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诅咒”理论在旅游研究中的应用：综述与启示

邓涛涛　王丹丹　刘璧如

[摘 要]旅游业作为第三产业，其经济贡献日渐突出，目前对“旅游经济”的学术关注度也在不断提升。尽管“旅游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假说”已成为旅游经济学的主流观点，然而一些地区的实践却表明旅游业对经济增长的持续促进作用并不明显。当前国内外学者主要是借鉴资源经济学中的“资源诅咒”理论，来探究为何一些地区旅游业发展在长期可能会面临风险与挑战。通过对相关文献梳理，文章对旅游业“资源诅咒”现象研究的理论基础、分析框架和实践应用进行了详细的整合与分析，并对旅游业“资源诅咒”现象产生原因进行了归纳。文章认为针对“旅游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假说”研究，今后应该加强更深层次的影响机制的讨论，研究重点要从“能否促进”向“如何规避风险、持续促进”转变。

[关键词]旅游发展；经济增长；资源诅咒；“荷兰病”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17）11-0060-09

Doi： 10.3969/j.issn.1002-5006.2017.11.012

引言

作为第三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旅游业对地区经济的影响一直以来都是旅游经济学关注的重点和热点问题。由于旅游资源开发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可持续性”，且旅游业本身具有综合性强、产业关联度高等特点，因此，很多国家和地区都将旅游业视为“朝阳产业”。目前，“旅游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假说”（tourism-led growth hypothesis， TLGH）已成为政府和学术界广为接受的观点。综合相关文献，可以将旅游发展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归纳为以下几点：（1）入境旅游发展可以带来外汇收入的增加[1]；（2）旅游业可以创造大量就业机会，增加就业[2]；（3）旅游景区开发可以带动当地基础设施投入增 加[3]；（4）旅游业发展可以刺激消费，增加地区收入[4]。

“旅游业促进经济增长假说”固然贴合旅游业推动经济增长的现实，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忽视了其对经济潜在负面影响的分析，特别是旅游业快速扩张所引发的经济净福利效应影响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5]。随着对旅游业与经济增长关系研究的不断深入，一些学者比如Oh对韩国的研究[6]、Katircioglu对土耳其的研究[7]均发现旅游业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有的地区甚至出现了显著的负向作用。针对这一现象，学术界开始探究其中的深层原因。一些学者开始借鉴资源经济学中的“资源诅咒”理论，试图解释旅游业对地区经济增长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

本文以“资源诅咒”理论为出发点，探讨该理论在国内外旅游经济研究中的应用现状及存在的不足。除了对“资源诅咒”理论进行详细的阐述外，本文从多个角度对“资源诅咒”在旅游经济学中应用的研究文献进行了详细梳理与深入分析。旅游开发中“资源诅咒”现象是否真实存在？旅游发展通过哪些传导机制促进或抑制地区经济增长？这两个问题是当前旅游经济研究中亟待解决的关键 问题。

1 “资源诅咒”理论的提出与应用

1.1 “资源诅咒”理论的提出与检验

“资源诅咒”是发展经济学中的一个著名命题，泛指自然资源对经济增长的不利影响，这一概念最早由Auty提出。Auty研究发现，丰裕的矿产资源对一些国家的经济发展来说并非一个完全有利的条件，它可能导致该国陷入经济增长缓慢甚至衰退的陷阱[8]。当前，国外学者主要从两个方面对“资源诅咒”理论进行实证检验：一是“资源诅咒”现象是否真实存在。一些学者证实资源丰裕程度确实与经济增长存在负相关关系[9]，资源对经济的间接负效应大于直接的正效应[10]，开放程度较低的国家更容易产生“资源诅咒”[11]。二是“资源诅咒”效应的存在是否需要条件。（1）资源丰裕度的测度。自然资源依赖和自然资源禀赋对经济增长的效应有所不 同[12]。（2）资源类型。拥有不同自然资源禀赋的国家，其经济增长方式不同。相比而言，依赖石油、矿产资源的经济体更容易发生“资源诅咒”，而依托农业耕地等分散性资源的经济体较少出现“资源诅咒”现象[13-14]。（3）制度因素。制度因素对“资源诅咒”的发生具有重要影响，拥有良好高效社会制度的国家能够避免诅咒，而制度不完善的国家更易陷入诅咒[15-16]。

国内学者徐康宁较早提出了“资源诅咒”的概念[17]，检验了中国各个省份的资源丰裕程度和经济增长的内在关系，研究发现中国多数省份丰裕的自然资源并未有效促进地区经济增长。胡援成和肖德勇、邵帅和杨莉莉等学者的研究支持中国煤炭、石油等能源资源“资源诅咒”假说的成立[18-20]。然而，也有学者对“资源诅咒”假说产生质疑，认为“资源诅咒”现象在中国并不明显[21-22]。随着时间和制度等因素的变化，“资源诅咒”问题有可能会逐渐 消失[23]。

