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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随风里(之七)

2017-11-23张建斌

东方剑 2017年9期
关键词:陈娟马致远标底

◆ 张建斌

梦随风里(之七)

◆ 张建斌

第七章

秦歌又要请宋晓雨吃饭。宋晓雨本来是不想去的,但转念一想,决定趁机试探他一下,便答应了秦歌。

宋晓雨觉得,与其这样对秦歌疑神疑鬼,反反复复,倒不如找个机会,好好摸摸他的底细。她现在最迫切的事,就是找到能够证实秦歌具备窃听泄密的动机和证据。这一点很关键,秦歌做出这种腹黑的事情,他总得图点什么吧。但就像父亲宋仁浩吩咐的那样,她现在又不能直接去找秦歌质问,而且还必须跟秦歌保持好那种暧昧关系,不能泄露出半点他们已经怀疑秦歌的蛛丝马迹。

席间宋晓雨几次都想跟他开门见山,但最终还是忍了。招标会就在眼前,她必须谨慎。

而秦歌似乎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在她跟前照样谈笑风生,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这样的男人,要么真的什么也没干过,要么就是城府极深,心理素质过硬。

“如果我不喜欢你,你还会在天宇做下去吗?”宋晓雨突然问。

“会。我会等到你喜欢我的那天。”秦歌脱口而出。

秦歌回答得那么痛快,令宋晓雨有些意外。他打量着秦歌,又问:“如果我一直不喜欢你呢?”

“除非你结婚了,或者有一天我绝望了,那我就会离开天宇。”秦歌想了想,说。

宋晓雨一直就在秦歌每一个眼神、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手势之间,寻找着有关秦歌说谎的蛛丝马迹。但是毫无收获。秦歌一脸深情,活脱脱一个痴情暖男的模样。

假如并没有发生过泄密事件,或者说秦歌并没有成为泄密事件的主要嫌疑人的话,那么眼前这个男子应该说还算比较惹人喜欢。

那么,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吗?上一次自己跟他表白的那句我也喜欢你,究竟是自己真情流露,还是迫不得已随便说说的?宋晓雨突然这样自问。

宋晓雨想到这里,迅速朝秦歌望了一眼。而此时秦歌也正深情款款,望着自己。宋晓雨有些慌乱,移开目光,并把这个念头迅速驱赶出脑海。

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力气来思考这个问题。

秦歌看上去兴致勃勃,还要拿出手机,给宋晓雨拍几张。宋晓雨不便扫他的兴,唯有放任。拍完后秦歌坐到宋晓雨侧面,把照片一张张翻给宋晓雨看。

翻看的过程中秦歌把屏幕拨得过快,不留神把手机里的其他照片也翻了出来。

就在那个时候,宋晓雨突然看到了一张很特别的照片。虽然是个侧脸,但她依旧一眼认出,照片中的那个人,居然是周渺!

而秦歌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就把周渺的照片抹了过去。

宋晓雨心里一震,面部的诧异表情转瞬即逝,基本没给秦歌察觉的机会。

秦歌手里竟然存着周渺的照片,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刹那间,一股深深的寒意掠过宋晓雨心头。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她突然有些恍惚。以至于当秦歌凑上来拥抱她时,她甚至想不起是应该呼应他,还是该一巴掌抽过去。

但她始终牢记父亲的叮嘱。现在这个时候,决不能惊动秦歌。所有的事情,等招标会结束后再清算吧。

接下去,她应该去暗访一下,看看秦歌究竟跟周渺是什么关系。

两人从饭店出来后,宋晓雨实在忍受不住这种满腹疑虑,但却不能言说的憋屈,推说有事,就在门口跟秦歌分手。而秦歌眼见宋晓雨情绪低落,吃不准她又怎么了,便也没有勉强。

五月的天气,六点半的光景,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秦歌突然想到了母亲,决定回家去看看她。

他之所以突然想起母亲,也是因为刚才偶然在手机里看到周渺的照片。这些天太忙,他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那天秦歌在自家小区里看到周渺在窥视着母亲,非常意外。之后在跟母亲会面时,他有些忌讳,也没轻易把这事跟母亲提及。

但是周渺是天宇的第一对手,两家公司的竞争日趋白热化,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做出这种举动,未免让人心生猜测。

周渺到底想干什么?

秦歌就在饭店门口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原本他是想跟母亲说一声,让她别出门,然后再赶过去。不料电话里母亲却说她正在医院输液,秦歌顿时紧张起来。他问清楚是哪家医院后,驱车往医院赶去。

拥挤的输液室里,秦歌好不容易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母亲。她刚刚输完液,秦歌就把她扶到外面走廊里,找了把长椅坐下。

“妈,你哪不舒服啦?”秦歌看到母亲的脸色很差,也消瘦了些,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拉肚子。已经输液三天了。”金美芳看着儿子,微笑着说。

“你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呀?我可以陪着你来医院的。”秦歌心里隐隐有些难过。别人家输液,身边都会有家属陪伴,可是母亲却孤身一人,想想都觉得可怜。

“你不是工作忙么?我又不是什么大病,自己能行,就不耽误你了。”金美芳听到儿子这么说,笑得很开心。

但是金美芳笑得越开心,秦歌心里就越是难过。

上次他约母亲出去吃饭时,的确说过自己近期会很忙。这么说一方面是事实,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不常回家的理由。但是母亲就这样完全相信了自己!生病了也不愿意影响儿子的工作,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医院,然后又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

但是自己在外地念书时,母亲何尝不是这样,长期生活得影单清寂。

“妈,以后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秦歌几乎就要落泪。

金美芳看到儿子这般模样,心头一热。她感叹儿子正在长大,终于能够体味到一些事情。

“好好好。妈现在是老来随子,以后就依靠你啦。”金美芳突然觉得有股幸福涌上心头。儿子一向叛逆,如今突然就变得这么体贴起来,怎么不叫她欣喜呢?

秦歌扶着母亲,来到医院花园里休息。两人闲扯了一会,秦歌马上就想起一件事。他打开手机,找出周渺的照片,端给母亲看。

“妈,你认识这个人吗?”

金美芳看了一眼,身体摇晃了一下,目光凝固,随后就急剧惶恐起来。

“儿子,为什么要跟我说起这个人?”

“上次我带你去吃饭时,看到他躲在我们家小区里,偷看你。”

“他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金美芳听罢,黯然。

秦歌心里一震,追问:“妈,这人你认识吗?”

金美芳长久地注视着儿子,伸出手来,抚着秦歌的脸,情绪起伏,欲言又止。

秦歌不安,突然生出了好些猜测。

“妈,你怎么啦?这个人为什么会偷偷看你?”

金美芳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突然抢过秦歌的手机,仔细端详着照片。一股浓重翻涌的激荡情绪,缓缓从她的目光里渗出,继而又迅速在她脸上弥漫开来。片刻,这股激荡又演变成一股强烈的愤慨和痛心。

秦歌完整目睹母亲的情绪变化,惊诧:“妈……”

“秦渺,你这个混账,你怎么还没死?”金美芳失声叫着,瞬间便泪流满面,一把抓住秦歌的胳膊,“儿子,这个人在哪,还找得到吗?”

