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中的波浪

刘元玲

2017年8月底，在美国驻韩国大使的职位空缺将近半年之久，传来了朝鲜半岛问题研究专家车维德（Victor Cha）将被白宫任命为美国驻韩国大使的消息。据称车维德目前正在通过一系列的政治审核程序，为将来的履职做准备。在当前复杂严峻的半岛局势面前，车维德究竟何时走马上任还不确定，确定的是无论如何他都将会用自己的所学和所长来发挥作用，从某种程度上影响半岛局势的发展。

言语中的半岛争斗

当前半岛局势发展呈现很多特点，其中之一就是相关各方最高政治领导人在言语中愈加激烈的措辞和情绪满溢的表达，相互确保摧毁对方的喊话给整个东北亚局势不断蒙上阴影。譬如2017年8月8日，特朗普威胁说：朝鲜最好不要继续威胁美国，否则他们将受到这世界前所未有的“烈火般的暴怒”。次日，朝鲜警告美国要在关岛周围袭击，要让关岛被“烈焰所包围”，称特朗普的言论是“一堆废话”。随后，特朗普又予以强烈反击，声称他所谓的“烈火般的暴怒”还不够猛烈，并发推特警告对朝动武的方案“已经确定并随时准备实施”。针对这番言论，朝鲜在8月15日宣布其军方制定了作战计划，将要向关岛附近发射中程导弹，以此“掐住美国佬的气管”；朝鲜领导人赞赏朝鲜军方，表示会对“美国佬的愚蠢傻帽行径”继续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再决定是否进行核试验。9月19日，特朗普在联合国大会上将两国言语上的争斗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特朗普不仅称呼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为“火箭侠”，认为他正在自寻死路，还声称美国在“大量的力气与耐心”都已经耗尽的情况下，可能要“彻底摧毁朝鲜”（特朗普在联合国大会发言时朝鲜代表离开会场）。9月21日，朝鲜外相李勇浩用一则谚语回应了特朗普的演讲：“狗在叫，而前进的步伐依旧。”9月22日，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则称特朗普为“老废柴”，并发表一份声明正式回应特朗普的演讲，称这是“前所未闻的美国史无前例的粗鲁无聊的演讲，恰似疯狗狂吠，神经错乱的特朗普应该注重遣词造句”。

在美朝双方言语之战愈演愈烈之时，2017年8月15日，韩国总统文在寅在庆祝朝鲜半岛脱离日本殖民统治、光复72周年活动上庄严地宣示“朝鲜半岛不能再经历战争”。在这样一个严峻的历史时刻，这样的宣示不能不让人感慨和动容。

值得警惕和担忧的是，2017年8月份以来，美国多家媒体都不约而同地同时刊登了美国情报部门流出的最新情报。这些刻意外泄的信息指出，美国各大情报系统都全面更新了他们对朝鲜核威慑能力的评估，将平壤储备的核弹头数量提高到了50枚以上，也认为平壤最快在一两年内可以取得以携带核弹头的洲际导弹攻击美国本土的能力。

稍微回顾一下历史，就会有一种“往日情景再浮现”的不祥之感。“9·11”之后，小布什政府在决定攻打伊拉克之前也是有大量的所谓情报信息被公布，剑指萨达姆·侯赛因政权的合法性，认定萨达姆政权拥有大量的生化武器。然而，事后证明这不过是小布什政府在决意攻打伊拉克之前所刻意采取的“暖身”动作，是一种欺骗。

当透过媒体看到、听到各方的言论，尤其是美朝双方日渐激烈的隔空言语战，内心难免会涌出疑惑和担忧：半岛和平还有多大的希望？如何改变才能使和平更有保障？

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曾说过：改变一个人的词汇，就能改变他的生活乃至整个生命。因为改变一个人的词汇，其实是改变一个人的主导意识，从一个词汇的转移和删除到另一个詞汇的迁入和嵌入，首先一个区域，然后再至全局，此时此地的此人，已非故人。

想象一下美朝双方相互理解和支持的言语，想象一下特朗普和金正恩坐下来神情放松握手言欢的场面，会是什么样呢？似乎无从想起，因为和现实的反差太大了。毫无疑问，目前要改变美朝双方最高政治领导人的对话词汇似乎异常艰难。回顾历史就会发现，这些词汇背后所代表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情绪宣泄，还是双方延续了大半个世纪的指责、失望、恐吓、惩罚等痛苦甚至屈辱的记忆，这其中还包括了韩国、日本、俄罗斯和中国，整个局势由此变得更加盘根错节，复杂无比。