1.2 旅游资源与传统资源产业比较分析

“资源诅咒”理论提出以来，经济学家基于该理论对多种自然资源开发的经济效用进行了分析，如石油、矿产等资源[24-26]。与一些传统产业类似，旅游业发展同样也基于资源，即旅游资源。旅游资源既包括地貌、水文、气候、生物等自然资源，也包括人文景觀、文化传统、风俗民情、体育娱乐等人文和社会资源。通过对旅游资源进行开发获取经济效益，所以从本质来看，旅游业也是一种“资源依赖型” 产业。

目前，“资源诅咒”理论主要在石油、煤炭等传统资源产业中应用，在旅游业研究中还比较少见。旅游资源和传统资源具有一些共性，也属于资源依赖型产业，因而“资源诅咒”在旅游产业中也可能存在。如表1所示，旅游产业与其他资源依赖型产业具有诸多相似之处：首先，传统资源型产业通过资源出口实现增长，旅游产业的实质也是通过旅游资源的出口来增加一国或一地区的财富。尽管旅游资源无法移动，但是通过吸引境外游客入境旅游，可以实现旅游商品和服务在国际市场上的贸易。其次，产业的“爆炸式”增长均来源于资源供给的突变：例如油田、煤矿的发现会促进当地相关产业迅猛发展，而地区旅游业的快速发展也是源于自然景观或者文化遗产的发现与开发。最后，相对于制造业部门，无论是传统资源型产业，还是旅游业，对人力资本的需求都相对较低[27]。endprint

需要指出的是，旅游业与采矿、煤炭、石油等传统资源开发业也存在显著区别，主要在于：第一，矿产资源开发不可持续，而旅游资源若合理开发，可以实现旅游業可持续发展；第二，旅游产业提供的商品和服务不可流动，需要游客的流动来实现贸易；第三，矿产资源是无差异产品，其价格由国际市场决定，即使作为资源出口国也只是价格接受者，而一国的旅游商品和服务则具有一定的垄断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制定价格，并且价格很少受国际市场影响；第四，矿产资源商品较为单一，该产业的繁荣常会造成当地产业单一化，而旅游产业的关联度相对较高，可以通过发展旅游业带动很多相关产业的发展[28]。

2 旅游业“资源诅咒”效应的理论与实证研究

2.1 旅游资源界定与测度

研究旅游业“资源诅咒”现象，首先应对旅游资源概念进行明确。目前，代表主流意见的是国家标准《旅游资源分类、调查与评价》（GB/T18972-2003）中的定义：旅游资源是指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凡能对旅游者产生吸引力，可以为旅游业开发利用，并可产生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环境效益的各种事物和因素。

实证研究中，学者们通常使用景区数量和质量来测度各城市旅游资源禀赋。如曹芳东等利用国家级重点风景名胜区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数、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数、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数等赋权值计算旅游资源竞争力，用5A级景区数、4A级景区数、国家级工农业旅游示范点数、经典红色旅游景点数等计算旅游产品竞争力，从而得到城市旅游竞争潜力[29]；孙根年等、Yang和Fik、邓涛涛等使用国家5A级景点数和4A级景点数，通过加权模型计算各城市旅游资源丰度或禀赋，根据研究需求达到定量研究的目的[30-32]。

资源经济学中讨论“资源诅咒”问题时，通常使用定量方法测度自然资源丰裕程度。邵帅等从“资源诅咒”命题实证研究的视角，对自然资源丰裕度的含义进行了界定：自然资源丰裕度即一个国家或地区各类自然资源的丰富程度，或者说可利用于社会经济发展的自然资源的数量[20]。例如，何雄浪和江泽林探究劳动力结构是否是“资源诅咒”发生的一个原因时，用自然资源开发行业工业产值（煤炭、石油、天然气三大行业产值之和）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来度量自然资源丰裕度[33]。研究旅游业“资源诅咒”问题时，通常用加权模型得到地区旅游资源丰裕度，如方叶林等用各类型旅游资源加权得到区域旅游资源优势度[34]，方法林根据旅游资源的类型、数量、品质，建立旅游资源禀赋指数[35]。

