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天临：希望你现在记住我

2017-11-27苏悦怡

北京青年周刊 2017年45期

苏悦怡

2017年是演员翟天临事业高歌猛进的一年。《择天记》、《白鹿原》和《军师联盟》三部大戏的接连播出让翟天临走入了更多人的视线，人们开始认识这个走演技派路线的大男孩。临近年末，翟天临又在综艺节目《演员的诞生》中用演技征服了众人，他在舞台上和余少群对戏《绣春刀》，让观众体验到了什么叫做酣畅淋漓的表演；他对战导师刘烨，演绎电影《西游降魔篇》中的唐僧，完美诠释了怎样让表演显得“举重若轻”。

但“翟天临”这个名字并不太如雷贯耳，甚至在综艺节目的字幕中他的“翟”字被打成了“瞿”，让翟天临也感到很无奈。翟天临一直“不红”，是因为“走红”并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作为一名科班出身，研究表演研究到博士水平的学院派演员，翟天临所追求的是把每一个角色都用尽心力去表演。他在微博中写道：“表演是件很伤神的艺术，和观众保持信任感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可我注定要摸着良心走这条路。”

最熟悉的“陌生人”

“翟天临”这个名字开始上热搜，越来越多的观众开始对翟天临的演技“疯狂打Call”，这对于一直低调行事的翟天临来说颇有些意外。

这突如其来的“爆红”源于一档叫做《演员的诞生》的节目，翟天临和余少群之间的飙戏，让很多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翟天临饰演《绣春刀》中锦衣卫韩千户，人物形象十分复杂，翟天临需要在短短十分钟内表现出六七种内心戏的转变。

他上一秒还是笑面虎，下一秒就亲手掐死一个婢女，面目狰狞；他见到昔日义父小心又警惕，但面对魏忠贤的养育之恩和羞辱之恨，纠结矛盾的情绪又全部写在脸上；最后魏忠贤自杀，韩千户虽有着大仇得报的喜悦与解脱，但情绪的收尾却是无尽的落寞与孤独。翟天临的这段表演十分完整，堪称是教科书般的演技。节目的导师宋丹丹夸赞翟天临：“这是我看过最好的表演。你真是个好演员，这个节目如果都来这样的演员，不得了。”

导师章子怡对这段表演也是赞赏有加，她评价过余少群的表演之后转向翟天临，开场白却是：“翟天临，我不认识你。”其实在电影《太平轮》中，章子怡曾经和翟天临有过对手戏。面对这样的场面，翟天临用机智又不失幽默的反应化解尴尬，他说：“希望你现在记住我！”

“希望你現在记住我！”大概也是演员翟天临埋藏在心中的一句话，一句希望，一句宣言。

有些演员，观众认可他的演技，也会记得他的长相，却总是叫不上他的名字。这样的演员专注于演技，把自己热爱的职业和纷繁的娱乐圈区分开来，有人称他们为“娱乐圈里的一股清流”，他们也成了影视作品中观众们“最熟悉的陌生人”。翟天临似乎就是这样，他一直尝试不同的角色，一直在表演领域不断自我提升，但他始终是个演员，观众大多也只能记住他的角色，甚少了解他这个人。

很多人不知道，翟天临是个童星。他十三岁就在杜琪峰导演的电影中出道，在《少年往事》里饰演男主角。在这部戏之前，翟天临对演员这个行业完全不了解，但这部戏让他满足了“作为一个孩子的自尊心”。成为演员，是翟天临从这时起就定下的目标。但他不像大多数少年时就演戏的小演员一样成为“职业小演员”，因为导演杜琪峰告诉他，只有有文化才能当好演员。十三岁的翟天临把导演的话铭记于心，“所以我就认真读书，认真考学。”

2006年，翟天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表演本科班。2010年本科毕业的他保送至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硕士研究生班，并担任表演本科班助教老师。2014年，他又考取北京电影学院电影学专业博士研究生。

翟天临没有辜负杜琪峰导演对他的期望，他成为了“博士级演员”，这在演员行业里也是不多见的。而现如今大多数当红的演员并没有如此高的学历，翟天临似乎又成为了一个“高学历”的异类。