半岛问题在这样的历史和现实中，在多种力量的助推下，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滑向那越来越黑暗的无底洞。其中所有相关的重要人物，既是漩涡的制造者，也是随涡逐流的波浪，美国驻韩国大使正是这样一个角色。

旋转门前人

在美国，政府官员与学者、商人之间的双向流动十分频繁，这种政商和政学之间的双向流动，即美国政治中著名的“旋转门”现象。车维德作为一位研究朝鲜半岛问题的学者，目前正处于旋转门前。

自从2017年1月美国前驻韩国大使离职以后，这一职位一直空缺，美国驻韩国大使馆的工作一直由美国驻韩国临时代办马克·纳珀主持。早在2017年6月，韩国媒体就传出白宫有意提名车维德出任驻韩国大使的消息。《华盛顿邮报》在2017年8月底指出，美国白宫已经将车维德作为第一候选人，正在对其身份和财务进行审查。

车维德于1959年12月8日出生于纽约， 1983年从哥伦比亚大学获得经济学学士学位，1986年从牛津大学获得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硕士学位，1994年从哥伦比亚大学获得政治学博士学位，博士论文的主题是“结盟而非对立的美日韩安全三角”。从1995年开始，他一直在乔治城大学任教。在过去20多年里，车维德作为学者撰写了大量有关朝鲜半岛、中国和日本问题的文章和专著，其文章分别发表在《外交》《国际安全》《亚洲研究》等知名的刊物上。其著作《日内瓦框架协议和韩国的未来》《朝鲜核武器 接触战略的辩论》等均与东北亚地区研究尤其是半岛问题有关。车维德所写的《不可思议的国家：朝鲜的过去与未来》一书，曾被《外交事务》杂志评选为2012年“亚太分析的最佳图书”。 他还分别在斯坦福大学与哈佛大学任职工作，并做过两次富布莱特学者，担任过胡佛国家研究员。他还曾作为独立顾问，在美国国会就亚洲安全问题进行听证，也是许多美国主流媒体客座分析员，包括《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等。

2004年，车维德进入小布什政府出任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亚洲事务主任，主要负责日本、朝鲜半岛以及澳大利亚、新西兰及太平洋岛国事务。从2006年7月开始，他也作为六方会谈副代表直接参与和朝鲜的对话。由于工作表现出色，他在白宫任职期间两次被授予杰出服务奖。

强硬派主张

车维德目前在乔治城大学外交学院担任亚洲研究项目主任，同时兼任乔治城美中议题对话项目教授咨询委员会委员。自2009年起，车维德在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担任高级顾问及首任朝鲜事务首席研究员。除了在2011年领导成立亚洲研究硕士项目，车维德还于2014年组织创建了“乔治城亚洲事务期刊”。

毫无疑问，车维德熟悉并钻研朝鲜半岛问题二十多年，是名副其实的专家学者，在相关问题上拥有自己的看法和判断，这种看法和判断无疑会随着他的就任发挥实际的效果。那么如何评价车维德在半岛问题上的观点呢？

从美国对朝鲜战略的部署来看，车维德所持的观点可谓强硬派。例如， 2017年2月27日，车维德曾经在美国国会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上就朝鲜问题进行阐述，并向特朗普政府提供政策建议，包括推进“萨德”部署、持续对朝鲜实施制裁等。2017年4月25日，他在美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上的听证指出：朝鲜威胁的持续存在将为强化和密切韩美同盟提供契机；美日韩应该加强在半岛问题上的协调，明确朝鲜对三者之一的攻击将视同为对三者的同时攻击；在经济和能源方面加强对韩国的支持，积极支持韩国在东盟以及南中國海所发挥的作用和影响。

由此可见，车维德正式履职上任后，美韩同盟关系将会有所加强，他也会积极推动美韩日三方在解决半岛问题上的团结，中国在半岛问题乃至南海问题领域的话语权和利益将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和冲击。

朝鲜半岛核问题是当前东北亚安全局势中最具复杂性和不确定性的因素，也是当前亚太乃至整个国际社会高度聚焦的热点安全问题。目前，似乎没有人能明确把握半岛局势未来的具体走向，不确定性仍旧是半岛局势最突出的确定性。正如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主任委员傅莹在分析朝鲜问题的文章中所提出的：“国际形势就是在国与国之间对具体问题的处置和应对所引发的波澜涌动，国家之间出现的紧张关系往往会在这个过程中相互折冲，甚至导致局势走向与预期不同的方向。”在这样一个相互折冲的波澜涌动中，美国驻韩国大使就如这漩涡中的波浪，其角色和地位是值得重视和研究的。车维德曾经在2012年电影《赤色黎明》中本色出演一个小配角，至于他在半岛问题上最终扮演的角色，我们将拭目以待。

【责任编辑】王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