人的日子难呐,尤其是那些离异的女性。她们没钱送孩子去幼儿园,上工了,只能把孩子关在出租屋里。小孙说我太天真,就你,无权无势,弱势群体中的一员,却要铁肩担道义,做做梦可以,但不能睡得太沉,不醒了。

可我邪门了,念头一出,非干不可了。我从没想过担什么道义,我的肩膀也不够铁。我的动机特别朴素,就是母性。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生不能养,亲不能认,戳心的痛啊!

经过近半年的努力,幼儿园真办起来了。过程就不细讲了,那些难和苦一言难尽。我把存折里的钱都拿出来,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下,从6个孩子做起,用了12年时间,越做越顺,越做越强,现在已经很有规模了。

身为园长,我让那么多打工子女有了体面快乐的童年生活,却无力陪伴自己的两个女儿成长。她们的继母也算不错,但家庭变故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姐妹俩。她俩本就跟我不亲,听说我自掏腰包为别人家的孩子办幼儿园,不理解也正常。但不知奶奶、继母是怎么教育的,她俩竟然恨我,恨我不养亲生孩子,还把打工苦攒的钱,拿去为别人家的孩子服务。

唉,不理解就不理解吧,恨就恨吧。我没必要解释、辩护,我相信时间和天道。总有一天,女儿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下一代,便能体会到亲娘刻骨的痛和为了疗痛所做的自救——为打工者的孩子办幼儿园。工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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