“做演员没必要读到博士吧？”每当遇到这样的质疑，翟天临总是痛心疾首，这是这个以“市场为王”的娱乐圈有些扭曲的惯性思维。在翟天临看来，对知识和专业的追求应该是没有止境的。“我认为一个人一直在读书、在学习是不应该被质疑的，如果有一天社会会质疑一个人为什么读博士，认为读到博士是一种很奇怪的行为的时候，那我认为是这个社会出现了问题，我特别不希望和特别心痛看到这个问题，这是我认真的回答。”

读书的这些年，翟天临也没有放弃演戏的机会。学表演的人最重要的一课就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翟天临一直勤奋地演戏，并且戏路很宽很广。但他并不算高产型的演员，大部分都是稳扎稳打，每个角色都令人过目不忘。

2012年，翟天临因主演医疗剧《心术》中郑艾平一角被观众熟知，至今这个角色还是他的标签之一；2013年他主演了古装偶像剧《兰陵王》，翟天临把濒临灭国的北齐后主刻画得入木三分，看到他的演技观众甚至忘了自己是在看偶像剧；2014年，他主演年代励志剧《大当家》，在剧中饰演一名自闭症患者；2015年，他在电视剧《剧场》中和陈数演起了姐弟恋，也让观众们津津乐道。2016年到现在，翟天临一直在偶像剧与正剧之间来回穿梭，《青丘狐传说》、《择天记》和《上古情歌》这些古装偶像剧中都有他的身影，而在今年的两部“戏骨飙戏、演技炸裂”的年度大戏《白鹿原》和《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中，他又都担纲了重要角色。

在演艺圈似乎有这样一种规则，偶像剧演员通常会被定义为“明星”；而如果一名演员经常出现在“正剧”中，那么他会被定义为“演员、艺术工作者”。

涉猎广泛的翟天临算是哪种演员？他的回答体现了一个博士的理论高度。

“很多人为了迎合市场会一直接一种题材，他一直在这个范畴里，然后能够保住他的位置，就是演不塌，这就是我们俗称的标签。”在翟天临看来，演员是不应该为自己贴上标签的，学院派或是草根派，正剧或是偶像剧，实力派或是偶像派，这只是来自市场的划分。“我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有教过我这些，老师只教了我如何塑造角色，那么演员是不是应该以塑造角色为天职？如何评判一个演员的优劣，就是看他演的角色是不是真实，即使跨度很大也能把角色演活，演什么像什么才应该是评判标准。”翟天临认为，评判标准不同，也就无法给出真正的界定。“当然，如果用现在的火与不火来评判的话，那我肯定不是明星，因为我不火。”

祖师爷赏饭吃

采访时，翟天临很活跃，他对拍摄场地的艺术品很有研究，聊起这些就有点刹不住车，采访时内容一度“跑偏”，聊着聊着他就会问“你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这也难怪，翟天临是个典型的水瓶座男生，水瓶男思维奔逸，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总要高谈阔论一番。而且翟天临肚子里是真有墨水，谈到什么都是颇有见解，又加上他说话的风格耿直有趣，整个采访过程都在欢乐的气氛中度过。

看翟天临的微博，觉得他是个有些“戏剧化”的人，他会突然转发自己之前的微博內容，写下这样的文字：“有时看看以前的微博，惊叹自己是怎么做到如此细腻的，我曾对文学和戏剧拥有敏锐的触感，希望不要失去这种能力……我恐慌有一天上天收回了我的灵感，所以不自觉得陷入了恐慌。”

这样的语言中，可以看到翟天临对自己天赋的珍视，他希望在文学和戏剧领域保持自己敏锐的触感，他希望他对表演和艺术的敏感与热爱可以让他更有建树。

谈到自己的天赋，翟天临笑称这是“祖师爷赏饭吃”。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青岛人，翟天临却能在《白鹿原》里说一口还算正宗的陕西话，这也是生来就有的语言天赋。“也不是我努力，就是学得快，各个方言就是放到我这儿我都能特别容易找到语言的规律。”

