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部长

□大 海

武装部长

□大 海

白马镇武装部长白建国是在一个周末深夜十二点，被白宝宝所在部队营长的电话吵醒的。营长焦急地告诉白建国：“出大事了，你们镇那个白宝宝想逃跑！”

睡意全无的白建国赶紧问怎么回事。

营长说：“这个白宝宝在新兵训练期间就流露出后悔的意思，下连队三个月多次装病不参加训练，今天更离谱，外出请假到下午六点，结果八点还没归队。我们赶紧分头去找，在火车站逮住这小子，发现他回家的票都买好了！”营长说着骂了起来，“娘啦个兔子，不按时归队还企图偷跑，这小子现被控制在营部，团里正研究是否要向师里报告呢！”白建国急了，拍着床板叫：“我立即过来处理！”白建国说完，打电话向镇主要领导汇报，连夜搭乘最近一趟特快去了部队。

去年冬季入伍的白宝宝是白马镇唯一在读本科生新兵，其他都是高中毕业及少量在读专科生。白宝宝是家中独子，名副其实的宝贝蛋。父母忙于生意无暇照顾，爷爷奶奶对他娇生惯养，白宝宝成了啥也不会干的宠物宝宝。父母干着急，一直希望儿子能去部队锻炼一下。政审时，白建国问白宝宝为何当兵。白宝宝倒也爽快，说父母给报的名。白建国恰好在征兵部队服过役，也如实告诉他条件艰苦训练特累，问他是否吃得了苦。白宝宝一直低头不语。这期间，部队正需要高素质的兵源，县里征兵部门综合考虑，批准白宝宝入伍。

白建国在次日中午风尘仆仆地赶到部队，脸都没洗就去见团领导。

团长扬着手中的报告说：“我们正准备上报呢！”白建国按住团长的手：“咱们受处理事小，这个战士的一生也许就毁掉了。”政委反问：“那白部长的建议是？”白建国说：“白宝宝可能只是想家，我想带他回老家一个星期。”团长很严肃：“现在是两年义务兵制，原则上不能休假。”白建国拍着胸脯：“七天后保证把人带回，而且让他安心服役！”政委若有所思：“现在的兵与过去的兵确实不同，改变下思路试下也好。”团长想了想，说：“那就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吧！”

白建国带白宝宝上火车时，说：“还好今天是我来接你，否则将是军事法庭等着你！”白宝宝眼泪汪汪：“部队好累……我又想家。”白建国严厉地打断他：“我在这里生活过几年，那时条件更艰苦，还没有周末休息！”回到白马镇后，白建国在镇消防中队要了间上下铺宿舍，和白宝宝同吃同住，作息时间和着装如同部队。白宝宝家人得知消息后赶紧跑来，但见孩子一身军装十分威严，全然不像入伍之前站没站相坐没坐样。奶奶更是惊喜，拉着白宝宝的手说：“回家。”白建国拦住：“宝宝这次带着部队任务回来，你们可以看望，但不能扰乱他的正常工作！”家人一听有任务，立即觉得孩子责任重大了不起，当即表示绝不打扰。

随后数天，白马河堤上出现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凌晨6点30分和下午4点30分，两个穿军装的男人在跑步，大的是白建国，小的是白宝宝。白宝宝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挤出时间，每天来到河边欣赏孩子出操。尤其是奶奶，发动村里几十个老人来看孙子。妈妈也一样，逢人就说：“那是我儿子，一身军装多帅气。”这期间，一些早起的村人也来到白马河边跟着跑步。白建国压低声音对白宝宝说：“注意影响，把军人的气概拿出来，全村人都在盯着你呢！”白宝宝心头一热，每当乡亲们看过来时，仿佛有股力量在他心中燃烧，口号山响，浑身是劲。家里有不听话孩子的父母，就带着孩子来找白建国，说：“下次征兵也要让儿子去。”白建国笑，指着白宝宝说：“你给他们介绍下部队情况。”白宝宝有些不好意思，接着正色问起这些伙伴：“部队条件艰苦训练特累，你们吃得了苦吗？”

白宝宝返队前夕，白马镇风雨大作河水奔腾。6点20分的起床铃声响起，白建国问：“要不今天别出操了？”白宝宝说：“不行，奶奶和妈妈看不到我，会失望。”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他冲进了雨幕。

白建国跟着冲了出去，果真在白马河岸边看到白宝宝家人的身影。他们撑伞而立高呼加油，为奔跑的孩子呐喊助威。白宝宝在回跑第二趟经过家人身边时摔了一跤。爷爷奶奶刚要去扶，被白建国喝住。只见白宝宝很快爬起，一甩满身泥水，拔腿继续奔跑。白宝宝爸爸握住老婆的手热泪盈眶：“儿子是真正的男子汉！”

白建国本想亲自送白宝宝返队交差，但被白宝宝谢绝：“请部长相信，我会安心服役！”白建国点点头：“如果不相信你，这次也不会带你回来。”候车时，白宝宝的爸爸拉住白建国不断表示感谢：“多亏白部长把我儿子培养得这么好啊！”白建国哈哈大笑：“都是宝宝自觉接受锻炼，与我没啥关系。”这当口，锃光发亮的子弹头列车缓缓停在月台边上，一个丰乳肥臀的女列车员下车。女列车员脸上擦着厚厚的粉底，仿佛涂满石灰的板刷。白宝宝临上车时，两腿并拢双膝夹紧，啪地敬了个军礼！白建国也挺身立正，回了个标准军礼。

四目相对，一老一少两个兵哥眼里泪花闪烁。

（原载《小说月刊》2016年第10期 河南李金霞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