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淳一小说《タコ》与日本煤炭工业兴衰录

杨庆敏

摘 要 煤炭产业在日本历史上曾经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煤炭曾经是支撑日本近代产业发展的重要能源，但日本的煤炭开采也同样伴随过惨烈的劳动灾害和矿难，煤炭和矿工也在日本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本文透过渡边淳一小说《タコ》中所描绘的煤矿矿工、劳灾及煤炭生产，重新思考曾经作为主要能源的煤炭的兴衰，梳理曾被称作“タコ”的煤矿工人境遇的转变，挖掘人性的善良以及和命运抗争的矿工们所作的努力，分析煤炭工业的兴衰及其对中国的启示。

关键词 日本煤矿 “タコ”和矿工 劳动灾害和矿难 煤炭和能源安全供给

中图分类号：I313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00/j.cnki.kjdks.2017.10.065

Abstract The coal industry has an important space for one person in the history of Japan， once the coal is important to support the development of the Japanese modern energy industry， but Japan's coal mining also with fierce labor disasters and mine， coal miners and also in the history of Japan left a heavy color. This article through Junichi Watanabe's novel "タコ" depicted in coal miners， disaster relief and coal production， think again once as the main energy of coal development， combing once known as the "タコ" mine workers situation change， mining the goodness of human nature and destiny and fight the miners efforts analysis of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coal industry and its enlightenment to the Chinese.

Keywords Japanese coal； "タコ" and miners； labor disaster and mine disaster； coal and energy security supply

0 序言

能源对于世界经济发展和现代生活的重要作用无庸赘述，能源的升级转化、洁净能源的开发替代日益频繁，但伴随煤炭开采、挖掘、搬运产生的一系列问题使煤炭产业面临重大的转折期。煤炭产业在日本历史上曾经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煤炭曾经是支撑日本近代产业发展的重要能源，但日本的煤炭开采也同样伴随过惨烈的劳动灾害和矿难，煤炭和矿工也在日本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本文透过渡边淳一小说《タコ》中所描绘的煤矿矿工、劳灾及煤炭生产，重新思考曾经作为主要能源的煤炭的兴衰，梳理曾被称作“タコ” 的煤矿工人境遇的转变，挖掘人性的善良以及和命运抗争的矿工们所作的努力，分析煤炭工业的兴衰及其对中国的启示。

1 日本的煤矿、煤炭及矿工

1.1 煤炭曾是支撑日本经济发展的主要能源

日本的煤炭工业在20世纪50至60年代之前，一直在日本能源供应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其煤炭亦曾经出口海外，但在后来的短短几十年中走向了消亡。日本煤炭生产量在战争期间的1940年及战后的1961年分别达到了年产5，630万吨和5，540万吨的生产高峰，煤矿数量最多时有1，047矿（昭和27年），矿工数最多时为45万人余人（昭和20年代）。①

60年代后期，煤炭生产量开始急剧下滑，到了90年代，日本的煤炭生产仅仅依靠两三家大型现代化矿井维持，其他煤矿企业全部停产关闭。2002 年，随着太平洋煤矿的关闭，日本煤炭工业最终消亡。日本现在虽然不开采煤炭，但煤炭消费量逐年上升，2014年日本进口煤炭18，840万吨，国内生产132万吨；同年煤炭消费量18，800万吨。煤炭消费量的99.3%依赖进口，煤炭消费量占一次能源总消费量的25.5%。②虽然日本经济高度成长期，煤炭在一次能源总消费量中比率降至7，80年代的18%、90年代的17%，但70年代的二次石油危机以及2011年“311大地震”后，日本为加强能源安全保障，采取了促进能源供应品种多元化和进口来源地多元化的措施，使煤炭在一次能源消费中的比率由2000年的19%提高至2014年的25.5%，以增强能源供给的稳定性。

1.2 众多的城市和家族依托煤炭发展繁荣

北海道、常磐、山口、九州等地的许多城市都是因为开采煤炭而发展和繁荣起来的。明治政府時期，在煤矿最早使用了作为载人或物的升降机和排水水泵动力源的蒸汽机。在北海道和九州等曾经的主要产煤区，至今还保留着众多的煤炭产业遗产。曾经是20世纪初日本最大的产煤基地的筑豊炭田周边，形成了日本最早的近代制铁所新日本住金八幡制铁所、著名的工业港口北九州若松港、支撑了日本近代化进程的三井三池煤矿（九州世界文化遗产）等。

