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施福摄影研讨会摘要
2017-11-22
2017年9月26日,由《中国摄影》杂志社、安徽省摄影家协会与《安徽画报》社联合主办的“卢施福摄影暨安徽摄影——史料与史识研讨会”在合肥召开。摄影史学者、安徽摄影界代表与《中国摄影》杂志社代表聚集一堂,共同研讨卢施福的摄影艺术。一些学者因故未到现场,专门发来书面发言材料。以下是发言摘要。
吴雪
(安徽省文联主席、巡视员)
《中国摄影》杂志社、安徽省摄影家协会和《安徽画报》社在这里联合举办卢施福摄影研讨会,我觉得是我们安徽摄影界的一件大事,准确地说,也是我们安徽文艺界的一件大事。以卢施福先生的艺术摄影为例,来研究安徽摄影发展的历史,是非常有意义的。
我觉得这个研讨会至少有三个方面是值得关注和今后需要加强的:第一、对老艺术家的关注和研究;第二、过去我们经常说以史为鉴,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历史像一面镜子一样,会告诉我们过去路是怎么走的,也会告诉我们今后路应该怎么走,所以一个艺术门类的成熟与发展,与这门艺术的研究是否全面、是否系统、是否深入是相关联的;第三、要加强理论研究,卢施福除了摄影的独特风格之外,他还比较注重理论总结,我觉得他的总结成果至今对我们都是有启迪的。
卢天恭
(卢施福之子)
我们兄妹六个,只有我一直陪他在一起,对他的情况多少有点了解,很可惜当时我对摄影兴趣不大,所以专业问题了解比较少,好在我记性比较好。在后来整理的资料里面,我发现在北京、陕西华山、山东曲阜以及河北张家口等地,父亲都留有一些底片和照片。我所提供的这些资料并非是他摄影的全貌,因为他的照片大都因时代原因遗失或焚毁了,而底片不易引起注意,因而得以保留。
父亲到安徽后,除了在《安徽画报》做一些摄影报道以外,还比较注重摄影的发展。他在安徽所有地市都办过摄影培训班,我小时候还跟他一起去过淮南办讲习班。我现在整理他的遗物当中,发现他那时候的很多讲稿,因为早期的摄影硬件设施比较差,后期要有很多工作来支撑。为了便于一些摄影初学者好掌握,父亲就把它记成一些简单的表格,让学习的人比较容易掌握,所以那个时期,他为安徽摄影人才的培养做了很多工作,做了很大贡献。
在我的记忆当中,父亲最喜欢黄山,他去的次数也很多。父亲去世后,按照他生前的交代,我把他的骨灰也洒在了黄山。所以我感觉他对安徽还是非常有感情的。
陈申
(原中国摄影出版社副社长、摄影史学者)
我觉得通过这次会议,我们对卢施福先生的了解更加提高了一步。要真正了解一位摄影家,不光是从作品,如果仅仅从作品,而不考虑他的背景、生活环境,则是很狭隘的。将不同阶段的人生碎片连接起来,将来是否能建立起一个对摄影家研究的完整档案,对于我们研究历史上的摄影人物意义重大。
我对卢先生的了解原本是很肤浅的。我在20世纪80年代书写中国摄影史的时候,当时对他的认识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从上海老摄影家嘴里了解到卢先生的情况,那就是卢先生应该是摄影史上很重要的一个摄影家;另一方面,说到卢施福就离不开黑白影社,黑白影社办过四次展览,出过三本画册《黑白影集》,都有着卢先生的大量作品和黑白影社的一些活动情况。
卢先生是1898年生人,郎静山是1892年生人,吴印咸是1900年生人,卢施福算是中国第一代的摄影艺术家,在这之前有没有?有,匠人多,照相馆的摄影师多。如果从艺术角度去定位,我认为他无疑是中国第一代摄影艺术家。
