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的文化的先锋及其局限
2017-11-24李梦茹
摘 要:《堂吉诃德》塑造了世界文学的经典人物形象堂吉诃德。本文在比较的视域下选取哈姆雷特、浮士德两个同样经典的文学形象,研究作为人类精神文化的先锋堂吉诃德与他们之间的异同点,藉此深入地解读《堂吉诃德》中的堂吉诃德的人物形象。
关键词:堂吉诃德;哈姆雷特;浮士德
作者简介:李梦茹(1994.5-),女,江苏淮安人,现就读于苏州大学研究生二年级,专业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方向为日本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32--02
堂吉诃德所处时代是人文主义思想蓬勃发展的时代,许多作家作品都反映出时代的新思想,其中以哈姆雷特和堂吉诃德最为突出。而堂吉诃德追求的骑士精神,与浮士德身的自强不息、奋斗不止亦有相通之处。通过堂吉诃德与哈姆雷特、浮士德形象的对照,可以考察经典作品中作为文化先锋的主人公形象及其局限。
一、堂吉诃德与哈姆雷特
(一)典型的人文主义者
堂吉诃德与哈姆雷特两者身上有其相似的地方。他们的命运都具有悲剧性:哈姆雷特承当不了变革社会的重担,最后只能与罪恶一方两败俱伤;堂吉诃德在滑稽虚幻的骑士之路上饱受磨难身心俱疲,直至临死才幡然悔悟;他们都具有疯狂的一面:哈姆雷特为了复仇而装疯,堂吉诃德正是读了骑士小说而陷入疯狂,但也因为疯癫而去勇敢地追求理想;他们都是孤独的:哈姆雷特周围都是一些令他无法信任的人,堂吉诃德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的用意,他勇敢地追求理想的行为却被别人看来是又荒唐又可笑的行为。而同时,他们也都具备人文主义的思维,并且以此为矛对恶势力做出激烈反应。
哈姆雷特与堂吉诃德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相似性与当时的社会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哈姆雷特》和《堂吉诃德》产生的时代,英国社会和西班牙社会有着一些共同的相似之处:社会处于动荡不安的状态,金钱至上,尔虞我诈,人际关系的冷漠,阶级矛盾和冲突加剧,统治者的穷兵黩武奢侈荒淫,宗教机构的迫害使普通民众生活在水生火热的艰难处境之中。其实英国和西班牙也是整个欧洲社会动荡不安的缩影。
社会环境的相似,决定了堂吉诃德欲哈姆雷特具有太多的共同点,但两者的区别也是不言而喻的,在这儿笔者选取其中一点加以说明。
(二)思考者与战斗者
哈姆雷特的人物特征是:思考型。别林斯基说他“生来是沉思者”。他对人生有着美好的看法,他同情民生疾苦,他也有重整乾坤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但他身上同样存在着过多的忧虑和犹豫。他的忧郁与迟疑形成了外国文学史上著名的“延宕”性的问题。而他的延宕性的原因主要由两个方面:一:外部敌对势力的太过强大;二:太多的本原性思考。由于理想的破碎,哈姆雷特认识到人的本性是恶的,那么重整乾坤的对象就不仅仅是克劳狄斯了。但革除了恶,人也就不复存在,而自杀后堕入虚空的恐惧又让哈姆雷特畏惧着自杀,所以在如此两难的境地下,哈姆雷特才发出生存还是毁灭的呼喊。比起描绘人文主义者的毁灭悲剧,莎士比亚更大的成就是塑造了如此真实,具有复杂人性矛盾的哈姆雷特这一经典形象。
堂吉诃德与哈姆雷特的思考型不同,堂吉诃德有着行使天下一切正义之事的愿望欲冲动以及哈姆雷特所缺乏的行动力。堂吉诃德有着不合时宜的乐观,他行动太快,缺乏思考,往往达不到他的初衷,造成好心办坏事的局面。
堂吉诃德是一个战斗者。屠格涅夫说过,堂吉诃德和哈姆雷特代表着人类天性的两极,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偏向于某一方。堂吉诃德代表着过去,而哈姆雷特象征着未来,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哈姆雷特具有更强的现实意义和价值。
杭海的《论诺斯托罗莫中的哈姆雷特堂吉诃德二分现象》中提出了他的观点:心思缜密的哈姆雷特,猜疑一切;果决勇敢的堂吉诃德,认定一点便目空他物。他们的并存就形成了一种猜疑和信奉二分状况。这兩种对立却又基本的人生观,在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得存在。
哈姆雷特则象征了人文主义者的彷徨与迟疑,他身上缺乏一种果决。但是哈姆雷特欠缺行动力的特征并不仅仅反映了哈姆雷特自身的性格悲剧,这也是人文主义者的一种状态:他们不知道怎样行动才是正确的。可是具备了行动力我们或许又会陷入堂吉诃德式的滑稽中,这是一个荒谬的怪圈。塞万提斯和莎士比亚一直在呼唤一个兼具堂吉诃德和哈姆雷特两者有点的理想人文主义者的出现:完备的思考力指导着出色的行动力。
二、堂吉诃德和浮士德
(一)西须福斯般的堂吉诃德与浮士德