许多至今财力雄厚的家族的发家史源于煤矿开发。第92代内阁总理大臣麻生太郎的曾祖父麻生太吉（1857年- 1933年），就是从开采煤矿起家的，后来把事业扩展到铁路建设和水泥加工制造等领域，甚至还进军政界，历任麻生商店社長、煤炭矿业联合会会长，众议院议员等，为其后人留下了巨额财产。

地方财阀€Y尠泊ú品У拇词颊甙泊ň匆焕桑？849年-1934年），在其兄去世后开始着手煤矿经营。在煤矿经营中赚取了大量资金后，创立了安川电机、九州制钢、黒崎窑业等。endprint

1.3 渡边淳一和北海道的雄別煤矿

渡边淳一于1959年26岁时，作为外派医师，先后三次共计半年被派往北海道的雄别煤矿（釧路市阿寒町），在雄别煤矿医院作为外科整形医师为骨折等受伤的矿工治疗。早期作品中有许多以北海道煤矿为舞台的作品。

渡边淳一曾经工作过的北海道雄别煤矿始建于1919年12月（大正8年），隶属于北海道炭矿铁道公司，在雄别至釧路间铁路铺设（约44公里）完工后的1921年开始正式开采煤炭。雄别煤矿1941年开采煤炭66万吨，其后处于休眠状态。二战后随着朝鲜战争的爆发，军需的扩大，雄别煤矿员工数一度超过3000人，1964年开采出该矿最高纪录的72万吨。其后开采量急剧下降，1970（昭和45年）2月关闭。③虽然矿山下面还埋藏着大量的煤炭，但因为要和低成本的进口煤炭竞争，公司连年出现赤字，出于成本效益的考虑，公司经营者不得不关闭了矿山。

1.4 日本煤矿、煤炭和矿山歌谣

日本有名的歌谣曲《炭坑節》就是源于福冈县煤矿的民谣，歌词描写了煤矿的景色、在煤矿工作的女性心理活动及煤矿生活和劳动的艰辛等。最初由盛产煤炭的田川矿区的煤矿矿工们作为劳动歌谣传唱，后来被煤矿矿主们带到娱乐界，成为当时筑豊矿区煤老板们在博多、小仓等夜店消费时必唱的保留歌曲，最终通过收音机等流传至全日本。煤矿作家山野英信曾经考证说，该歌谣曾被称作日本的“黑人灵歌”，反映了当时处于日本等级制度和民族歧视背景中的煤矿劳动者的艰辛和乐观。现在，被作为“夏祭り”“盆踊り”必唱歌曲，流传至今，被众多人广为传唱。

2 煤炭开采和劳动灾害、矿难

日本在明治维新置产兴业的政策支持下，大力发展煤炭产业。但20 世纪初，日本煤炭工业资本积累是靠对煤炭资源的垄断和包括大量囚徒在内的廉价劳动力的压榨、赚取高额利润来实现的。在这种劳动力密集型生产方式下，资本及技术结构的合理化被忽视，煤炭生产量的增加主要靠廉价劳动力的大量投入。特别是在30～40年代的战争期间以及战后经济恢复期间，出于军事、政治的需要，日本政府对煤炭工业实行了国家统一管理，使煤炭工业垄断资本在国家的保护下，进一步加剧了对煤矿劳动力的残酷压榨。这一时期的日本煤矿劳动力主要由从中国、朝鲜等国家强行运送而来的劳工、战俘和日本农村贫困人口以及战后大量的复员者、城市失业者构成。④

当时的煤矿以利益优先，劳动环境和安全保障被忽视，许多煤矿的安全设施不足，漏水、瓦斯爆炸等煤矿重大事故频发，小规模的死伤等事故不计其数。二战后，随着安全设施的完善、能源的流体化的推进、进口煤炭增加而导致煤矿的倒闭等，煤矿事故和矿难明显降低。但其后的劳灾补偿和遇难者家属赔偿金等问题，使煤矿经营受到重创，加剧了日本煤矿的衰退。

3 渡边淳一小说《タコ》和煤矿记忆

3.1 “タコ”和煤矿矿工

タコ，中文为八爪鱼，又名章鱼，章鱼是非鱼类软体动物。据说章鱼具有极高智商，是最聪明的无脊椎动物。在遭到外敌袭击时，能割舍被捕捉到的触腕而逃生，那只触腕日后还能再长出来。有人观察到章鱼吃自己的触腕，据考证认为这种行为是由某种病原体引起的，但开始吃自己触腕的章鱼数日后就会死亡。因为章鱼一煮就变红，并且样子特殊，经常被塑造为漫画、电影、电视剧中的角色。