“秦渺?可是他明明姓周呀,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秦歌有些紧张。

“肯定姓秦,儿子,而且他……他就是你的混蛋父亲。”金美芳紧紧揪住秦歌的胳膊,声嘶力竭。

秦歌惊骇,瞪大眼睛:“妈,你不是说爸爸死了吗?”

“我倒真希望他死了。儿子,你去帮我把他找来,我要亲手打断他的腿,看他还做不做逃兵……”

金美芳说完这些话,早已经无力地伏在儿子怀里,悲伤成河。

秦歌怎么也不会料到,周渺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金美芳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长久端详着周渺的照片,痛彻心扉。微风拂面,树影摇曳,慢慢把她那些埋藏久远的不堪记忆吹散开来。

原来周渺原本姓秦,是后来才改了周姓。当年在另一个城市里,年轻的周渺遇到了花样年华的金美芳,一见钟情。当年的周渺仪表堂堂,风趣健谈,而且还会唱歌会写诗会带着她远行,很快博得了纯情少女金美芳的钟情。后来金美芳父母觉得周渺这个人华而不实,而且家庭条件也不好,就劝女儿谨慎。可是金美芳坚持要跟着周渺,就跟父母发生争执。父母觉得女儿是被周渺的外表所蒙蔽,就想强行阻止,可是却导致金美芳离家出走,索性跟周渺在外面借了房子,同居在了一起,并跟父母断绝往来。

同居后金美芳很快就怀了孕,两人这才急匆匆去登记注册。没有婚礼,没有祝福,两个人心意坚决,去外面吃了一顿饭后,就算是结婚了。一开始两人相亲相爱,日子过得很是甜蜜。

那个时候周渺并没有固定工作。心高气傲的他看不上一般的工作,发誓要赚大钱,让金美芳过上好日子,也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但是赚大钱哪有这么容易,心浮气躁的周渺在半年里就让所有投资全部亏空。

重创后的周渺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开始颓废,整天借酒消愁,对金美芳的关怀也日趋减少。而这个时候,金美芳即将临产。她苦心规劝,鼓励丈夫振作起来,但收效甚微。到后来周渺开始夜不归宿,并开始跟一个叫周海蓉的女人频繁接触。

周海蓉这个时候也刚刚开始跟着父亲做生意,举步维艰,她在一次交易现场认识了周渺,并开始关注。后来听说他做亏了生意,就主动跟他联系。她当时是觉得周渺这个人有见识,有冲劲,而且相貌堂堂,缺乏的只是运气,便主动拉拢,希望可以让周渺为她的公司效力。那时候的周渺一心想着翻盘,给金美芳一个交代,就这样进入了海博公司。

没想到共事一段时间后,周海蓉也深深喜欢上了周渺。她用了些手段,很快就降服了周渺。而这个时候,秦歌出生才一个月。

周海蓉为了拉住周渺的心,委以重任,给了周渺一个梦寐以求的职务,让他尽情发挥。但条件是让周渺离开金美芳母子,跟她结婚。周渺当时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也同意了。可怜金美芳母子便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知道了真相的秦歌大为震撼。

“妈,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我?”秦歌流泪了。

金美芳捏着儿子的手,沉吟良久,扭头朝儿子惨然一笑:“他在我心中,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妈妈,你受苦了。”秦歌马上就想起之前对待母亲的种种偏激,尤为愧疚。母亲这些年不仅要修复被抛弃的心理创伤,更要悉心抚养自己。这些年她对自己过于严苛的管束,想必也是出于担心、爱护自己的缘故。恍然之间,秦歌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母亲,也对周渺的所作所为痛恨不齿。

金美芳欣喜地望着秦歌,摇摇头:“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有父亲,比别人少了很多温暖。”

秦歌听到这里,心里难过,紧紧抱着母亲。一股无以言表的情绪涌起,瞬间便化作了对周渺的愤怒。

“周渺这个混账,他辜负了你,还把我们都害苦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他不配做我父亲。”秦歌拥着母亲,咬牙切齿。

“别冲动,儿子,妈妈不允许你为这种人渣去做傻事。听见没有?”金美芳担心儿子冲动,规劝。

“妈,我们不能这样放过他。”秦歌想了想,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那你想怎么样呀?儿子,千万别去做违法的事。你一定不能出事啊。”金美芳拉着儿子的手,焦急。

秦歌摁住母亲的手:“妈妈,我实话告诉你,周渺现在已经是海博公司的老板,也是我们公司的竞争对手。我要趁这个机会,彻底搞垮海博公司,让他破产,把他打回原形。”

金美芳欣慰地望着儿子,无语哽咽,但更多的确实是欣慰。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悲伤和艰辛,似乎一下就有了一个宣泄的渠道。但更令她欣喜的是,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懂事,终于有能力替母亲出这口恶气了。

“儿子,那你就好好干,让这个混账看看,他之前抛弃的儿子,现在已经能够打败他。抛妻弃子的恨,我们一定要让他加倍偿还。”金美芳说到激动处,身体不停颤抖。

“放心,妈妈,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秦歌拍了拍母亲,跟她一起沉浸在一股浓浓的仇恨情绪当中。

第二天,宋晓雨和秦歌代表天宇公司,参加了百汇商业广场建设工程的招标会。

在这之前,宋仁浩父女曾经为应不应该让秦歌去参加招标会一事,争论过好久。

“按照之前的计划,秦歌理应参加招标会。如果我们突然把他排斥在外,一定会产生一些不良后果。”宋仁浩耐心给女儿解释。

“可是现在他身上的泄密嫌疑最大,我们还应该这么放纵吗?”宋晓雨担忧。

“不怕。现在对手还不知道我们已经修改了标底,包括秦歌和马致远。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在人事上突然变更,就会引起对手警惕。秦歌身上的嫌疑越大,我们就越应该让他一起前往,稳住他。你明白这个道理吗?”宋仁浩解释。

宋晓雨当然明白这种利害关系。她只有作罢。

“放心,泄密一事,等招标会结束后再查也不迟。”宋仁浩安慰女儿。

眼下秦歌和宋晓雨坐在招标会现场,很快就看到周渺带着两名随从进场。

秦歌望见周渺,不免有些激动。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除了仇恨,秦歌自感内心还有些其他的复杂情愫,也一起涌了上来,五味杂陈。

而此时此刻,周渺也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秦歌。秦歌马上就收回目光,但余光中清晰看到周渺直盯盯注视着自己。

两人这样相互关注,又相互躲避的样子,很快就引起宋晓雨留意。她的心里越发起疑。

这两人眉来眼去的,是不是真有问题?

招标会很快进行到关键的唱标阶段。这个时候,唱标者会把每个竞标单位的标底公开宣读,海博公司被排在天宇公司的前面。结果当唱标者读出海博公司的标底为一亿四千八百二十一万时,秦歌顿时傻了。

天宇公司确定的标底为一亿四千八百二十二万,海博的这个标底低于天宇公司的标底,胜出基本没有悬念。而且仅仅相差一万块钱,这特别让秦歌接受不了。

“糟糕了,海博公司要赢。”秦歌的脸色很差,轻轻朝宋晓雨嘀咕。现在的他,求胜的心情明显要高于以往。输了这场招标会,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生意上的胜负。这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亲手惩罚周渺的机会。

宋晓雨的脸上却很淡定:“他们赢不了。”

“你没看到他们的标底吗?”秦歌奇怪。

“我们的标底后来修改过了。”宋晓雨淡淡地说。

秦歌惊讶地望着宋晓雨。当初他是亲耳听见宋仁浩宣布标底,然后又亲眼看着宋晓雨把标底价格写进标书,然后当场封存。怎么到后来又修改过了?

