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神兽傻狍子

□顾敬堂

东北神兽傻狍子

□顾敬堂

姥爷从小住在鸭绿江边。十九岁那年腊月，天嘎嘎冷，姥爷出去方便。一开门，看到院子里站着一只狍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姥爷又惊又喜，慢慢靠过去。狍子傻乎乎的，没反应。姥爷抽出腰带，穿了一个活扣，一下子套在狍子脖子上，用力往屋里拖。狍子这才意识到危险，猛地向后一挣，院子里结满薄冰，姥爷被拽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狍子连蹦带跳，撒着欢，朝山上跑去。姥爷爬起来就追，狍子跑了倒没啥，他心疼那条崭新的牛皮腰带呀。

狍子这东西好奇心特重，用现在的话说，叫呆萌呆萌的。它边跑边琢磨：这人啥意思，跟我闹着玩咋的？跑一会儿，它就停下来，回头看着姥爷。

两条腿哪能跑过四条腿呀？追到山梁上，姥爷累个半死，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山梁下面就是鸭绿江，结着锃光瓦亮的冰。姥爷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主意，狍子的蹄子是角质的，走冰面的时候特别容易摔跤。

姥爷假装发现了什么，盯着江边，自语道：“咦，那是啥玩意儿？”狍子也探着头向江边看。

“我得去看看。”姥爷一边朝江边跑，一边咋咋呼呼，乱喊一气，“快点呀，一会儿就没了。”他偷偷回头一看，只见狍子犹犹豫豫，显得挺心动。

姥爷更起劲了，跑几步跳一下，扮几个鬼脸，嗷嗷怪叫几声。狍子的好奇心爆表了：这人干啥呀？我也去瞅瞅。

就这样，姥爷吸引着狍子，一步一步踏上冰面，一直走到江中心。

待到时机成熟，姥爷猛地吆喝着朝狍子冲去。狍子半天才反应过来，转身往江边跑。果然不出所料，它跑了没几步，蹄子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江面上，越着急越站不起来。

姥爷大步奔过去，心说：看你往哪儿跑。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打鱼的在这儿刨了一个窟窿，上面结了一层薄冰，姥爷没留神踩上去，顿时掉进江里。

棉衣吸了水，跟铅块似的往下坠。姥爷拼命挣扎，身上针扎般地疼。他下意识地对着头上的那圈光亮扑腾，一旦离开冰窟窿，想出来就得等明年开春。

姥爷的手抓到一个东西，死死攥住，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咳嗽出几口水，又能喘气了。这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搭在冰沿上，另一只手正攥着一根腰带。

原来，狍子见姥爷忽然没影，跑到冰窟窿边一探究竟。套在它脖子上的腰带一头垂到水中，被姥爷划拉到手里。狍子一使劲，把他带了出来。

姥爷攀着冰面，借着狍子的拉力爬出来，脸冻得像紫茄子，牙齿抖得直打架。他始终没松开腰带，单手脱下湿棉衣扔到一边，低头抱起不断挣扎的狍子，玩命地往家里跑。

家人还在剥苞米呢，门咣当一声，姥爷光着膀子，抱着狍子撞进来，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前，他说道：“好好喂它……”

姥爷发了三天烧，刚睁眼，他就问：“狍子呢？”

家人安慰他：“圈在小屋，吃苞米呢，等你好了，咱就杀了它吃肉。”

姥爷急了：“那可不行，它是我的恩人。”

姥爷爬出冰窟窿的时候，体温非常低，要不是靠着狍子的热乎劲儿，不等到家，他就冻死了。

狍子美美地吃了一冬天苞米，开春时，这货吃得膘肥体胖。野物还得在山上生活，姥爷好不容易才把它赶出家门，三天两头，它还跑回来瞅瞅，真把这儿当成了家。

（原载《民间文学故事》2016年第8期 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