卢先生从1918年开始学习摄影,那时他还是个学生。1926年从上海崇德医学院毕业,两年后在上海正式挂牌行医,以此为业,此时他对摄影的兴趣与日俱增,常常白天给人治病,业余通霄达旦地研究暗室制作工艺,是个“业余摄影迷”。他在30岁那年和陈传霖相识,结为诤友,逢假日必同邀外出旅游摄影。他认为“摄影的生命力是逼真,是诚实,是简洁”,强调摄影家“非身历其境,不能得其秋毫”。鼓励摄影家去接触“新的境界和事物。”他和陈传霖一样,在摄影现代工业崛起的年代,极力提倡小型相机,许多优秀作品都是用小型相机拍的。卢施福毕生致力于摄影事业,视摄影为第二职业生涯,以“不学就无术,不炼则无功”为座右铭,勉励自己,教育别人。他对静物、人像、风光摄影,以及暗室工艺,都有深入的研究。
对于卢先生的再评价,我想卢先生是一个重要的黄山摄影家。他的晚年生活,尤其是在《安徽画报》工作以后,完全把精力放在了黄山拍摄上,并且自成一派。我查了一下全国摄影展览,从1956年开始到1964年,大概有七届。1956年第一届全国影展,所有入选的照片里只有黄山是卢先生拍的。在七届当中,除了第六届,每一届卢先生送的都是黄山照片,所以更确立了他黄山摄影的地位。但卢施福在摄影创作方面的贡献不应局限于黄山摄影,从研究卢先生个案的角度来说,他的许多非山水作品,也很精彩。而作为一名摄影实干家,卢先生更是黑白影社发展迅速且活动能延续8年之久的中坚力量。他在拍照之余,还潜心钻研摄影理论,黑白影社的影展序言都出自他的手笔。
此外,卢先生在摄影方面的成长和取得的成就与他的职业是有關联的。他在1979年出最后一本画册的时候写道:“我是一名医生,我业余搞摄影,我喜欢出游、喜欢爬山。”实际上这并不是谦虚,也不是回避什么,纵观中外摄影史,医生和摄影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我们对这样一位很有成就的中国摄影艺术家,应该找到更多的评价,将来能在摄影史书写、艺术评论等方面,都有所提升,使公众对卢先生的认识能够更加丰满。
徐希景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摄影史学者)
我很认同陈申老师说的,不能仅仅把卢施福先生定义为黄山摄影的代表。今天我们对他的介绍和研究,应该从他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创作开始。在我看来,卢先生是中国摄影从立足于中国文化和艺术传统的美术摄影向现代性转型的重要摄影家。endprint
卢施福最得意的人体作品是他在1926年前后,以一位被称为“淮北美人”的女运动员为模特拍摄的作品,这幅作品拍摄的是模特乳房局部,卢施福还把这幅作品挂在自己的医务室。人像摄影是卢施福早期摄影作品中数量最大、也是最能代表他个人摄影风格的作品,如黑白影社第三届影展的《小英雄》《窥密》,《飞鹰》杂志1936年第9期刊发的《嬉》等。从卢施福的作品还可以看到,这些现实生活为题材的作品,受到快照美学影响。
孙慨
(南京大学中华图像文化研究所研究员、摄影史学者)
卢施福的摄影作为与成就,在民国一代摄影家中虽然并不在最杰出之列,但却极具重点审视和深入研究的价值。因为在他的身上集中体现了民国摄影家群体所共有的一些特点,尤其是其摄影风格的多样化涉猎与摄影价值观因时而动的流变过程,具有相当的典型性和一定的代表性。
他生于广东,扬名于上海,1949年后迁居安徽,个人生活际遇的改变与摄影风格的转向几乎同步,也与国家政治、社会文化的时代性变革相统一。可以说,针对这位摄影家个案的研讨,也是对民国摄影历史内在机理的探寻;还有可能,是对当代中国摄影追根溯源的观照。
高初
(中国美术学院中国摄影文献研究所研究员兼主任、摄影史学者)
我在想,卢先生的这些老照片,能不能用映放的方式展览出来?因为处理其他几位老先生的作品时,我有很深的感受。今年6月份,我在整理高帆先生照片的时候发现,从底片扫描的成品和当时的印刷有着非常不一样的理解。像舞台、人像作品,从底片扫描可以效果接近,但风景作品效果则相去甚远。我在2015年策划吴印咸先生的展览时,也有这样的体会。所以,今天看到的这些精彩的风景照片,如果将来有机会用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展览的话,采用映放的方式可能会更精彩,也是得到不同感受的机会。