“我怎么不知道?”秦歌纳闷。

宋晓雨沉默不语。只是抬头看着主席台。

这一刹那,秦歌恍然:宋仁浩父女毕竟对自己有些防备。

想到这个,秦歌心里顿时凉了大半。他呆坐在椅子里,一声不吭,以至于当唱标者宣读天宇公司的标底时,他差点没听清楚天宇公司的实际标底。

“天宇公司的工程标底价格为,一亿四千八百十五万元人民币……”

这个标底比海博低了六万,胜出没有悬念。可是秦歌心里却空落落的,非常不爽。

“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不信任人……”秦歌忍不住质问。

“不是跟你提前说破了吗?”宋晓雨一脸无所谓,反正对秦歌的态度已经影响不到投标成败。何况宋晓雨始终在内心里怀疑着秦歌,所以说话也直来直去,没有耐心掩饰。

宋晓雨说着,扭头注视着秦歌,心里面总有些委屈:自己曾经是那么的信任他,甚至还有点喜欢上他,谁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呢。她有些希望泄密者不是秦歌,希望这不过是一个误会。但现实并不允许她有任何幻想。

父亲曾经说过,秦歌确实具备把窃听器带进会议室的机会,但他有那种动机吗?他有必要这么做吗?从目前暗中调查的结果看,秦歌跟海博公司之间,并没有任何瓜葛牵扯。他刚刚毕业,天宇是他第一个工作单位,这一点也确凿无疑。

总不可能他在学校里时,就已经接受了海博公司的委派,将来要被安插进天宇来做商业间谍的吧?这种情节,恐怕也只有狗血谍战剧里才有。

而宋晓雨这句充满敷衍的回答,却令秦歌感到一种羞辱。

明明已经修改了标底,却一直到唱标前一刻,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跟自己明说。而且宋晓雨说出这句话时的态度,更是令秦歌感到,他跟宋晓雨之间,其实一直存在着一股深深的鸿沟和戒备。鸿沟的这一头,是傻气冲天的自己,另一头就是宋家父女不可侵犯的利益堡垒。

其实秦歌倒并不在乎宋家父女对自己心怀戒备。毕竟自己还是个新人。但如果真是这样,当初又何必让自己参与投标事务呢?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

散会后大家退到大厅里闲聊。周渺穿过人群,直接走到秦歌跟前,微笑着伸出手:“恭喜。”

秦歌茫然跟他握手。周渺的手掌很柔软,厚实,又微微有些潮湿。更有一种无以言表的电流传递到秦歌掌心,令他不由得微微颤栗。

“承让。”秦歌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周渺微微点头,离开。

不远处宋晓雨望着两人,眉头微皱。

招标会当天晚上,周渺和马致远又坐到了一起。周渺对于招标会上出现的意外情况,非常不满。而且这种不满全部都是冲着马致远而去的。

马致远对于这样的结局,同样始料未及。

“马老弟,你我都上了宋仁浩的当了。”周渺愤怒。

“他们的会议录音,你也听过。我能做的都尽力做了,其余情况我也把控不了。”马致远镇静地抽着烟。

“这个宋仁浩,真是狡猾。先假装开会确定一个标底,暗地里又把标底修改掉。马老弟,你说他宋仁浩这么做,是早有预案呢,还是因为出了某些差错,才令他要临时修改标底?”周渺狐疑。

“你觉得是什么样的差错?”马致远也有些在意。

“这个……我也说不好。会不会是发现了会议内容有泄露?”周渺猜测。

“或许是,或许不是,谁知道呢。”马致远说话依旧不徐不疾。

“行啦。投标失败,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周渺沮丧。

“不一定。投标只是第一步,我们有的是机会。”马致远若有所思。

周渺看着马致远那副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就有气。当初这家伙一直就拍胸脯,说拿下投标轻而易举,但事实是他们一败涂地,根本就不是宋仁浩的对手。可是到现在他还拿着一副势在必得的口气跟自己说话,脸皮真是够厚。

“周兄,这一回算他宋仁浩赢,但接下去我们可以制造出无数个机会来胜出,我一定会让宋仁浩亲自过来求你,让你来帮他的忙,你信不信?”马致远毕竟是聪明人,早就看透了周渺的心思。

“马老弟,你有这个自信,那就好好把握。如果能成,我这边给你的待遇不变。我们海博的处境微妙,马老弟你多多费心。”

事到如今,埋怨再多也于事无补。周渺也只好把希望继续寄托在马致远身上,毕竟除了马致远,他身边并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在这件事上帮到自己。

马致远听罢,沉默不语,只是平静地看着周渺。

周渺似乎读懂了马致远的心思。他内心一惊,强装镇静。

“周兄,事成之后,我想加入你们海博。不知道你肯不肯收留我?”马致远显然也已经看到了周渺内心的紧张,便索性主动说破。

“如果马老弟不嫌弃,我当然求之不得。”周渺预感马致远后面还有条件。他了解马致远这个人,心存高远,胃口很大。

“我进来后,周兄能不能分给我一些股份?就算是激励一下兄弟么。”

果然不出所料,马致远开始跟自己谈条件了。这个野心家,就知道他会来这一手。周渺暗暗嘀咕。

如何面对马致远,周渺之前也盘算过。所以眼下也并不感到突兀。

“这样好了,马老弟,如果你能拯救海博,我分给你海博二成的股份,如何?”

马致远微微一笑:“谢谢周兄。你真大方。”

“好商量。到时候我们一起把海博撑起来。”周渺强打精神,赔笑着说。

“一定的,周兄。”马致远掐了香烟,“那我走了。”

“等等……”周渺突然把马致远摁在沙发里,“马老弟,跟我讲讲那个叫秦歌的年轻人吧。”

“秦歌?我不是把他的个人资料都发给你了吗?这些都是我从公司人事部复制过来的。”

“我想问的是,他的工作,他的为人,能力,他的所有情况。这次招标会现场,我也看到他了。”周渺说到秦歌,脸上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份由衷的欣喜。

马致远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周兄,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

周渺沉吟片刻,喜悦:“马老弟,我们是老朋友,不妨跟你说件贴心事。这个秦歌,他……他是我的儿子!”

