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成就“马向阳”
2017-12-05游伟之
游伟之
每次演出结束,导演黄定山的谢幕都与众不同,他不是挥手致意走上舞台,而是如大鸟般伸展双臂飞奔上台!那种洋溢奔放的艺术激情,瞬间便会感染在座的每一位观众。本剧作曲臧云飞说:“黄定山总是充满激情,因为他的激情,也激发了我和大家的创作激情!”一位导演,一位作曲,这部歌剧的两位关键性人物,以他们双倍的“激情”,成就了民族歌剧《马向阳下乡记》。
青岛歌舞剧院已经有40多年没有创作演出过歌剧。作为2017年“中国民族歌剧传承发展工程”重点扶持作品之一,《马向阳下乡记》的成功与否不仅与青岛有关,更与推进和弘扬中国民族歌剧的事业紧密关联。歌剧《马向阳下乡记》是黄定山一个多月之内执导的第二部民族歌剧——2017年7月8日、9日两天,中国歌剧舞剧院演出的经典民族歌剧《小二黑结婚》登上了国家大剧院的舞台,赢得了满堂喝彩。热烈的掌声犹在耳边,黄定山就已经奔赴青岛开始了《马向阳下乡记》的排练工作。
当年,同名电视剧《马向阳下乡记》一经推出就红遍全国,成为近年少有的深受观众喜爱和追捧的现实题材主旋律优秀作品。与原著丰富的故事结构和脉络相比,歌剧在人物、事件上都进行了较为有效的、符合逻辑的精炼和浓缩,以适于歌剧舞台的表现。
在中国民族歌剧的发展史上,歌剧《白毛女》和《小二黑结婚》是两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经典作品,《小二黑结婚》也是民族喜歌剧的开山之作。黄定山说:“今天创排喜歌剧《马向阳下乡记》,正是对民族经典的学习、传承和致敬。”同样是农村题材,同样是喜歌剧,表现的同样是中国乡村在某个年代的改变和进步,《小二黑结婚》则是讲农民怎样追求恋爱婚姻的自由,《马向阳下乡记》是讲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农民如何摆脱旧思想的束缚,脱贫致富的故事。
虽然二者有着近似的关联,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部作品。如何让“马向阳”最终的呈现更加体现当代性?黄定山认为,首先就是内容的当代性。作为现实题材,就如同当年“小二黑”时代要追求自由和解放的婚恋观一样,摆脱贫穷,追求幸福美好的生活,“马向阳”一剧所体现的思想和精神内涵都与当下中国亿万农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必须将当代性和当代的表达融入到舞台的戏剧呈现上,才能够充分引起观众的共鸣。
俗话说,“画鬼容易画人难”,鬼是无中生有,而剧中的人物,要鲜活地站在舞台上,对演员是极大的考验。如今年轻演员们对于农村和农村生活都是陌生的,不易理解、不易体验、不易表现。而且现实情况又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演员下生活,怎么办?黄定山便要求所有演员,尽可能抽出时间,通过文学、影像、图片等资料提供的间接生活,去熟悉、了解山乡农村,努力体会和挖掘剧中人物的思想、情怀、视角、意识,力求塑造出鲜活的人物,进而表现歌剧的思想主题。
这次所有参加演出的,无论主角、配角还是群演,都是第一次演歌剧。近年来,中国歌剧事业发展迅猛,而与这种高昂的势头难以匹配的是歌剧人才的匮乏。歌剧是综合性很高的艺术,但目前音乐院校毕业的学生,仅有好的声音却不会表演的大有人在。黄定山作了个形象的比喻:“现在很多歌剧演员只有一个翅膀是硬的,那就是声乐的翅膀;而表演的翅膀却普遍不够坚挺,甚至非常疲软,这样的演员是很难翱翔在歌剧舞台上的。”歌剧表演的重要性对于一部歌剧的完美呈现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对于中国的观众来说,歌剧不仅要有好听的咏叹调,更要有吸引人的故事。要把一个好故事讲得动人心弦,没有演员到位的表演,是无法做到的。
作为导演的黄定山,从事戏剧教育20多年,目前,依然担任着部队艺术院校里导演、表演两个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导师。每排一部歌剧,黄定山都会从最基础的表演训练开始抓起,他要让演员寻找到如何在舞台上既有客观、理性的把握,同时还有真实的体验和表现。同时,还要让演员准确地把握音乐的戏剧性和戏剧的音乐性,抓到戏剧的本质也即舞台行动的本质。
黃定山告诉演员们:“你所塑造的人物,就是你的家人、你的亲戚、你的邻居、你的朋友,甚至就是你自己。”他说,一个好演员,不仅要做到外表的相像,还要做到内心的认同,要把自己变成人物。演员只有真正打动自己,才可能去打动观众。“三真”是黄定山对演员提出的要求,因为,“真诚、真实、真挚,是我们创造人物形象的灵魂”。
所谓真诚,就是要求演员与剧中的人物坦诚相处,心心相印,水乳交融;所谓真实,就是要求演员坚决摒弃在舞台上常见的虚假和做作,抛弃表演人物的概念和空洞。注重人物内心生活一点一滴的真实感受,注重人物外部生活一招一式的细节;所谓真挚,就是要求演员将全部情感注入人物的内心生活,与人物同呼吸共命运,与人物同欢乐共悲伤,这是打通人物血脉的有效途径。黄定山认为,歌剧表演需要演员对人物和情境的感受既要能深度投入,又要能急速转换;对人物的情感既要能准确体验,又要能鲜明表现。
歌剧既要唱又要演,而歌剧的唱词、台词是一把双刃剑,它既是演员进入人物的金钥匙,又有可能成为阻挡演员让人物鲜活生动的屏障。因此,黄定山时刻注意,要做到淋漓尽致地表达人物的动作、思想、情感,就必然要深入挖掘、紧紧抓住唱词和台词的内在行动,与人物的性格、内心紧密联系在一起。
丁晓君,目前就职于陆军政治工作部文工团,京剧演员出身,主攻青衣。生活中的丁晓君纤弱温婉,柔声细语。而在“马向阳”中,丁晓君饰演的云芳,却是个泼辣、大胆,颇有些男孩儿气的女性。舞台上,云芳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误以为这是演员的本色出演,殊不知,做到这些,丁晓君下了多少功夫,黄定山费了多少心血。丁晓君说,这个人物最后能立在舞台上,得到观众的认可,真的是在黄导的耐心启发、手把手的教导下才完成的!我想,不只是丁晓君,整个“马向阳”剧组的演员,都会因为这部歌剧,因为受教于黄定山,而获益匪浅。
剧中很多场面的处理,在生活化的基础上,黄定山利用略为夸张的肢体语言,来让人物内心情绪、情感得以外化。比如饰演会计的演员和饰演四位村妇大婶的演员,他们是这部戏喜剧元素最为集中和浓烈的角色,黄定山通过一些舞蹈化和民间小戏的色彩表演,不仅毫无违和感,反而会令观众浮想联翩,忍俊不禁。演员们也都很用心,塑造的人物富有喜感,很是出彩!
