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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精怪(外二篇)

2017-12-06刘筱华

海燕 2017年6期
关键词:茶苗铜钱鸟儿

□刘筱华

鸟精怪(外二篇)

□刘筱华

我一直认为鸟是个好精怪的家伙。

尤其是春分过后,开始鸟语花香,鸟儿们就尽显其古灵精怪的一面了。

春天的清晨,每每天刚泛白,窗外的山坡上就传来鸟鸣了,仿佛不仅仅只为了歌唱,更为了催醒我。我迷迷糊糊中醒转来,看看时间,五点。

起初,应该只是几只鸟在树桠上稀稀落落地叫,声音细而柔润,或远或近。

那时,我常常在鸟鸣声中透过我家窗口,打量院子里其他人家的窗口。

窗口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画面:先起来的,必定是每天操持家务的大人。他们跟鸟儿们几乎同时醒转来,或者说,是鸟精怪们生怕他们睡过头,特意唤醒他们的。大人起来后,打着哈欠,简单洗漱,就轻手轻脚地忙开了,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早餐。他们知道孩子们成天泡在书堆里,不忍过早揉醒睡得正香的孩子们。

但到了六点钟的光景,大人们不得不催醒孩子了。在大人或急切或温柔的叫唤中,孩子们不得不从美梦中醒来。他们像窗外的鸟儿一样,拍拍翅、啄啄羽、清清嗓子,还在被窝里就叫开了:“啾~啾、喳喳”“咕~咕、噜噜”,闹成一团。音色锐的,节奏多急促;宽厚的,显得迟钝,半天才吭一声。

彼时,窗外另一只鸟飞到槐树上唱起歌来。一眼瞅过去,只望见它不起眼的外表。伊始,它飙好高的音,生怕大家不晓得它有一副好嗓子。亮了一嗓子后,它开始低吟浅唱,袅袅余音飘进了窗。我始终不认得它是什么鸟,但想到诗歌中常提起的一种叫“夜莺”的鸟来。夜莺不正喜欢夜里或凌晨歌唱?窗外那只鸟莫非就是诗人笔下爱发痴的夜莺?听说它白日里只专心致志地守在枝头呼唤自己的爱侣,可又有谁能证明?

与这些窗里窗外的鸟精怪们每日相见,是我搬到这个有着小山坡的院子最美的相遇。

之前,我还住在老城区,平时难以听到鸟鸣,充其量偶尔听闻邻居家鸡鸭的叫声,或是哪家笼里的八哥不耐烦的哼哼声。

汪曾祺老先生在《北京人的遛鸟》里说:“遛鸟的人是北京人里起得最早的一拨。每天一清早,当公共汽车和电车首班车出动时,北京的许多园林以及郊外的一些地方空旷、林木繁茂的去处,就已经有很多人在遛鸟了。他们手里提着鸟笼,笼外罩着布罩,慢慢地散步。随时轻轻地把鸟笼前后摇晃着,这就是遛鸟……”

遛鸟的北京人,拿着录音机费神地驯化笼子里面的鸟,最终让笼中鸟学会发出各种声音。可那些会说话的鸟纵然声音动听,终归是被“压”出来的。只有山坡上这些鸟,每天早晨都恣意地欢唱一个多钟头,歌声轻快,随意成曲,一派盎然。

窗里窗外鸟儿们的叽叽喳喳遥相呼应,宛若一幅极为有趣的春晨图。鸟儿们一直要目送完我们出门上班,才仿佛一场戏或者比赛散场,鸟鸣声才渐渐散淡了去。

我常在赶班路上瞎想:接下来,鸟儿们还会瞎忙些什么?难道只是这枝尖儿上飞往那枝颠儿,再往那枝颠儿飞回这枝尖?渴了,它们会不会歇下来,尖着嘴儿找找水喝?阳光灿烂时,它们指不定在人家屋前的草坪上,迈着小八字脚踱踱方步,煞有介事地来回打个圈儿,又打个圈儿——这多像比家长更早出门的学生们,一路欢歌一路往学校奔呢!

白日里,山会安静下来,只是偶尔闻到鸟鸣。那些自由自在的鸟精怪们一定安安心心等着孩子们散学归来,然后,经过一个长夜,彼此又开始新的一天。

铜钱草

铜钱草,她的名字沾着点俗气,样子倒是格外雅致。

有一天,我一时兴起,跟妹妹五儿讲想养点小盆栽。她推荐了铜钱草,理由是铜钱草模样有趣,水好养,土也可栽,方便得很。我也由此知道铜钱草的学名叫中华天胡荽。

次日,我和五儿跑到心怡园对面的花店,在角落里将它寻着。

我望见它的第一眼,觉得形若其名,也确是妹妹说的那般有趣:叶片绿绿的,小小的,圆圆的。它的圆,并非铜钱一样圆得规整,而是圆边有弧形状的微微起伏的裙裾。再细看,自圆心发散出一条条直直的脉,像是伞的筋骨一样;支撑圆叶的是白白的细细长长的柄,真像是一把一把的袖珍伞,又像迷你型的荷叶,婷婷玉立,出尘脱俗。