马致远非常意外。

几天以后,天宇公司接到通知,他们参与竞标的百汇广场土建工程中标。消息传来,宋仁浩非常高兴,特地召开了一场表彰会,并宴请了新项目所有成员。

秦歌因为标底一事,心怀芥蒂,并不觉得有多少高兴。但转而一想,天宇这次中标,毕竟在事实上重重打击了海博,这也值得庆贺。

不过秦歌又发觉,招标会结束后,事实上他们也就脱离了跟海博之间的竞争,这种局面,并不能实现他彻底击垮海博的愿望。

宋仁浩在宴请后跟他们聊了一会,说中标只是整个工程的第一步,接下去我们的对手不会罢休,今后的每个阶段,都有可能会成为对手作梗的机会,等等。宋仁浩在谈话中特别提到海博公司,说不出意外,接下去海博肯定会不惜手段跟天宇作对,阻碍我们的工程。他这些话说到这里时,有意无意就朝着马致远坐的方向瞟了一眼。

宋仁浩继续介绍说,海博这些年因为跟别人恶性竞争,连着亏了好几个工程,深陷经营和财务危机。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像样的工程来拯救公司,所以他们不会就这样甘心失败,我们必须时刻小心。我们这次争取到的不仅仅是一个项目,更大的意义在于,我们已经把最大的竞争对手逼到了悬崖边上。只要我们守住这个项目,然后努力做好,海博无机可乘,很可能就会土崩瓦解。

听到这些话后,秦歌这才重新燃起希望。尤其是宋仁浩的最后一句话,更是令秦歌信心十足,希望倍增。他想好了,一定要在天宇好好做下去,把工程做好,然后亲眼看着海博崩溃,看着周渺破产。

“宋总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秦歌受到鼓舞,忍不住站起身来,脱口而出。

大家纷纷朝秦歌看过来一眼,目光中多少有些惊讶,不过随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宋仁浩望着对面的秦歌,目光凝重,良久,才微微点头赞许:“很好。请坐。”

秦歌毫不在意自己的突兀,笑笑,坐下。

宋晓雨也在边上望着秦歌,心里百般纠结。这个人看上去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究竟是发自内心的干劲冲天,还是在装模作样掩人耳目呢?

马致远坐在一个角落里,听见秦歌高声附和,也不禁抬起头朝秦歌观望过来。

昨晚上告别周渺以后,马致远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了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凭着他的经验,他越来越怀疑宋仁浩这次突然修改标底,绝非无缘无故。他判断宋仁浩一定是察觉到标底被泄露,然后不动声色,暗中修正标底,并顺水推舟,设置了一个陷阱,让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海博落入圈套。

假如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就非同小可。宋仁浩既然知道标底泄露,那自然也会着手排摸这个泄密者。这种局面,对自己无论如何是个威胁。

马致远觉得自己必须想出一个良策,让自己彻底摆脱嫌疑。否则一旦被宋仁浩查实,自己必定会被踢出天宇,这样自己就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无缘获得海博这个平台。

按照惯例,遇到这样的事,宋仁浩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马致远。因而即便他们抓不到证据,但这种怀疑本身,也足以令宋仁浩加大对自己的防范,从而影响自己随后实施颠覆天宇的庞大计划。

马致远难免有些忐忑,有意无意间注视着不远处的秦歌,苦苦思考,突然有了个主意。

他想了想,扭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陈娟。

陈娟作为新项目队伍的一员,也出席了庆功宴。但不管是在餐厅,还是在会议室,她自始至终一直低调躲在角落里,没跟一个人说过话,也没觉得宴席上的山珍海味有多么美味,脸上始终隐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惶然。

会议结束后,陈娟独自回到办公室里。刚刚坐定,马致远走了进来。

“马总。”陈娟轻声招呼。

“你今天这副样子,可不像陈娟的风格。闷声不响的,到底怎么啦?”马致远微笑着说。

“是我把窃听器交给秦歌带进会议室的。你说我能不紧张吗?”陈娟喃喃。

“哦,也是。别紧张,陈娟,你很有胆魄。”马致远拍拍她肩膀。

“但是马总,中标的为什么还是天宇?是不是他们发现我们了?”陈娟惊恐。

马致远心里也同样没底,但他不可以在陈娟面前表现出来。

“只是个意外。他们发现不了我们。”马致远轻描淡写。

“真的?”陈娟现在也只有努力朝着马致远所说的去想。

“真的。”马致远微笑着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陈娟,“给,送你个礼物,谢谢你这次帮忙。”

陈娟望着礼品,有些尴尬:“马总,礼物就不必了。”

“小礼物,不值钱。你别误会……”马致远说着,索性自己动手,拆开盒子,原来里面是个毛茸茸的玩具猴子。

“我知道你属猴。”马致远笑笑。

看到里面只是个玩具猴,陈娟也有些放松。她接过礼物,乐呵,几天来始终郁闷的神色稍稍有些放松:“好可爱的小猴子,谢谢马总。”

看到陈娟拿着猴子,一下就灿烂得像个小姑娘时,马致远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软软的东西。

这一次马致远有意让陈娟去把窃听器交给秦歌,就是想试试这个姑娘的胆魄,同时也想了解她肯不肯替自己做事,能不能成为自己心腹,心理素质怎么样。现在看来,陈娟完成得不错,值得自己信任。这一点马致远非常看重。因为接下来颠覆天宇的计划,他很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一起配合。

“但是我们这次还是没赢下来,马总。”陈娟又面露遗憾。

马致远摆摆手,轻松:“没事。这次算他赢,下一回合我们扳回来就是了。”

“下一回?不不,马总,我不想干了,我很害怕被人发现……”陈娟担忧。

“别怕,想要赢,我们必须勇往直前。记住,开弓没有回头箭,否则会输得很惨很惨。”马致远顺着陈娟的话,诱导,也算是在警告陈娟。他可以容忍陈娟有些害怕心理,但绝不会放任她有哪怕一丝畏缩心态产生。有些事做多了,入了道,也就适应了。陈娟就需要这样的适应过程。马致远是铁了心要把陈娟带到这条道上去。

陈娟更加紧张:“我们还要怎么做?”

马致远想了想,附在陈娟耳边,轻声:“陈娟,你知道吗?周渺原来是秦歌的亲生父亲。”

陈娟惊骇:“这怎么可能?”

马致远笑笑,注视着陈娟:“千真万确。接下去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

与此同时,宋晓雨也来到父亲办公室里,商议接下来的工作步骤。

“爸爸,接下去我该怎么办?”

宋仁浩沉吟片刻:“我们需要先揪出那个泄密者。不然,后患无穷。”

说起那个泄密者,宋晓雨就有些心堵:“爸爸,你觉得会是秦歌吗?”

“你觉得他泄密的理由是什么?他跟海博有什么渊源吗?到目前为止,他为我们,为天宇做了不少事,为了救你,甚至还冒过生命危险。”宋仁浩踱步。

宋晓雨望着父亲,内心纷乱。

“晓雨,你喜欢秦歌吗?”宋仁浩突然问,“我看他倒是挺喜欢你的。”

宋晓雨听见父亲这么说,忍不住望向窗外,目光悠远,惆怅,久久没有说话。随后,又走近宋仁浩,一下抱住父亲,依偎在他怀里。

宋仁浩看到女儿这番举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觉忐忑。

“你的伤口还疼吗?”宋仁浩低下头,抬起女儿的手腕,柔声问。

“疼,很疼。下次只要你野在外面不回家,我就再在伤口上割一刀。”宋晓雨突然抬起头,调皮地看着父亲。

“胡闹。”宋仁浩佯怒。

宋晓雨笑笑,不管不顾,伸出胳膊,一下勾住宋仁浩的脖子。宋仁浩轻轻推开她:“这么大了,还跟小女孩似的。”

