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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诗群

2017-11-24

中国诗歌 2017年6期
关键词:芒果树广玉兰祖母

客家诗群

作品展示

听见了风

彭一田

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人

走在泥泞里,穿过金黄的稻田

赶走大雨,田埂上缀满了

黄豆的枝藤,豆叶上夏秋相间

房屋、床上用品,骨和肉

那些带电的色身和气味

深藏的美弥散已久

比如三月已过去,而诗里的你

一直在,锈迹腐蚀的村庄上

花朵们高过天空,半生来看了很多

学会的却越来越少

此刻,女人说月亮是由她挂上

天空的,“是我给了你光亮”

噢,有菜篮处皆寺庙

我喜欢

昌政

我喜欢

粽子还没包成的那种

散乱——

米没被淹

红豆一粒一粒都是自由的

箬叶刚从山里来

有着风一吹就细声小唱的青绿模样

至于妻子

她在梳理一团彩线

还没去找刀剪

芒果树〔外一首〕

阿樱

如此接纳我,一个暖炉

一个清晰的怀抱

那棵送我上去的芒果树

在冬夜里仍舍不得枯萎

满园子都是芒果树

你认得是哪一棵

怎么攀援?才能到达你

迷茫的人世啊,此刻月亮

变得又凉又薄

手中的宿命,掌心里的道路

纵横交错

哦,就在那炉火旁

我的经脉开始回暖

如果你看见了,那就是我

一棵在你面前战栗的芒果树

她喜光,怕寒

秘密

泥土触摸的一切都在生长

田野上,深深浅浅的黄

夹杂着祖母清晨的唠叨

你认出了我,蒲公英

那天我在半块红砖上练习

妹妹的飞翔

你喊出了我的名字

先是淡竹叶、黄果仔

后是土木香

祖母的布袋里,那些

风吹起的春天

黄昏临近了

当我羞涩弯腰,瞧见你

一张甜味儿的嘴唇吻着霞光

几片糖纸包裹住你了吗

你是如此相似于我,水浮莲

在祖母离去的斜坡之上

清晨的鸟鸣声和下午的有些不同

离开

白露沾上野草

这是二月的清晨

鸟鸣声短促、干净

东边响过一声后

接着是西边响两声

再接着是五六声

它们还没有离枝

还不急着去啄青虫

山顶上有几棵大树

你每次路过都要看上几眼

而下午的鸟鸣声,听起来

像两个人在拉大锯

声音落在木屑里

你有些好奇,细看

鸟巢就在行道树枝丫间

如果是夜里走在这条路上

就格外寂静,鸟儿都在

但树上不再有声响

如果有月光,就幽幽地照着

针尖

圻子

穿过白天的空余

和夜晚的沙漏

没有一种生活能超出

刺耳的提醒

指日可待与遥遥无期之间

需要死神之吻

来对付麻木

无形的针尖

有那么一刻

属于耻辱

有那么一刻

属于悲伤

有那么一刻

属于虚伪

众人的声音往往出现

调频的拧动

是谁捂住自己的口鼻

像捂住通风孔?

褴褛衣衫正当缝制

灵魂无不裸露

我们都曾听到呼叫

在荒芜的空酒瓶里

在镜子碎裂之前

桃花庵

殷红

桃花庵在南山顶上

年久失修,菩萨们还原为泥土

敲木鱼的尼姑还原为村妇

一年四季,有三季

只居住风,居住乌鸦

偶尔会有一只狐狸

穿过乱石中的月光

遗失了经书和钟声

一树桃花守住桃花庵的春天

守住松木坑的平安

那一朵朵桃花

乡亲们说

就是一个个菩萨

灌木林

若溪

你又在听潺潺的流水了

杜鹃花开在了更高处

离河道最近的芦苇,临水照她的荒凉

又一年清明要过去

你经过一株蔷薇

她兀自的白伸向蜿蜒小径

花尖的露水,被几声鸟啼喊落

从灌木旁路过的人,去了山上

鲜艳的花朵就要枯萎,如落叶

那些挂在残枝的虫蜕

摇摆着,留下风的嘶鸣

新开的大风茅碧绿如剑

划着四季的冷暖

阔叶小檗,廉颇背上丢弃的荆棘

都在匍匐着生长

广玉兰开了

陈玉荣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回音

医生侧过身子,低声对她的父亲说

“时间已经不多”

肿瘤又大了一些

明亮的眼睛被压迫得,暗了下来

一双小手,轻轻抚摸着毛毛熊

爸爸,医院这么黑,我们去北京治吧

爸爸,我还想活着陪弟弟玩

墙壁是白的,床单是白的

窗外,广玉兰开了,枝头上

白色的花朵,向病房里张望

黄昏〔外一首〕

小米阿哥

我看见凋谢的海棠,依旧在枝头含情脉脉。

我看见奔驰的火车,从隐秘的远方开往天国。

我看见一只迷路的鸟,最后死在天空。

我看见秋天过后,大地一片枯涩。

我看见我自己一个人走进夜色,至今没有回头。

暗夜

此刻,水在流。

它的尽头,我亦将到达。

星星闪耀,像失散多年的亲人。

茉莉隐约盛开。

千万朵之中,有一朵或几朵是我的。

远山缥缈,那是飞鸟的故乡。

我们寄居的城市,

灯火阑珊。行道树叶落无声。

微风中,

美人微启的唇,

只有蝴蝶懂得她的香艳。

可预知的未来,从无限到有限。

豹子与麋鹿无关,速度与生死无关。

世人半醒,半醉,各自晃悠。

浮云散尽。皓皓月色,莫名刺痛我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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