翟天临的天赋还体现在他的领悟力上。他演戏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动作，摸眉毛、摸下巴。《演员的诞生》时翟天临与余少群对戏，在观众注意力都在余少群身上时，他一个整理服装的举动立马引起了观众的注意。提起他这个特点，翟天临显得很兴奋。“这种小动作在我们专业来说叫典型动作，这个挺有意思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典型动作。”翟天临开始举例子，他的观察入微，把很多人物和角色的典型动作都摸透了。“姜文老师演戏，常常喜欢眨眼，这是他在很多戏里面的典型动作。还有的人喜欢挑眉毛，有的人喜欢搓手。而我演的白孝文也有个典型动作，就是摸头。”翟天临想让他饰演的白孝文更能够表现这个角色本身的憨厚，表现他性本善的一面。“我演杨修的时候就爱挑眉毛，他每次挑眉毛的时候，就是他焦虑的时候。他每次摸下巴的时候，就是他要杀人的时候。所以每一次动作的露出，都预示着他内心的一个决定。”

Q = 《北京青年》周刊A =翟天临

一个“学霸”的自我修养

Q：你觉得你是学霸吗？

A：这个不敢，不能乱贴标签。我就是一个学生而已。

Q：这一年你的成绩不小，有人说你在演技上实现了一个飞跃。你自己也这样认为吗？

A：对这样的评价我感到很高兴。大家没有拿我和别人比，是拿我和我之前的作品比。如果大家觉得我今年的表现有一个质的飞跃的话，我觉得很开心。这让我觉得没白活，没白下功夫。谢谢大家。

Q：所以你下了很多苦功夫吧？因为《白鹿原》拍了九个月，《军师联盟》拍了十三个月。

A：对，这两部戏都属于中国电视剧中创作周期比较长的。那么长，是因为它认真、讲究，是精品。

Q：有些戏的拍摄周期比较短，是不是就没有厚积薄发的过程了？

A：这个问题有点深奥，我演戏没有想过什么厚积薄发，我演戏其实就是给我剧本，跟我签合同，给我片酬，然后我对得起给我的这个片酬，对得起我塑造的这个角色。就是这么简单。

Q：你拿到剧本会深思熟虑一番吗？

A：动脑子是应该的。其实演员用不用心，就是看你拿到本子之后是否深思熟虑了。很多不负责任的人拿到本子看也不看，直接就上戏说词。可是如果你用心的话，你就会想这个词里还有没有别的意思？比如说一句我爱你（深沉语气），如果它的字面意思就是我爱你，你可能感觉到了我的爱意。可是你要是说我爱你（敷衍语气），就完全是两种态度。用这个句子来打个比方，就是看你是否对剧本用心了。不同演员的诠释是不一样的。

Q：你怎么看待演员和观众之间的关系？

A：首先，我觉得一个负责任的演员，应该跟观众建立一种信任感。现在中国有那么多个电视台，观众换台是一秒一换，一百多个台，你如何能慢慢跟观众建立信任感，从无到有。在他突然换到第32个台的时候，这一秒钟，哦，这个是你。他因为你而停下来，哪怕多看五秒钟，他可能就会看进去。

我觉得跟观众现在的这个快节奏的交流当中，信任感很重要。这种信任感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一部戏，一部戏地凭良心去演。拼命把角色演好，去维护跟观众的这种信任感。但是这种信任感一旦被破坏了，你演得很差很无聊，很不用心，你就可能会失去这个观众。我毕生所追求的就是观众为我停留下来这五秒钟。

Q：你读博士的时候大概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A：很辛苦，我一边要上着学，一边要因为拍戏请假。我拍《白鹿原》的时候，我的导师、院长杀到了《白鹿原》的片场，让我完成我的论文作业，这实在是一个特别难忘的回忆。但是他在看到了《白鹿原》特别紧张的拍摄氛围之后，他对我说，天临，你延期一年吧。我们博士可以延期两年毕业，我延期了一年。这样我正常的话明年就应该毕业了。

Q：现在的审美观有点倾向于颜值就是一切，你对现在这种审美观怎么看？

A：太好了，不是说我有没有颜值，而是说大家都在追求美。我觉得喜欢颜值没有任何错误。但是我觉得不要因为追求这种美，而衍生出许多畸形的审美。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中国的男演员就应该有男人血气方刚的样子。他代表中华男儿的一种样子，不能把这种审美扭曲，喜欢那种油头粉面的，我个人认为是这样。当然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点没有错，但是我认为大家的主流审美不能发生改变，这个发生了混淆，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男人别娘兮兮的。