“我要一直这样下去。”宋晓雨笑得很灿烂。看上去有些任性,又似乎很认真。

“傻瓜。你应该去找个高大英俊、疼你爱你的男孩,然后让他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每天这样拥着你才对。”宋仁浩继续推开女儿,笑笑说。

宋晓雨哼了一声,摇摇头,继续紧抱着父亲。宋仁浩推脱不开,尴尬,突然发力:“晓雨,你够了。”

宋晓雨被宋仁浩用力推开,有些气恼,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一脸无所谓,还冲着宋仁浩乐呵,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姿态,随后出门。

宋仁浩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无可奈何。

而宋晓雨回到办公室后不久,陈娟突然走了进来。

周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这件事让秦歌百般纠葛,寝食不安。他实在按捺不住,习惯性地拨通了唐小弟的电话。这么多年来,他只要心里有事,多半会第一个跟胖子讲。而对方也同样会这么做。

秦歌约唐小弟出来吃饭时,听见胖子的声音有些含糊。细问才知道,这家伙正在家里独自喝着酒。秦歌二话没说,直接到了他家里,发现唐小弟已经喝到半醉。

秦歌给自己倒上一杯,喝了两口,然后把周渺的事跟唐小弟说了一遍。

唐小弟迷糊着小眼睛,似乎并没多大震惊,点点头:“好事。恭喜。”

“滚蛋。我正烦着呢。”秦歌摆摆手,喝了一口。

“烦个屁,平白无故掉下来一个资本家的父亲。你的命真好。”唐小弟似醉非醉。

“可是我恨这个父亲。我母亲就更别提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秦歌急着问。

“我哪知道。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去。”唐小弟嘀咕。

秦歌不悦,重重放下酒杯:“什么意思你?不会说话了吗?”

唐小弟抬起头,冷冷盯着秦歌,似乎是有意在跟秦歌怄气:“我说错了吗?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哪知道该怎么办?”

秦歌有些怒了。他搞不懂唐小弟究竟是哪根筋搭错,要这样跟自己较劲。但是他依旧以为这只是唐小弟喝醉了的缘故。

“秦歌,这辈子,我究竟还能不能超越你呢?”还没等秦歌开口,唐小弟突然问。

秦歌诧异,注视着唐小弟,不知道胖子究竟想说什么。

“秦歌,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你有什么感觉?”唐小弟端着酒杯,醉眼蒙眬,继续问。

“胖子,你特么真喝高了。我们兄弟当然没得说呀。这么多年下来了。”秦歌伸手把他的酒杯夺下来。

唐小弟惨笑,抢过酒杯,喝了一口:“哥们,跟我这么多年兄弟做下来,是不是感觉很爽,很尽兴?”

“那还用说?胖子,我跟你在一起,是我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秦歌笑笑。

唐小弟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胖脸涨得通红:“那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感觉?”

“你?我看你也挺乐意的呀。难道你不开心吗?”秦歌惊讶。

唐小弟听到这里,迟疑了一下,突然咧开嘴,笑了,而且笑得很放肆。

“嘿嘿嘿嘿……我这个差生,有幸跟你这个好学生做朋友,我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呀……我特么有资格不开心吗?”

唐小弟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吼叫,并猛然把手里的酒杯砸到地上,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头倒在地上,开始呕吐。秦歌连忙把他清理干净,然后扶到床上。

“平白无故的,一个人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呀你?”秦歌埋怨着把唐小弟安顿好后,以为他就是犯浑贪杯,没怎么多想就离开了。

秦歌离开后,唐小弟躺在床上,马上把眼睛睁得老大。

其实刚才他最终没有把另一句话说出来。

秦歌呀秦歌,你知道吗?跟你做兄弟,你感觉很放松很惬意,可我他妈的天天都憋着一股子委屈你知道吗?

而现在,唐小弟再也不想继续憋屈下去了。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实现这个欲望。

反复权衡之后,秦歌终于找个了时间,把周渺约了出来。

自己的父亲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是公司的竞争对手,秦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多少年来,母亲极少提及父亲,有限的几次,也只时轻轻带过。这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曾经无数次出现在秦歌的梦里。但梦里的父亲永远都很模糊,看不清面目,听不清声音,闻不到气息。年幼的秦歌时常幻想着父亲应该很高大,也很宠溺自己,他身上或许有股香烟味,头发乱糟糟的,能轻易把自己举过头顶,让自己骑在他脖子上,再给自己买一根羊肉串,然后驮着自己,走街串巷,在暖洋洋的阳光里闲逛。

秦歌一直想着去把周渺约出来,但他想象不出母亲在见到父亲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情绪,所以不敢提及。不料有天回家后,母亲却主动让秦歌去把这个混账约出来。她说她很想看看,事至如今,周渺会用什么样的脸面来面对他们母子。另外陆敏阿姨在获知情况后,也说应该好好痛骂周渺一顿。这样母亲才想到要去跟周渺见上一面。

同时秦歌也恍然,为什么在购买标书那天,周渺会突然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他一定是隐隐认出了自己,因为自己的面相,跟母亲是极为相似的,周围的人个个都这么说。

虽说自己跟母亲长相酷似,但要能够在一个男人的脸上,看出他母亲的蛛丝马迹来,毕竟也不容易。看来周渺一直就没有忘记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母亲很早就让秦歌带她赶到约定的茶室里坐定,安抚一下情绪。她说她提早到场,是想看着周渺如何踏进茶室包房门口,如何站在他们母子跟前开口,说些什么。而自己早些到场则可以不用那么慌乱,努力用一种平静的心态去面对他。

秦歌有些不太了解母亲的这种心态。母亲的种种表现有着很多矛盾之处。他说妈妈,周渺来了以后,你准备跟他说些什么?

金美芳想了想,竟然无言以对。

“我判断他假如肯来赴约,就一定是准备跟你示好,跟你道歉。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原谅他吗?”秦歌又问。

“儿子,你觉得我会原谅他吗?”金美芳的情绪又开始激荡起来。被无情抛弃的记忆,不堪回首,犹在昨日,这对一个女人而言,是此生最大的屈辱。

“别说是你,妈妈,我都绝不会原谅周渺的。”秦歌的心中也有股愤慨涌起。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说到周渺时,习惯性直呼其名。他已经不太会念爸爸这两个字了。

金美芳看着秦歌,想起自己如何跟儿子相依为命,含辛茹苦度过的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转眼间就溃决了。

突然之间,金美芳似有所悟,慌张地站起身来:“儿子,快,快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能见他,决不能……”

“为什么呀?你改主意啦?”