堂吉诃德和浮士德身上更具备一种“西须福斯”的精神。西续福斯本身在存在主义者加缪的笔下却是一个充满着战斗精神的人物代表,这与希腊神话中的悲剧形象有着本质区别。堂吉诃德和浮士德都让我们看到了一种名为自强不息的精神。
浮士德与堂吉诃德一生都是在行动度过的,行动是堂吉诃德和浮士德精神的本质。然而在行动的过程中,堂吉诃德与浮士德又有诸多相似之处:堂吉诃德的每一次行动也都是在做无用功,比较有代表性的例子便是堂吉诃德解救下一个被主人痛打的小孩,小孩对他说:“恩主,你要么留下来,要么带我走,否则我的主人会加倍地痛打我的。”[1]堂吉诃德却天真地相信了孩子主人的话,结果小孩在堂吉诃德走后受到了主人更加残酷的报复。而浮士德想要为老百姓造出一片可以开垦的土地是,却使得一对老年夫妇在梅菲斯特乘机点燃的大火中罹难。在追求的道路上,堂吉诃德和浮士德似乎永远找不到他们的满足点,因为他们始终处于一种对于新的事物的认知的不满足上,于是他们只能再去不断追求,不断认知。这种轮回就好像西绪福斯那样一次又一次地把石头推上山。
但一种精神的伟大之处并不在于他的逻辑存在有多么得合理,而在于有千万个信仰它的人为了追求而献出了他们的生命。堂吉诃德和浮士德的不止追求告诉我们:“凡自强不息者,均能得到拯救。”
(二)结局的差异:回归与拯救
李德恩在他的《论堂吉诃德之死》中就其临死的行为含义提出观点:
“他的顿悟是对历史使命感的背叛……堂吉诃德对骑士小说的否定,从表面上看是对过时的、已不流行的骑士小说的拒绝,实质上是对为民舍命的人文信仰的背离。”[2]
纳博科夫也提出了与李德恩相似的观点:
“在书的结尾,他放弃了自己的信仰……是因为他的决定符合他的愚昧时代的道德功利标准。他死之前放弃,这个决定是一个仓促的投降行为,一个可悲的变节行为”[3](p23)
对与堂吉诃德而言,骑士精神毁了他的一生,他要求外甥女不可以嫁给看骑士小说的男人。但这样的妥协,只能说明骑士精神已经与这个时代不符了,在这个时代中已经没有骑士的存在了。那么,这个到底是对骑士精神的变节,还是对现实世界的否定?
笔者认为这种醒悟首应该理解为对社会文化的一种妥协。首先要搞清楚作者到底想批判的是什么,看似作者事项批判这个骑士小说仍然在西班牙大行其道。但其实,在这个背后,是已经腐朽的社会,堂吉诃德所弘扬的骑士精神中的匡扶正义,惩恶扬善的精神并没有错,但是这个社会已经不能够让堂吉诃德成为一个骑士,那种正义在这个社会是行不通的。堂吉诃德的错误是他在这个社会举起了错误的信仰旗帜,错的并不是这个信仰本身。
作者在末了给堂吉诃德的墓志铭就说明了作者的态度:作者对堂吉诃德的勇敢、果决、慷慨、不畏强暴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同时也抒发了对堂吉诃德临殁见真的怜惜与怅然。笔者认为作者并不想否认堂吉诃德的信仰,而是想传达出:这种信仰在这个社会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所以并不是堂吉诃德对骑士精神的变节,而是他发现他终究是这个社会的人,他所相信的东西已经无法在这个社会存在了。
与堂吉诃德对文化的妥协于回归不同,歌德在浮士德的结尾给浮士德安排了灵魂最终被天使引入天堂的结局,笔者将这一行为理解为拯救。这种拯救比起永恒性,它的迫切性是更加突出的,这与当时的社会环境背景密切相关。而在这里,笔者认为应该和基督教中所宣扬的拯救区分开来。基督教中的拯救强调的是:“使人从‘罪的认知,走向‘罪的反抗。”[4]神才是拯救中的主导因素。而浮士德中的拯救,更加注重的是人的作用,所以,与其说是拯救,不如说是“自救”。
笔者认为,堂吉诃德的回归于浮士德的自救都包含着强烈的悲剧性。这种悲剧性就体现在两者的行为都是出自于人类的真善美、最崇高的理想道德的方面,但结果却都导致了悲剧的产生。这种善于恶并存,理想与现实的激烈冲突的矛盾正是两人悲剧根源的所在。
但浮士德的自救还包含了一种审美性。从浮士德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哈姆雷特身上的“重整乾坤”的气势,在这个方面堂吉诃德就略显不足。当然这与塞万提斯本身写这部小说的出发点有关,塞万提斯想要根除骑士小说在西班牙大当其道的现状,而堂吉诃德的所有行为也都是从骑士精神出发的。但浮士德将人类的一切:苦难、幸福、信仰等这些至高至深的事物,时刻放在他的精神领域,一点又一点的领悟参详。浮士德的自救是人作为一个群体,在抽象的形而上的層面上自我救赎,扩大为整个人类的拯救。在这一点上,浮士德的自救上所蕴含的审美性是堂吉诃德所欠缺的。
参考文献:
[1]塞万提斯:《堂吉诃德》上(杨绛译)[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
[2]李德恩:《论堂吉诃德之死》[J].《外国文学》,2010年第6期.
[3][美]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堂吉诃德>讲稿》[M].(金绍禹译),上海三联出版社,2007.4.
[4][德]艾克曼,《歌德谈话录》[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