对比花店里的百合、玫瑰、康乃馨,铜钱草娇憨的模样传递着别样的风情。我毫不犹豫地付款,将之小心翼翼地捧回了家。

花店主人告知,铜钱草是典型的“水陆两栖”植物。我觉得水养更能养出它独有的气质,便选择水养。于是把家里闲置或废弃的茶杯、茶瓶、小罐罐全翻出来养它。这只杯里几支,那个瓶里一束。我还挑了一根茎部上头自然弯曲,姿态好,茎肥叶绿的铜钱草插进一个瘦高的玻璃花瓶里,换上隔夜的清水,便可细细赏玩起来。

从此,我的家里,到处都是铜钱草的身影:大钵的,小盆的;楼上的、楼下的;室里的、窗外的。

养铜钱草,最要紧的不能忘记灌水,她喝起水来是惊人的。用喝这个动词,真是一点没夸张,它确实在喝呢!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渴,放在窗台的那钵,我得时刻盯住她莫渴到。有一回半个月未续水,她就蔫了,叶子卷了边,茎子也软软地趴下了。我赶紧给盆里灌满水,不一会,茎直了,叶舒开了,像是小孩子喝饱奶之后的神态,稚稚地神气了起来。

铜钱草镇痛、清热、利湿等等,全草入药,听说也能作蔬菜。我倒是不舍得吃它用它,只愿意它陪着我,在每一个不可预料的人生低谷,用它蓬勃怒放的样子鼓舞我,让我始终能保持充盈的状态,迎接生命里一场又一场的挑战。

叶芽儿

湘西吉首市的马颈坳镇隘口村,至今还耸立着一段五百年前的青石残垣。肃穆沉郁,寂寥苍凉。斑驳的墙体仿佛记叙着她悠远而不寻常的历史背景——明代黄金茶唯一的交易遗址。

相传明代之前,深居在隘口的苗族同胞,便以当地一种味道醇厚、汤色如金的奇特野生茶作为主要“货币”,交换各种日常生活用品。明中叶后,隘口的茶叶交易市场日益繁荣,人人口啜香茗,家家杯盛“黄金”,当时开辟的一条通往滇川的茶马古道迄今完好地沿着冷寨河谷向远方延伸。

每年春季茶事毕,家家户户必用五天时间,按早中晚进行三次祭祀,他们祭祀的是茶神“苟洪吉”,意即“黄金茶”,形容自己家乡的茶贵如黄金,茶名自此口口相传,远播山外。

其实,这里产好茶,跟地处神秘的北纬30度不无关系。如今黄金茶重现历史贡茶的风采,正倾力打造的十条最美黄金茶谷近五万亩茶园成了村民致富的聚宝盆,也成了镶嵌在湘西秀丽河山里的一道道风景线。

自从我当上了茶叶办主任,就和茶结下了不解之缘。

茶跟所有的农产品一样,也是靠天吃饭,我的这颗心,自此喜忧夹杂,不得消停。

那个冬天特别冷。一天下午,吉首丰裕隆茶叶合作社的理事长晓梅打来电话,说看到天寒地冻,心里不踏实,她惦记着初冬时节栽下去的茶苗,便去了河溪楠木溪基地察看,结果让她欣喜若狂。

欣喜的原因是茶苗发新芽了!

我知道晓梅的不容易。她是个普通农民,早年老公在深圳打工赚了些钱,她自己开电话超市也赚了些钱,于是毅然将挣的三百万元全部投入到黄金茶的开发中,建了1200亩的高山茶园。茶园名曰三溪茶谷,均为有机栽培与管理。

我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忙不迭地说:“谢谢,晓梅。谢谢你让我分享了这份喜悦……新年快乐!”

我久久沉浸在这份感动与喜悦当中,好似那些茶苗就在眼前。那些刚刚生发的生命的影子——淡绿、脆嫩,令人动容。我想着自己的激动,是因为严冬里茶苗顽强的生命力蕴蓄出的希望?是它们不惧寒冬展露的勃勃生机,令人感到生命的力量?又或者,是叶芽从枝条里抽出来时的纯洁净素,清明澄澈了我的心?

我开始对那些茶苗充满怜爱和敬畏,与此同时又展望起它们少女般的清纯,以及做了嫁娘之后的成熟与甜美来……

是的,茶树有了叶芽儿,就承载了所有茶农的期待与梦想。那些曾外出打工的农民不再嫌弃脚下这片土地,心甘情愿留下来伺候茶园,伺候这些将会引领他们奔上致富路的茶苗。他们指望着茶苗茁壮成长,指望着清明前就能采摘嫩芽,再通过杀青、揉捻、烘焙等系列工序,炒制出人间最好的茶。

湘西黄金茶确实称得上人间最好的茶之一,它的氨基酸含量、水浸出物之高是普通绿茶不可比拟,叶底的翠绿与茶汤的鲜爽度令人惊艳。若有一个春天您到了湘西,一定要去黄金茶谷走走,与村民一道采茶,学着茶农制茶,那时,品尝的不单是一杯好茶,更是一杯情怀满满的春滋味啊!

我的心和茶农一样,始终若春茶的叶芽儿般舒卷、清新,也始终坚韧执着,满怀希望。那些无处不在的情怀,何尝不年年绘就着人间绝美的画卷?

责任编辑 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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