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钱江潮撞了一下腰

陈慈林

多年前读古诗“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使我对钱塘江潮充满了好奇。后又陆续读到李白“浙江八月何如此，涛似连山喷雪来”，杜甫“天地黯惨忽异色，波涛万顷堆玻璃”等脍炙人口的诗篇，更期盼有朝一日能亲身感受钱江潮的魅力。

调到杭州之初暂居办公室，离钱塘江只有数十米，晚上我常枕着潮声入眠。与钱塘江“比邻而居”后，我时常徘徊在江畔，期盼“零距离”观赏钱江潮，以了却多年夙愿。但几个月过去了，想象中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奇景却始终没出现。钱江潮该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后来结识了一位周姓水文站报潮员。周从小生长在钱塘江边，高中毕业继承父业当报潮员已有10多年，对钱江潮的变化规律了如指掌。

周兄说，钱塘江与亚马孙河、恒河并称世界三大强涌潮河流。但涌潮优美壮观当以钱塘江为最，这是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决定的：钱塘江入海口宽达65公里，溯流而上到海宁盐官镇时，江面仅宽两三公里，再往上游，最窄处不足千米，形成一个喇叭口。天文大潮时，海水倒灌入江，越往上游，江面越窄，江底越高，后浪推前浪，一浪挤一浪，形成蔚为壮观的钱江潮。但平时钱塘江潮位并不高，每逢农历初三、十八日，因受月球引力影响，才会形成天文大潮。

人们观赏钱江潮已有上千年历史，沿江有许多传统的观潮点。周兄绘声绘色地介绍：江河海湾交汇处的八堡海塘，是“一潮三看”的第一站，也是观看“碰头潮”的绝佳处。八堡海塘以西10多公里的盐官，是第二个绝佳观潮点。潮势东来时，潮头齐列一线，绵延数公里，形成著名的“一线潮”。盐官上游10公里处的老盐仓，是第三个绝佳观潮点。前些年筑起丁字大坝拦截江潮后，可观赏奇特的回头潮，当潮峰撞上伸入江心的大坝时，潮头如同受惊的猛狮突兀立起，激起丈余高的水柱。折回后形成一条反方向的白色潮线，形成“回头潮”。“回头潮”与主潮在江心相遇，形成交叉的“十字潮”，使观潮者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叹为观止。

周兄邀我等潮水最大的农历八月十八日，到他家附近的观潮点去看潮水。我带上摄像机、照相机等，专程赶到老盐仓周家门口的江堤上，提前几小时就占据了有利位置，准备拍下心仪已久的钱江潮风采。此时江堤上人头攒动，数十万人自发赶来，绵延50多公里的钱江两岸。

周兄70多歲的老父叮嘱我：“潮水来时你千万不要离江堤太近，那里很危险。”我看着缓缓流淌的江水，离堤岸至少还有六七米高，老人家是否太小心了？我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苦等数小时后，平静的江面上隐隐传来了嗡嗡声，突然，嗡嗡声变成了万马奔腾的喧哗声，压倒了观潮者的嘈杂声。水天相接处泛起万道银光，时隐时现，像无数条银白色的鱼在江面上跳跃追逐。此时后浪推前浪，挤出一堵耸立江面数米的“浪墙”，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澎湃前进。顷刻间，浪峰呼啸而过，江水涌动，平涨数尺。

看着这气势磅礴的浪潮，我早把周父的叮咛忘到九霄云外，扛着摄像机跃到江堤上，忘情地拍摄着。刹那间，势如奔马的浪潮冲过我身边，在露出江面的一段隔坝上迎头一撞，一声“轰隆”，激起了10多米高的浪峰，铺天盖地越过江堤……又凉又咸涩的钱江潮挟着巨大冲力，把我从1米多高的堤坝上打到下面……数十名观潮者和我一样成了“落汤鸡”，我吐出嘴里带着咸味的泥沙，摄像机、照相机和传呼机全部受到潮水“洗礼”。所有影像资料全部损毁，照相机报废了，那台M9000摄像机后来虽多次修理，但磁头受盐度极高的钱塘江水影响，经常罢工……

看着我惊魂未定，周父内疚地说：“都怪我没向你交待清情况，万幸不是反钩浪，否则就把你卷到江里了。我们这里每年都要发生五六起观潮者被潮水卷走的事……”

被钱江潮“撞腰”使我懂得了要敬畏大自然、切不可亵渎大自然的道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