在日本，骂人时会说“タコ”，说别人是傻瓜或菜鸟时也常常用这个词。

“タコ部屋労働”是指在战前的北海道，长时期监禁矿工，强迫矿工在极其残酷的环境下进行高强度的非人劳动。把被监禁进行强制劳动的矿工称作“タコ”，把监禁“タコ”的房间称作“タコ部屋”。 “タコ部屋”有时也用来形容“タコ部屋労働”的恶劣环境。

3.2 渡边淳一小说《タコ》和矿工

渡边淳一在短篇小说《タコ》中，描写了两个在煤矿工作的男人，为了得到劳灾补偿金而故意弄断手指的故事。虽然令读者感到悲哀和无奈，但透过字里行间却能使读者感受到每个登场人物的善良本性、善解人意的体谅及同情心，也能感知到和命运抗争的矿工们所作的自虐式的努力。

三十三岁的矿工甲造和妻子清子带着三岁的儿子和刚满一岁的女儿在北海道中部的一家大型煤矿做矿工，甲造一家是二年前从某被关闭的矿井迁移到这家煤矿的。之前工作过的那家煤矿，是在日本煤炭产业结构合理化政策主导下被关闭的低效矿井，而迁移到的这家煤矿是配备了现代化采煤技术的埋藏着高热量原料炭的大型煤矿，甲造认为这家煤矿近期内不会倒闭。

刚刚来到这个煤矿时，甲造依仗自己年轻力壮、在坑道挖煤的高薪酬，一时忘乎所以地无意间计划外造人成功，使妻子怀上第二个孩子，造成原本和甲造同样可以下井挖煤的妻子不得已呆在家里。第二个孩子刚刚出生，甲造却因长期负重而患上了突发性腰痛病，不得不转岗为坑外机械工。在坑外操纵机械比下井挖煤薪酬要少近一半，再加上要强的妻子在生活重压下脾气逐渐暴躁，使甲造倍感焦虑。正在这时，甲造得知和自己生活境遇相同的矿友堀井突然有财力买了750cc的摩托车，750cc的摩托车也是甲造盼望已久早就想买的车。

在甲造弄明白堀井是用工作时故意截断了左手食指而获取的劳灾补偿金购买的摩托车时，内心开始策划断指行动。在经过复杂的心里格斗和人性善恶的纠结后，在750cc摩托车的强烈诱惑下，甲造把左手的小指伸向牵引煤矿矿车的链条中，伪造了工伤。结果令甲造后悔不已、使甲造觉得得不偿失。因为失去左手整个食指的堀井获得了一百万日元的补偿金，而截断了左手小手指的甲造只能获得20万日元的补偿金。每根手指的价值不同是甲造始料未及的。而善解人意的清子看透甲造心思，体谅甲造的良苦用心，允许甲造自由支配那笔补偿金，最终甲造买了125cc的摩托车。

堀井虽然买了750cc的摩托车，能够带着鱼竿去远处的河里钓鱼，但因为失去了左手食指而不方便玩喜欢的弹子房里的弹珠游戏（老虎机）了。甲造也因为125cc的摩托车爬不上坡度大的山而不得不推着摩托车上山。但甲造意识到堀井的尴尬而托词不玩老虎机，堀井也宽慰甲造说125cc的摩托车在平地跑时和750cc的摩托车一样，并且在爬山时有意放慢速度，等后面的甲造等描写，让读者感受到了形影不离的朋友甲造和堀井的相互体谅和爱心。endprint

4 结束语：日本煤炭工業兴衰对中国的启示

2002年，随着日本太平洋煤矿的关闭，日本煤炭工业在经历了战后的倾斜生产期、合理化期、夕阳化期之后，最终消亡。“タコ” “タコ部屋” “タコ部屋労働”，以及围绕煤炭的开采、挖掘、搬运的记忆已成为不可磨灭的历史画面。伴随煤矿的关闭，大量的矿工失业。20世纪60年代初期至80年代末，煤矿离职者累计超过了20万人。⑤在煤矿员工再就业和安置的问题上，政府给予了其他产业无可比拟的优厚的保护措施和扶植政策，制定了保障煤矿劳动者雇佣安定等的临时措施法，发放职业转化给付金等，众多的矿工跟从政府的职业转换规划转到其他行业从事工作。