Q：感觉你所饰演的角色都是比较有层次的，亦正亦邪的样子，这是你挑选角色的一个标准吗？

A：人性优劣的宽度越大，说明这个角色的剧作基础写的越好。因为没有人是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从古至今，优秀的戏都是相似的。精简的文学形象，揭示人性的优劣并存程度极其高的，比如像《哈姆雷特》，都是叫好又叫座的。你探讨人性，就离不开对人性的认知。所以我觉得接受人性优劣度的并存，是我的认知，也是我的世界观。这就是我选角的标准。

Q：你觉得接受过专业表演训练的演员和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在表演上会有很大的差异吗？

A：会有差异，很多事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非科班出身的演员，他可能对于表演元素上的感知力没有那么发达，他的天性解放没有那么发达，他的想象力没有训练过可能也没有那么发达。他的台词没有训练过，是肯定没有那么发达。但是未接受过训练的演员，我们又叫本色演员，他们有一种优势，就是他们特别真诚。他感受到什么就是什么，他也不会演，他就不会做作。但是作为一个好演员，必须要有技巧，必须要掌握表演的元素。掌握感受力表现力想象力，天性解放。即便他在拍摄当中积累经验，这些也要学。

Q：很多人说知识改变命运，你觉得知识能改变命运吗？

A：对我而言，它改变了我的命运。如果我没有接受电影学院这11年来的教育，可能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干嘛呢。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但我的人生是这样走过来的。如果你觉得我是一个不错的演员，那我推荐你去北京电影学院学一学。

Q：你有什么期待想演的角色吗？

A：太多了。比如我想演一部让小朋友开心的剧。演只猪啊，演只蝙蝠啊，演只飞起来的恐龙啊这种。我还想演奇幻类的那种想象力特别发达的戏，这种类型的戏太少了。我喜欢一部戏充满想象力，我喜欢《功夫》、《剪刀手爱德华》这些戏。

Q：你希望今后别人在看到你的戏后会怎么评价你？

A：不要把我的名字叫成瞿天临或者霍天临。这个字念翟，虽然它很生僻。常常就是，啊我特别喜欢您的戏，特别喜欢您的表演，来我们照张相吧，瞿老师特别喜欢看您的戏。我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这个字跟瞿很像，跟霍很像，跟崔很像，它本身还是个多音字，它又念di。我想普及一下，它作为姓来说，念zhai。我希望大家今后评价我能够念出来这个字叫我翟天临。

Q：其他的呢？在认知你是翟天临的情况下。

A：其他的我已经得到了。只要大家在评价我时不要说，这个人的戏最近越来越次了，越来越不用心了，他接的烂戏越来越多了，不要这样就可以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Q：最后一个问题，现在电视剧还是一个大众文化的产物，所以你怎么看待娱乐电影？

A：影视剧和娱乐现在难道还分家吗？我看了很多的真人秀，基本上都变成影视剧了。每个人的欣赏需求是不一样的，都应该被满足。下次有机会我也去演一个真人秀，放到大银幕里看多好。

Q：这是一个好现象吗？

A：这是一个市场必然的现象。因为早在好莱坞，很多这样形式的电影就出现了，也没见过有谁打压什么的，在好莱坞早就有演员上亿美金了，也没见过有人打压他。所以我觉得尊重市场就好了。但是市场也应该引导主流需要欣赏的东西。好的就是好的。我反正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演了一部好戏，把戏演好，把钱挣好就行了。

Q：接下来你的安排是怎样的？

A：首先我得把我的博士论文写完，还没毕业，然后我要把手头这部戏拍完，因为我已经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在宣传，宣传的任务太重了，某个剧组找到你，你真的是必须要兼顾到。但我觉得自己应该静下心好好拍一部好戏了。

Q：你参加的综艺节目都和表演有关，无论是喜剧还是正剧，這是你自己的要求吗？一种对表演的执念？

A：不算是要求吧，我觉得表演能给我安全感，我是一个演员我在做自己专业的事情，我觉得很开心。同时我也希望我能用各种不同的表演方式给喜欢我的粉丝带来快乐。

Q：和余少群的这次对戏很精彩，你感觉怎么样？

A：很过瘾，少群老师是非常优秀的演员，这次跟他对戏真的十分荣幸也十分过瘾，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