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度男女

◎王鼎钧

高速度男女

◎王鼎钧

日暖风和，男女青年结伴登山，或因登山而结伴。有一个男的伸臂揽住女伴的腰，女的则把满头青丝撒在男的肩膀上，由他“扶持”着一步步走上去。登山的人都以为这是一对情侣，可是到了山顶，双方的身体分开，却听见女的一面整理头发，一面对男的提出一个问题：“你贵姓？”

有人认为这还了得？太快了！第一次见面就勾肩搭背，依照这个速度推算，他们当天就可以宽衣解带！推算起来似乎如此，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能这样推算，你得把人的理性放进计算机里，人的理性可以使这个速度减低或停顿。古代的男女关系是封闭的，堤防一旦溃口，洪水就一泻而下，无法控制。现代的男女关系是开放而自制的，双方都希望迅速而深入地了解对方，一旦在对方的生活里找到一个观察站，就会停下来“搜索”很久。尽管他们在登山的途中牵着手，但回到平地后未必就会有更进一步的亲密，甚至未必还要牵手。也许再牵手是在下次登山的时候了。当然，也可能上山牵手，下山拥抱，三个月后发喜帖，只要他们情投意合，又有何不可呢？

牵手走到山顶才问对方贵姓似乎有些轻浮，但是百年前的婚姻，有人在度过洞房花烛之夜以后才知道新娘脸上有麻子。现在也有人结婚以前绝对禁止男朋友握她的手，婚后才知道丈夫的手心天天流汗。两相比较，又怎么说才好？

（摘自《我们现代人》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图/Henn K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