日本战后的高速经济发展被认为与其能源结构由主要依靠本国的煤炭工业生产向主要依靠国外的石油进口的转换，即所谓“能源流体革命”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导致日本煤炭工业彻底消亡的战后日本能源发展战略也被认为是在当时战败后的特殊历史条件下，在以美国为代表的国际石油垄断资本的全球战略的压力下所制定的非常缺乏远见的能源战略。⑥日本成为世界最大的煤炭进口国家 （ 约占世界煤炭进口总量的 33% ） 。但近年来，特别是2011年“311大地震”对原子能发电站的破坏、对煤炭供给的安全保障忧患等使日本重新考虑国内煤炭的开采和利用。2015年在北海道夕张相邻的空知县内的栗山町，已经开始露天煤炭的开采，这是自1977年该地区煤矿关闭以来时隔38年的煤炭开采。煤炭复活的呼声在各地均有报道，日本煤炭能否复活，被遗弃在地下的煤炭是否能被挖掘出来，有待今后的发展。但无论如何渡边淳一小说《タコ》中描写的那样的煤矿矿工极其繁重的劳动，恶劣的劳动环境应该不会重演吧。

中国是原煤生产和消费大国，原煤在中国一次能源消费中的比率2007年70.5%，2015年63.7%。目前核能在中国一次能源消费中占1.3%，再生能源在中国一次能源消费中仅占2.1%。⑦为减少燃煤对中国环境造成的污染，减少煤炭供应结构性过剩，正在优化能源消费结构，逐步降低煤炭在一次能源供给和消费中的占比。但日本能源安全保障措施和能源供给稳定性政策背景下的日本煤炭工业的兴衰，促使我们进一步思考能源消费结构问题。

能源消费结构合理与否，是衡量国家经济发展状况和评判国家经济是否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指标。我国“富煤、少油、短气”，使我国长期以来形成以煤炭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以煤炭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在我国造成了环境污染，但提高油气比率就会抬高我国能源的对外依存度，增加能源安全隐患。日本曾因煤炭资源赋存条件差，开采成本高，而放弃了国内开采。但在把安全性放在首位的日本能源政策的引导下，尽管煤炭消费量的99.3%依赖进口，其煤炭消费量还是占到一次能源总消费量的25.5%。⑧但日本加大了火力发电清洁高效利用技术的研发，形成了从煤炭开采、洗选、加工、提质、燃烧、转化和烟气净化及其他污染物控制等一系列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技术。

借鉴日本煤炭工业兴衰的经验，立足我国煤炭资源丰富的现实，确立煤炭在我国能源消费结构中的基础地位，通过提高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技术，优化能源结构，减轻我国能源的对外依存度。加大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和利用，通过改革体制、改进技术、降低成本等为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和运用创造良好环境。

注释

① 一般財団法人 石炭エネルギーセンター.コールデータバンク：http：//www.jcoal.or.jp/coaldb/country/06/post_9.html；國友 宏俊.我が国石炭政策の歴史と現状.平成21年 2月5日 経済産業省 資源エネルギー庁 資源？燃料部 石炭課長。

② エネルギー白書.日本经济产业省 资源能源エネルギー庁：http：//www.enecho.meti.go.jp/about/whitepaper/

③ 山本伸治.阿寒€Y屝蹌e.2007年09月29日YOMIURI On-Line。

④ 刘宏兵.对日本煤炭工业消亡的思考.经济问题，2004（12）.

⑤ 嶋崎尚子.石炭産業の収束過程における離職者支援.特集産業構造の変化と人材移動. No. 641/December 2013.

⑥ 刘宏兵.对日本煤炭工业消亡的思考.经济问题，2004（12）：56.

⑦ 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June 2016.

⑧ エネルギー白書.日本经济产业省 资源能源エネルギー庁：http：//www.enecho.meti.go.jp/about/whitepaper/

参考文献

[1] 渡边淳一.タコ.《角川文庫》，昭和六十一年（1986年）2月。

[2] 刘宏兵.对日本煤炭工业消亡的思考.《经济问题》.2004年第12期。

[3] 山本伸治. 阿寒€Y屝蹌e.2007年09月29日 YOMIURI On-Line。

[4] エネルギー白書.日本经济产业省 资源能源エネルギー庁：http：//www.enecho.meti.go.jp/about/whitepaper/。

[5] 一般財団法人 石炭エネルギーセンター.コールデータバンク：http：//www.jcoal.or.jp/coaldb/country/06/post_9.html

[6] 國友 宏俊.我が国石炭政策の歴史と現状.平成21年2月5日 経済産業省 資源エネルギー庁 資源€Y屓剂喜？石炭課長。

[7] 炭鉱.ウィキペディアフリー百科事典：https：//ja.wikipedia.org/wiki/。

[8] 嶋崎尚子.石炭産業の収束過程における離職者支援.特集産業構造の変化と人材移動. No. 641/December 2013。

[9] 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June 2016.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