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思与历史的交织

刘传玮

摘要：对正统历史的反思一直是库切小说的重要主题。本文从新历史主义出发，以库切的两部小说《福》和《凶年纪事》为例，从客观历史的主体化改写、官方历史的民间化改写两个维度，分析库切小说中历史与文本的关系、历史与人的关系。

关键词：库切；新历史主义

布拉德伯里（Bradbury）在《现代英国小说》中指出，“朝历史的回归是世纪末英国小说一个占主导地位的主题”[1]。库切以其冷峻的笔触和细致的描写，在21世纪延续了英国文学中历史题材的伟大传统，以独特的视角向读者展现主流话语体系之外的他者历史。本文以库切的两部小说《福》和《凶年纪事》为例，从客观历史的主体化改写、官方历史的民间化改写两个维度，分析库切小说中历史与文本的关系、历史与人的关系。

一、客观历史的主体化改写——《福》中的自我言说

《福》（1986）对英国现实主义经典作品《鲁滨逊漂流记》进行了反驳。在这部小说中，库切要为无声者与被剥夺权利者发声。小说的主人公不再是鲁滨逊·克鲁索，而是苏珊·巴顿，一个原来在笛福笔下被剥夺了话语权的人物。小说中，苏珊·巴顿被反叛的水手放逐，漂流到荒岛上。她和鲁滨逊、星期五生活在一起，然后又一同被救回欧洲。回程中，鲁滨逊病死，苏珊·巴顿带着星期五去找英国作家福来整理和出版他们的故事。为了取悦读者，福篡改了苏珊·巴顿的讲述，加进了更加离奇的线索。鲁滨逊死了，星期五被割掉了舌头，这段漂流荒岛的历史就这样被篡改了。

如果将《鲁滨逊漂流记》和《福》并置，可以发现，库切在小说中展示了历史在“话语讲述年代”和“讲述话语年代”之间的阐释张力。和《鲁滨逊漂流记》一样，《福》通篇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形式。但和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不一样的是，《福》所记载的事件不再声称取材于真实事件。库切打碎传统小说家为自己编织的历史学家般的迷梦，颠覆了把历史看成独立于认识的客观存在的观点。“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2]，历史作为一种话语，在撰写过程中必然浸染着编纂者个人的意志和趣味，也必然要服务于当下主流的审美标准和价值取向。传统历史观中所谓的客观历史，也只是作为历史编纂者的官方强权话语施加给自身的一种具有“客观性”的假象。真正的客观历史已然不复存在。《鲁滨逊漂流记》，作为第一部讲述帝国扩张的殖民小说，背后所隐含的正是大英帝国强加给殖民地或处于帝国边缘个体的客观历史。无疑，库切认识到了历史话语的殖民性，因此，他选取一个在客观历史中销声匿迹的女性形象为突破口，以苏珊·巴顿的视角改写这段帝国编织的历史。她口述的历史虽然不再具有强权话语所標榜的客观性，但是却强有力地颠覆了那个已经成为某种集体无意识的客观历史。苏珊·巴顿的自我言说不仅替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处于弱势的群体发声，也向读者提供了一种阐释历史的新途径。

二、官方历史的民间化改写——《凶年纪事》中的众声喧哗

《凶年纪事》（2007）是库切在小说艺术上的又一次创新。《凶年纪事》很难从体裁上来辨别其虚构性或非虚构性归属，库切有意模糊了小说与其他文类的界限。同时，在排版上，作品采取分栏叙述：在书页里加平行线，在叙事时上中下三栏同时发生、共时发展。上栏由《危言》和《随札》两部分组成，收录了主人公C先生的时政评论和短文。中栏和下栏相当于一篇由两位当事人讲述的中篇小说。中栏采取C先生的视角，下栏则是女主人公安雅的视角，二者形成互补之势。整部作品以共时叙述为线索，一边发表言论、记录思想，一边推进故事，在众声喧哗中完成创作意图。

进入21世纪以来，经济全球化推动了世界各地不同文化之间的联系，增进了不同文明之间的相互了解。同时，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社交媒体和网络通信逐渐步入人们的视野，并开始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在这样一个信息时代，每一个人都是历史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官方的历史话语不再能够轻易地掩盖事实真相，民众开始有意识地参与对历史的构建，书写着众声喧哗的民间历史。《凶年纪事》中，C 先生以对抗现实的姿态发起了对官方历史及其话语秩序的质疑和控诉，同时将公共知识分子对于社会历史事件的解读和分析娓娓道来。在某种意义上，小说中官方历史和民间历史两个声部的互文性对话构成了一个颠覆与包容并存的且极具张力的话语场，这不仅激活了读者的阅读机制，而且也为纠正历史谬误，复活被西方主流意识形态遮蔽的边缘意识形态提供了契机。

三、小结

如何通过小说记录历史、再现历史、反思历史一直是库切在文学创作中思考的重要议题。从《福》中个体历史的自我言说，到《凶年纪事》中群体构建历史的众声喧哗，无一不体现库切在历史书写中对于人类个体命运的关怀，以及对不同意识形态之间沟通对话的憧憬。

参考文献：

[1]Bradbury，Malcolm.The Modern British Novel.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 Research Press，2006.

[2]Coetzee，J.M.Doubling the Point：Essays and Interview.Ed.David Attwell.Cambridge Massachusetts； London：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2.

（作者单位：大连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