我的另一个感受,就是看卢先生的现实性题材,尤其是那么多作品发表在《飞鹰》杂志上,也许他的生涯在那个时代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对于这么一位需要被舞台灯光重新照亮的摄影师,我发现也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单纯的研究可能要靠其他的机会来拓展,比如展览、研究,这些现在其实都是放在一起来做的,把资料给学者来研究,同时伴随着很多不同的项目来展开,比如他生涯不同时期的作品展览,可能都会对研究提供非常大的助力。
实际上,卢先生身上贯穿着从民国时期到新中国时期的转向。而谈到他新中国时期的图片,我觉得这里面又贯穿了两个线索:一个是画报研究,另一个是关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题材。民国摄影家到新中国时期真诚地投入到一个新的题材之中,但是他们又不像过去在黑白影社的其他成员一样,先是去延安、再去晋察冀前线那样,从民国时期的摄影一层一层地转型过来。卢先生就属于直接跳过来的,这对于他而言是很大的挑战。从卢先生的作品里,我看到了他意味深长的回应,而这样的场景如何在展厅里展开,则是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刘俐
(中央美术学院艺术史博士、摄影史学者)
摄影传入中国的半个多世纪之后,也就是新文化运动之后的民國时期,开始成为知识阶层的关注和书写对象,有一批文化精英开始介入摄影的创作,并著文发表自己对摄影的理解和观点。摄影对他们而言是社会本职之外的业余爱好,但他们却在其中投入了非凡的热情和精力,成立社团,组织展览,印制画册,在报刊杂志上频频发表作品,甚至是谈论摄影的文章。他们既有创作的财力和能力,也有言说表述的能力和平台,他们的创作和论述在很大程度上构成了我们今天对民国时期摄影的认知。
卢施福作为重要的摄影团体—黑白影社的核心成员,以其丰富多元的作品和铿锵有力的论点成为其中一个尤为鲜明的声音。而与其他人不太一样的是,卢施福本身是位医生,主攻脑科和生殖,接受的是现代专科职业教育,他的身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传统文人的文化负担。摄影在卢施福这里变得单纯而直接,它不需要焦虑自己是否是艺术,也不需要与绘画联姻来显示自己的合法性,它自有其特性和疆域。
卢施福所反对的摄影,并非笼统的画意摄影,而是当时一力模仿国画而致题材构图趋于单一气质柔弱的摄影。他所推重的摄影,是直接面对生活的情感活泼的摄影。他以一股虎虎生气,批判了当时摄影界充斥“一日皆同死得板而又板的人像风景静物”的现象。在他看来,摄影无需看经典绘画的脸色,而有着自己的审美疆域,那就是鲜活的生活和活泼的情感。他所强调的摄影的瞬间性,更是摄影所带给人类的特有观看方式。卢施福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所创作的作品,也践行着自己的摄影理念。这是摄影进入中国后所走的一大步。
康诗纬
(原安徽省摄影家协会主席)
我觉得在中国摄影史上,卢施福是跨不过去的摄影艺术家,他同时也是一位很有人情味的摄影艺术家。这里分享一件我与他之间的趣事:卢先生他是抽烟斗的,我也抽烟斗,那时候我问卢先生,说您有没有烟斗送我一个,他说我早就不抽了,烟斗都送完了,但最后他还是在1982年送给我一个烟斗,我珍藏到现在。我觉得他真的很有人情味,明明不抽烟斗了,早就送完了,最后还找了一支送给我。