“我不能轻易给他道歉的机会。这样太便宜他了。”金美芳恨恨地说。

“你不原谅他就是了么。到时候痛骂他几句,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不不不。我不该表现得那么主动,这样他会以为我急着想见他。我要让他一辈子都在忏悔中度过。”

正在说话时,包房门被推开,周渺大步跨进。

三人一见,恍然如梦。金美芳痛彻心扉,扭过头去,不愿意去看周渺。

周渺望见金美芳,眼眶也很快就湿润了。他鼓足胸腔里所有的气息,柔声喊:“美芳……”说罢,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金美芳母子跟前。

秦歌非常意外。金美芳见到,情绪激涌,这么多年来的悲伤艰辛,一股脑儿涌起,她突然有些气喘起来。秦歌马上扶住母亲,帮她抚着胸口。

“美芳,秦歌,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周渺跪在地上,黯然落泪。

金美芳再也呆不住,挣脱儿子的手,跑了出去。

秦歌喊了一声,没有拉住,眼见着母亲离开。此时周渺依旧长跪不起。

秦歌注意到周渺两鬓已经有些斑白,身体瘦弱,泪流面面,眉宇间盈满了愧疚和伤感。他看着这个男人,憎意陡生,很想替母亲痛斥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一点力气说出口。站了几秒钟后,他丢下周渺,也跑出包房。

金美芳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疾走,摇摇晃晃,悲伤不已。秦歌赶上来,一把搀住她。

“妈,别难过,你当心身体。”

金美芳伏在儿子身上哭泣。母子俩相拥着,站在车来人往的街道上,迎风悲伤。

很快,周渺也赶了过来,远远看到母子俩哭成这样,非常难过,忍不住走上前去,展开胳膊,轻轻揽住金美芳和秦歌的肩头。

而这个时候,宋晓雨刚刚把车停在马路对面,恰好看到三人合抱在一起的模样,十分意外,继而这股意外又变成一股强烈愤慨。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咬着嘴唇,驱车离开。

秦歌和周渺是父子关系,这一点基本就是事实了。看来陈娟没有对自己撒谎。

这样就很清楚了,秦歌非但具备把窃听器带进会议室的机会,同时也具备了这么做的动机!

他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潜进天宇公司的商业间谍。难怪他之前要那么卖力地表现自己,甚至不顾生命危险。他还说自己父亲很早就死了,这些全都是套路呀。

更加令宋晓雨无法容忍的是,秦歌居然还要以爱着她宋晓雨的名义,进入天宇公司。并且差点就令她也彻底爱上这个男人。这是令宋晓雨最感到羞辱和愤慨的事了。

宋晓雨开着车,情绪激愤,几乎不能自已。她有些担心无法好好开车,就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妥,然后趴在方向盘上,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

要不是今天陈娟无意间说起这件事,自己恐怕还会一直蒙在鼓里。

今天上午,陈娟难得敲开宋晓雨的办公室房门,说是有个材料想让秦助理过目签字,可是他今天没来上班,问她应该怎么办。宋晓雨就说那我来签字好了。当宋晓雨在翻阅文件时,陈娟突然有意无意地说,哦我想起来了,秦助理的父亲原来没死,今天很可能是带着母亲去认亲呢。

宋晓雨意外,问及缘由。陈娟说她也是听姑妈说起的,姑妈跟秦歌的母亲是老姐妹。秦歌的父亲在很多年前抛妻弃子,跟另外一个女人跑了。可是最近好像又找到秦歌母子俩,估计是想认亲。最后陈娟还说,听说秦歌的父亲就是海博公司的老总,周渺呀。

宋晓雨正在签字的水笔当时突然折了一下,差点摁断笔尖。

这样一来,之前秦歌跟周渺在威仪招标公司里偷偷交谈的场景,也就有了充分的缘由。秦歌带着母亲去认亲,虽说发生在今天,但是秦歌跟周渺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究竟有没有达成过某些约定,这一点谁也不知道。

那么也就是说,秦歌完全有可能是在知晓周渺就是自己父亲的情况下,出于亲情,暗中协助周渺,坑害天宇,泄露标底。甚至他们相识得更早,或许在飞机特等舱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渗透阴谋。一个穷游的学生,坐飞机回家时,根本没理由要升级到特等舱里来。

这一次幸亏父亲谨慎,多了一个心眼,否则投标事宜早就完蛋了。

宋晓雨把脑袋从方向盘上抬起,茫然若失。之前跟秦歌一起外出办事、爬山、吃饭;自残后又被他紧抱着送进救护车,推进抢救室;然后跟他同乘一骑,在夕阳下肆意飞奔;以及那一幕幕热烈拥吻的场景,此时交替出现,反复萦绕在宋晓雨脑海里,根本就没法驱散得走。

宋晓雨非常惊讶,原来就在这短短一段时间里,秦歌已经实实在在走进自己心田,并且留下了不可忽视的烙印。此时此刻,宋晓雨很急着想去找秦歌算账,但除此以外,她还有些想哭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宋晓雨就闯进秦歌办公室,宣布跟秦歌中断试用期,让他立即把公司财物交出来,然后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秦歌原本就已经料到,周渺的身份突变,必定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变数。特别是自己眼下身在天宇,跟周渺的父子关系,肯定会给他带来大麻烦。但他没有想到宋晓雨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而且反应还那么大。

“是不是因为我跟周渺的关系?”

“没错。以你现在的身份,还怎么在天宇工作?”

“你恰恰想错了。周渺是我父亲没错,可这一点只会激发我更加努力,帮助天宇打败海博……”秦歌希望可以解释一下。但却被宋晓雨打断。

“你别说傻话了,更不要把别人都当傻瓜,行吗?”

秦歌突然发现,自己一时半会还真的没法解释清楚。

“别磨蹭了,赶紧走吧。”宋晓雨咬咬嘴唇。

“这件事宋先生知道吗?”秦歌想了想,问。

“我父亲在出差。不过你找他也没有用。”

秦歌转念,不免有些恼火:“即便我跟周渺是父子,你也不用这样对待我。我做过对不起天宇的事了吗?”

宋晓雨逼视,很想当面质问秦歌,究竟有没有泄露标底。但又想起父亲嘱咐,对任何人都不能提及标底泄露一事,不然的话,就会危及安插在周渺身边那个线人的安全。

秦歌望见宋晓雨戒备愤怒的目光,想了想,愤然拿出两把钥匙,一本行驶证,注视着宋晓雨:“我自问对天宇尽心尽职,但没想到你们这样看我。这样我留着也没意思,东西你收好,我过两天来办离职手续。”

说罢,就把东西摔在桌上,出了办公室。

宋晓雨看着秦歌走出办公室,茫然若失。她紧跟着跑出办公室,站在门口,望着秦歌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里,眼圈隐隐发红。

我这是怎么了?不是自己让他滚蛋的么?宋晓雨强忍着眼泪,自问。

这个混账,居然没有一点留恋,也不做任何争取,就这样说走就走。走得无牵无挂,潇洒自如。

他是不是觉得,他这样一走,放弃的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滚吧,没你地球照样转。

宋晓雨郁闷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却直接走到窗户跟前,朝外面张望出去。

她恰好看到秦歌走出天宇大厦大门口,步子非常坚定,头也不回。他走到马路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有一辆出租车经过,他扬招,上车,很快就从宋晓雨的视线里消失。

宋晓雨收回目光,丝毫感觉不到清退掉秦歌后该有的如释重负。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非常揪心的惆怅。

正在这个时候,陈娟敲门进来:“宋总,这是秦助理让我做的,说是急着用。可是刚才我打他电话,他却说已经不在天宇干了。这,这怎么回事呀?”

宋晓雨接过文件,翻阅了几下:“你别管。以后这种东西交给我。”

陈娟说了声好的,就想出去。宋晓雨突然喊住了她。

“宋总,还有吩咐吗?”

宋晓雨看着陈娟,若有所思:“陈娟,秦歌被我赶出天宇了。”

陈娟一副意外表情。宋晓雨看着她,继续:“而这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对吗?”