同样是喜歌剧,黄定山坦言,在手段上,“马向阳”会比“小二黑”更加奔放,综合表现力更强,力求更加符合当代的审美意识。开场的播音就是一种吸引观众浸入戏剧的手段,这种浸入手段在戏剧发展过程中又不断以各种方式出现。比如原来设计的让旅行团从观众席上台(后来因为场地原因未能实现),比如让指挥和四位农村大婶在观众席里表演……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和观众形成一种直接的交流,让观众能够更深入戏中,受到感染。
如果看过喜歌剧《马向阳下乡记》的现场,便会从还没有开幕的时候,就能感到那种似是不经意、实则是精心安排的“喜感”。记得演出开始前,在贵宾室候场,突然听到剧场的喇叭中传来用青岛本地方言的播音:“观众朋友们,大家注意啦,演出马上就要开始啦!”当时的我纳闷至极,想着,青岛的剧场真够“亲民”,演出前的广播都是用方言!等坐在剧场里的时候,喇叭里的播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剧场灯暗,音乐奏响,我突然意识到。就在刚才,我和所有的观众已经成为这部戏里大槐树村的一分子,我们将和舞台上的人们一起经历未来两个小时的喜怒哀乐!
歌剧《马向阳下乡记》是反映农村现实题材的作品,一个贫穷落后的乡村,在马向阳的带领下,如何一步步走上致富路。舞台呈现方面,黄定山很注意细节的处理,村民的精神面貌、村容村貌都随着故事的发展而发生着变化,这些从着装、道具、灯光到演员的表演上都有体现;舞美属于写实风格,远景的投影与舞台的实景自然融合,场间转景迅速,同为大槐树下,角度不同,观感也不同,虽然只是很细微的变化,但却让观众的视觉体验更加丰富。
一部歌剧,音乐是核心。作曲家臧云飞写过无数脍炙人口的歌曲,但是写歌剧却是第一次。所谓一曲容易一剧难,臧云飞写作的速度极快,他说自己属于创作激情派:最快的是写《当兵的人》,仅用了20分钟;最慢的是写《珠穆朗玛》,也不过用了两个小时。但是要完成一部歌剧,几个小时肯定是不行的。“马向阳”不仅要有歌剧的所有特征,还要具备鲜明的民族性和喜庆悦耳的特点。接到这部歌剧的创作任务,臧云飞只写了个开头,就卷铺盖一头扎到了青岛。吃海鲜、喝啤酒,和演员们神侃,听海浪滔天,就在吃喝拉撒的平淡生活和紧张的排练中,臧云飞寻找着、积淀着这部歌剧音乐的灵感和创作的冲动。
自打臧云飞来到青岛,他就和导演黄定山蹲在排练场,赶都赶不走。可以说,这部歌剧的音乐是在排练场最终完成的。两位同为军旅艺术家,都有股军人的拼命三郎的干劲儿。俩人只要在一起,就充满了各种幽默、愉快的轻喜剧氛围。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是在艺术观念上却有极高的默契。排练的过程当中,黄定山瞟过来的一个眼神,就能让臧云飞意识到这个地方需要改一下了。山东丰富的音乐、戏曲、民歌资源,也让臧云飞的创作找到了民族乡土的源泉。与《小二黑结婚》使用民族管弦乐队不同,《马向阳下乡记》以标准的西洋管弦乐队演出,只是在其中加入了二胡、坠琴等民族乐器,来体现“山东味”。歌剧因为在音乐上大量借鉴和汲取地方戏曲和民歌的音乐元素,听来特色鲜明。场间叙事性的合唱段落,既解决了故事前因的交代,又为接下来的戏剧发展埋下伏笔,同时又解决了转景的空档,像一段一段的锁链,把戏剧有机地串联起来。
《马向阳下乡记》首演之后未来会怎样?黄定山说,一部戏诞生之后最需要的是演出,在演出中接受最广泛观众的检验。经过一段时间的演出实践,搜集整理各方意见,从创作、制作的各个环节,到人物的音乐主题、音乐节奏的鲜明性和丰富性,特别是剧中重要的核心唱段如何更加深入人心、更加与戏剧契合等方面,进行精细地打磨和调整。黄定山说,艺术是为人民服务的,只有广大人民群众接受、喜歡,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