在我看来,卢先生的暗房手工照片做得极精细。他的作品中,既有西方的审美法则,也有中华民族的审美意趣,所以他的作品有“双重摄影趣味”。通过对卢先生作品的研究,我觉得摄影艺术应该满足三个要求:第一,真实与历史决不能Ps;第二,摄影艺术要有坚实的暗房技术做支撑;第三,摄影作品能够经过长时间的沉淀留存下来的,才是摄影精品。
厉福昆
(《安徽画报》首任摄影记者)
我曾与卢施福先生在《安徽画报》共事,卢老非常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他虽然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是个专家,但他没有旧知识分子的高傲,因此我跟他相处是非常不错的,跟他从未发生过任何争执。
卢老跟我讲过他第一次上黄山是1931年,当时上黄山的人少,为了拍好图,到黄山还要等云海、等好天气,在北海的一个庙里一住就是好几天,每天是一块钱住宿费、一块钱伙食费。endprint
我所接触到的卢老,那段时期主要围绕黄山摄影。他的很多作品是通过局部来成像,哪棵松树有用、哪棵可以做全景、哪棵可以做背景,他为此做了很多素材积累,而这并不是无主题、无意义的拍摄。他还很善于用滤色镜,他拍黄山的作品很多都是用了红滤色镜,也有一部分是用绿滤色镜拍的。他用滤色镜有自己的一套经验,也会向同事们传授如何调整层次和对比度。
陈志勇
(安徽省摄影家协会主席)
我代表安徽省摄影家协会对《中国摄影》杂志社倡导促成这次卢施福摄影研讨会表示感谢。这是《中国摄影》第一次在基层从事研讨活动,应该也是《中国摄影》学习习总书记讲话精神的深刻实践。
我最初学习摄影,知道卢施福老先生,是通过安徽合肥的一位企业摄影家拍摄卢施福老先生的一张照片,才知道这位摄影界的老前辈,后来通过不同渠道看到他的作品,知道他是中国摄影开拓性的人物。摄影是有传承基因的,中国摄影的发展正是传承了老一代摄影家的创新创造精神。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破解这个基因的密码。
陈宝红
(《市场星报》社社长、总编辑,《安徽画报》总编)
《安徽画报》复刊后之所以发展快、看得远,是因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卢施福就是这样的巨人。虽然在画报只有短短三年时间,但是卢老对初创时期的画报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也正因为卢老,画报在初创之期就在摄影界声名鹊起。虽然卢老离开我们已经30多年,但他倡导的写实摄影观点却广为流传,他倡导的摄影题材、接触、选择、多摄、勤力五大先决条件,被业界推崇为旧中国美术摄影向现实主义发展的重要思想。
如今我们大多只能透过卢老的作品来读懂他,今天,我们在此追忆往事,不是简单回味,而是致敬和激励。
晋永权
(《中国摄影》杂志社主编)
感谢安徽省文联、安徽省摄协与《安徽画报》社对这次研讨会的成功召开所做的工作,特别感谢卢天恭先生、陆开蒂先生对杂志专题组稿所给予的帮助。
我们这几天所做的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通过卢施福先生这样一位摄影家个案的梳理,同时也触及到地方摄影史,乃至一个地域的摄影表述与表达。作为黑白影社成员,卢施福是民国摄影者人生道路的另一种代表,因此我们今天对卢施福摄影作品和摄影活动的研究非常重要。
卢施福保存至今的作品数量很大、种类也非常丰富,这不仅为摄影研究提供了多重的可能,同时也增强了我们在影像文化方面的自信。谢谢所有为此次研讨会做出努力的同道、朋友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