“宋总,这话从何说起?”陈娟辩解,“我怎么会希望秦歌被赶出天宇呢?”

“那你昨天为什么要把秦歌去认亲的事告诉我?”宋晓雨追问。

“我……我也是恰好想起,就跟你说了。”陈娟想了想说。

“不。你当时是来找我签字,根本就没必要把话题扯到秦歌请假干什么去了。当时我也没问你,你却主动说出,而且说得那样详细。你知道我一定会去核实这个消息,因此从时间上看,当时也足够来得及让我赶到他们的碰面地点,去跟他们遭遇。看来这些都是你有意为之的。”

事实上宋晓雨的猜测完全正确。马致远在获知秦歌和周渺的关系后,马上就告诉了陈娟,并且让陈娟尽快找机会把消息捅给宋晓雨知道。马致远估计宋晓雨知道这事后,一定会对秦歌高度戒备。所以一旦宋仁浩真的怀疑标底被泄露过,继而开始追查泄密者时,秦歌就是一个完美的替死鬼。这是其一。其二,这样一来,也大大分散了宋仁浩身边的亲信力量,为马致远随后实施颠覆天宇公司的计划扫清障碍。

陈娟心里忐忑,但这件事分毫必争,她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犹豫,而唯有被马致远推着,不由自主地朝前走。

开始陈娟一时找不到借口去跟宋晓雨透露这事。因为一旦宋晓雨问起这个消息的来源,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理由。恰巧金美芳在获知周渺也在本市后,情绪激动,去找了陆敏诉说。那天陈娟刚好也在,所以听了个完完整整。而这一点,也顺利成为陈娟在宋晓雨面前的完美借口。可是宋晓雨毕竟聪明,很快就看穿自己把消息透露给她宋晓雨,是别有用心的。

在敏感的宋晓雨跟前,一味否认显然是愚蠢的。现在陈娟也就只剩下一个理由了。

“说吧,为什么要把这件事透露给我听?”宋晓雨追问。

陈娟无奈,承认:“好吧,宋总,我承认自己有些阴暗。我就是想看到秦歌今天的下场。”

“你倒是坦诚。这么做的理由呢?”

陈娟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我喜欢秦歌,这点你一定也看出来了。秦歌之前对我一直挺热情,但自从到天宇后,对我很快就冷淡下来,相反却一直跟你玩在一起,我嫉妒了……”

陈娟心里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真正理由,完全是因为马致远的唆使。但在内心深处,又确实有这样一股子情绪在左右着她呢。要是自己对秦歌没有任何怨愤,光凭马致远的唆使,自己还不一定会走到眼下这一步。

宋晓雨听到这里,情绪一下就高昂起来。

“你觉得秦歌喜欢上了我?”宋晓雨马上问。

“那还用说吗?瞎子都看出来了。”陈娟黯然。

宋晓雨马上有些激动起来,随后一挥手:“你继续说。”

“所以这次我想利用秦歌跟周渺的关系,离间你们。我故意把消息泄露给你,让你亲眼目睹,然后以目前公司与海博的竞争关系,你肯定不会放任周渺的儿子留在公司要害部门。即便不开除他,但肯定会调离重要岗位,这样必定会削弱你们之间的感情。”

陈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神色复杂:“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厚道。但那又怎么样呢?”

宋晓雨听到这里,没有产生丝毫责怪陈娟的想法。她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另一个问题上了。

其实宋晓雨对于秦歌究竟喜不喜欢自己,是有些模糊的。秦歌对自己有时候确实很有诚意,但有时候又好像纯粹只是泡妞。这方面秦歌已经做了不少,而宋晓雨也感受到过。但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她无法不多思多虑一些。

现在出了周渺这档子事,不得不令宋晓雨对秦歌的所作所为产生联想。而现在陈娟的话,令她有些确认秦歌真的喜欢着自己。

陈娟作为自己的情敌,一直非常紧张自己跟秦歌之间的亲密关系,甚至不惜耍手段离间自己跟秦歌。那这是不是可以反过来证明,秦歌确实是喜欢着自己的?只不过自己身在其中,反而看不清真面目了?

想到这些,宋晓雨竟然有了些欣慰,心里越来越明朗起来。她根本不在乎陈娟的手段,她在意的,只是希望确认秦歌对自己的态度。事至如今,宋晓雨再次把跟秦歌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汇集起来,仔细品味,基本上确认秦歌是真正喜欢着自己的。

“宋总,那么你是不是也喜欢秦歌呢?”陈娟突然问。

宋晓雨想了想,暗自叹息。如果一点都不喜欢秦歌,她还会这么在意秦歌对自己的态度吗?

想到这里,宋晓雨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宋晓雨很安心,也很有幸福感,因为她发现秦歌对自己确实是真爱,自己并没有被利用被蒙蔽。所有在他俩之间发生过的温馨柔软经历,全都是真实可信的。这一点对她很重要,或者说对任何一个女人都很重要。至于要不要接受这份真爱,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既然你喜欢着他,又为什么要把他赶走呢?你就不怕这样做,实际上是在把他往我这边推吗?”陈娟又问。

宋晓雨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其实除了秦歌,宋晓雨心里始终放着另一个男人。这是她心中最大、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么多年来,除了这个男人,宋晓雨从来没让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走进过自己的心田。而秦歌算是例外,所以宋晓雨承认自己也喜欢秦歌。

但是想要接受秦歌的这份爱,她就必须顾及心中那个男人。所以面对秦歌时,宋晓雨始终是矛盾的。当她把秦歌和心中的男人放在一起掂量时,宋晓雨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徘徊起来。这在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她很害怕这种徘徊,深知秦歌的存在,已经对她心中的那个男人构成严重威胁。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忍痛割爱,把秦歌彻底清除出自己的心田,这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尽管这么做也会有些隐痛,有些遗憾,但宋晓雨无怨无悔。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替代她心中的这个男人。决没有。

“我喜欢秦歌,只是因为他喜欢我。而且这恰恰是我最担心的。”最后,宋晓雨面容沉静,轻声对陈娟这样说。

陈娟听罢,细细品味,不觉有些意外。

其实当宋晓雨站在办公室窗户后面,目睹秦歌快步走出天宇大厦时,马致远也正站在天宇大厦的某扇窗户后面,微笑着看着秦歌离开。

这件事还算顺利。接下来宋仁浩即便怀疑标底泄露,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

关键是通过这件事,马致远觉得陈娟完全值得信任,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心腹。

不过陈娟本来就是秦歌介绍进入天宇的,可这次她却帮助自己把秦歌逐出天宇。她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异常呢?

仔细想想,马致远也很快就释然。陈娟喜欢着秦歌,然而秦歌却一直跟宋晓雨打得火热,陈娟因爱生恨,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

这一刹那,马致远很自然就想起,当陈娟接过自己送给她的毛绒猴子时,脸上所显露出来的那份灿烂笑容,实在是相当的动人。

马致远想到这些,不觉有些遐想起来。

不过他只允许自己遐想了那么一小会而已。因为接下去还有更加严峻的事情在等着办。

天宇中标后,马上就着手进驻百汇广场的建设工地。前期的清理平整测绘工作已经展开。工程的第一步,自然是土方开挖。百汇商业广场总面积大,并设计有三层地下室,再加上建筑本身需要的地基深度,所以土方量是非常巨大的。这就牵涉到一个开挖设备的问题。

按照常规,像天宇这样的大型建筑公司,自身会装备一定数量的重型设备。但遇到大型工程,这些设备肯定不够,这就需要短期租赁,或者干脆外包。按照百汇广场的工程量,天宇自身装备的重型挖掘运输设备,仅仅只占总需求量的五分之一不到。再加上本次工程工期很紧,所以前期的土方开挖工程必须尽快完成,为整个工程抢得时间。

在很早以前,宋仁浩就联系到了本市几个有资质有档期的土方工程公司,跟他们初步达成租赁设备或者外发土方挖掘工程的意向。但因为当时还没有中标,所以正式的合同并没有签署。这一次天宇中标后,宋仁浩在第一时间联系了这些单位,却发现对方早已经把设备和工程档期签给了别的单位。

宋仁浩非常吃惊,但也无可奈何,仔细想想,他肯定这是海博在暗中搞鬼。海博没有中标,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天宇。周渺是只老狐狸,他肯定预料到天宇下一步的需求,便捷足先登,抢先跟这些单位签署了工作合约。所以这些天宋仁浩亲自去了几个邻近的省市,寻找这方面的资源。

其实宋仁浩只猜对了一半。这些阴谋真正的策划者,却是躲在后面的马致远。

马致远对宋仁浩的每一步工作计划都了如指掌。他提前选定了如意建筑设备租赁公司,偷偷让这家公司出面,把本市拥有土方挖掘设备和资质的大小公司全部疏通,然后让周渺出资,把对方手头的所有设备全部租赁到如意公司名下,并且签订了合同。这样一来,宋仁浩肯定无路可走,而且还面临着延误工期的可能性。一旦延误工期,天宇就将面临巨额赔款。这是宋仁浩根本无法承受的糟糕结果。

此时此刻,马致远和陈娟一起坐在一家雅致的茶室里喝茶。片刻,唐小弟大步踏进。

半个小时之前,马致远电话约了唐小弟到这里来谈事。当时陈娟搭了马致远的车出门办事,回来时马致远说他约了个人,邀请陈娟一起过去坐坐。陈娟说你去见人,我跟着合适吗?马致远说你不是外人,我防谁也不用防你。陈娟笑笑,就跟着一起进了茶室。

唐小弟进门一看到陈娟,马上就变得尴尬起来。陈娟也有些意外。

“怎么,你们认识吗?”马致远察觉。

陈娟移开视线,没有说话。唐小弟勉强笑笑:“师傅,找我什么事?”

马致远并没有在意,就把情况跟他强调了一遍。

“小唐,这三个月内,你替我看死这些设备,谁来找你租赁,你都别松口。三个月的租金和佣金已经有人替你付清,你什么也别干,占着这些设备就能赚钱。”马致远叮嘱。

“师傅放心,我一定按你的意思办。”唐小弟坐在马致远对面,恭敬地端起茶壶,给马致远倒茶。陈娟连忙把自己的茶杯拿开,看上去明显是不想让唐小弟给她倒茶。唐小弟有些难堪,放下茶壶。其实唐小弟刚才的倒茶举动,有一大半本来就是冲着陈娟来的。

马致远当然察觉到了这些。他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小唐,你挺聪明,也有经营头脑,跟着我干,以后我多划些业务给你做,包你发财。”

“师傅一直照顾我,我当然会好好跟着你。”唐小弟欣喜。

“本来我是考虑让海博公司直接出面,租赁下这些设备。但是这样做,也确实有些过分招眼。业内同行一看,就知道这是海博没有中标,故意在用这种方式刁难天宇。周渺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不想让同行在背后戳脊梁骨,所以就让我去物色一家靠得住的第三方来出面。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马致远咬了支烟,说。

“谢谢师傅看得起我。你让周总也放一百个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唐小弟乖巧地替马致远点烟,拍胸脯说。

陈娟冷冷坐在一边,脸上微微显露出一些不耐烦。

“师傅……天宇是不是有个叫秦歌的人?”唐小弟突然问起。

“怎么,你认识秦歌?”马致远有些在意。

“我跟他从小一块长大,是铁哥们。”唐小弟有些忐忑。

马致远注视着唐小弟,显然有些意外。他沉吟片刻,摆摆手:“秦歌已经被天宇开除了。”

“真的呀?为什么开除他?”唐小弟惊讶。

“我也不太清楚。”马致远掐了烟头,想了想,道,“这样反而好。铁哥们离开了天宇,你在我们这件事上,也就不会有什么顾虑了。”

唐小弟恍然,点了点头。

马致远接到一个电话,起身走到外面接听。包房里只剩下唐小弟和陈娟。

陈娟原本想跟着离开,但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于是就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反正马致远接听一个电话而已,很快就会进来。

但唐小弟却不肯浪费这种机会。他拿起水壶,殷勤地给陈娟杯子里续茶。陈娟没有理由拒绝,也就由他去了。

“真没想到,我们会跟着同一个人做事。”唐小弟鼓足勇气,笑着对陈娟道。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肯轻易放过陈娟。他知道自己必须努力,这样才能避免自己的尊严被秦歌再次践踏。放弃陈娟,实际上就是在放弃他自己。

“以后请多多指教……”胖子嘀咕着,开始废话。

陈娟无奈地望着唐小弟,心里想的是:马致远这个电话怎么说那么久。

“呃……”唐小弟还想说什么,陈娟实在忍不住,打断。

“唐小弟,你的心思我完全懂。不过我觉得自己已经把有些事说得很透彻了。我们都不要浪费心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能还不了解我……其实,我们也可以从朋友做起的……”唐小弟不甘心,继续词不达意地纠缠。

陈娟看着唐小弟那副木讷的表情,尽量不让自己的暴脾气抬头。这种事要是放平时,她或许早就把最凌厉凶狠的话扔给唐小弟了。但现在他既然是马致远的徒弟,那么陈娟也想给他些面子。更何况唐小弟看上去也挺老实,陈娟也不忍心过多伤害对方。

但如果继续跟他唧唧歪歪,说些不痛不痒的屁话,也反而会令唐小弟产生误会,从而导致更大的麻烦。

“唐小弟,我们既然有了那段渊源,恐怕连朋友也没法做得好。我看还是大家保持距离,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这样会好一些。你觉得呢?”

唐小弟听罢,深深感受到了陈娟的绝意,暗自伤感。

“我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末了唐小弟依旧不甘心,鼓起勇气问。

陈娟注视着他,坚定地摇摇头:“以后别再说那些傻话了。这样说不定我们还能做朋友。”

唐小弟点点头,喝了一口茶,又偷眼看看一脸冷漠的陈娟,心中黯然,就此再也没有说话。

好在马致远很快回到包房,这才算是给两人解了围。马致远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一步。陈娟马上起身,借口搭车,马致远于是跟唐小弟告别一声,带着陈娟先走了。

唐小弟看着陈娟昂着脑袋离开,茫然若失,突然长叹一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而马致远半路上跟陈娟分手,然后直接去了周渺的家里。

(未完待续)

发稿编辑/冉利敏

插 图/陈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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