2.2 旅游业“资源诅咒”效应：理论研究

关于旅游业“资源诅咒”效应的理论研究，国内外学者主要从以下3方面进行展开：

（1）贸易条件。非贸易商品和服务的价格由境外游客需求、当地需求和供给决定。价格决定因素中存在生产垄断因素，垄断的存在会使贸易条件恶化，从而降低国内的福利水平[36]。当地居民福利水平的下降由非贸易商品价格的反向移动引起的，如果垄断因素不存在，旅游业的发展就会提高福利水平[37]。第一，如果不存在价格扭曲，任何商品或者服务的发展都不会对当地居民造成潜在的帕累托损失，需求增加会导致非贸易品的相对价格随之上升，从而增加居民的净福利[38-39]。第二，随着旅游需求的增加，曾经无法参与到国际贸易中的商品价格会上升，因此能够弥补提供这些商品的当地居民的福利。然而，福利增加的同时也会引起一些负面效应，如游客会通过收入分配效应、外部成本、污染、垃圾以及旅游导致的仇外心理等方面对当地福利造成损害，且外资占有也会导致当地居民福利减少。第三，旅游需求增加导致的价格上涨，可以带来贸易条件优化；同时非贸易品价格的变化使得资源重新流动分配，在重新分配的过程中如果促使生产扩大、垄断扭曲缩小，就会对经济产生正向影响；另外，旅游还会在文化、生活方式等方面带来正外部性，但随着旅游需求增加、旅游消费集中，当超过一定限度时，外部性转变为负[40]。

（2）旅游业的“荷兰病”效应。旅游业快速扩张可能会吸引资本、劳动力等要素流入旅游部门，推动非贸易部门的规模扩大，进而影响制造业部门，导致“去工业化”问题产生。如果工业发展带来的外部效益大于旅游业，那么工业部门的萎缩就会导致社会福利受到影响[41]。同样，如果旅游业所属的非贸易部门比农业部门更加依赖劳动力，旅游业的快速增长就会抑制制造业的发展，同时旅游发展本身也会造成效率损失[42]。

旅游业的收入效应可能会促进工业发展，而转移效应会挤出工业，对于开放经济背景下的大国来说，决定两种效应相对大小的则是本国居民偏好：如果居民对本国旅游产品的偏好较强，就会带来更大的收入效应，从而使旅游业比初始资本比例更高的工业企业更易于集聚，进而摆脱“资源诅咒”[43]。

（3）经济结构与整体经济稳定性。第一，在旅游高速增长的情况下，承载力有限的旅游城市面临土地、劳动力、资源等要素的缺失，面对来自临近城市的竞争，转型困难，这样很容易产生副作用，例如“荷兰病”[44]。因此，地方政府应该利用旅游增长中所获得的收益来追求经济的多样性以保证城市的可持续发展。第二，当旅游发展导致环境污染时，经济的高增长率是不可持续的，即高增长和持续性不可共存。当游客对污染厌恶不强烈或者对价格十分敏感时，高增长率可能发生，或者居民的环境偏好足够低，居民福利在长期才不会减少[45]，只有发展环境友好型的旅游业才能实现旅游业持续快速增长。第三，魏敏提出了旅游依赖型城市的3种演进模式：旅游产业主导型、多元经济型以及衰退型。在旅游产业主导型的模式下，城市过于依赖一种资源，导致经济不稳定性增加，如果旅游资源突然减少，会导致城市发展失去主导产业，经济衰退，进入衰退型模式[46]。因此，减少对旅游资源的依赖、发展高技术产业，进入多元经济型模式，才能保证城市经济持续发展。第四，旅游城市对小范围客源市场的过分依赖也会导致经济脆弱[47]，旅游产品单一，对外界依赖程度过高均会受到外部城市的影响与控制，外部条件改变很容易导致地区经济衰退。endprint

2.3 旅游业“资源诅咒”效应：实证研究

实证研究中，按照经济体对旅游业的依赖程度，可以划分为高度依赖旅游业地区和轻度依赖旅游业地区。总体来看，对旅游业高度依赖的地区更容易发现“资源诅咒”效应的存在。

2.3.1 高度依赖旅游业地区的“资源诅咒”检验

（1）国外研究方面，Andrew发现旅游业的快速发展会对当地工业发展产生负面影响，加速工业部门衰退[48]。旅游业作为新兴部门，与贸易部门和非贸易部门并立存在，如果只关注旅游部门和非贸易部门（服务和建设），这些地区会在经历了旅游爆发带来经济高速增长后陷入“荷兰病”效应，不能保持长期高增长率，同时教育、创新和技术进步也会受到阻碍[49]。

（2）国内学者对旅游业资源诅咒现象的研究开始于旅游资源与旅游经济以及旅游经济增长速度的“错配”现象，即丰富的旅游资源不一定意味着高水平旅游经济和高增长速度。旅游资源优势与旅游经济增长速度、旅游总收入、地区经济发展等均存在不同程度的负相关关系[50-54]。另外，国内学者对“资源诅咒”现象的作用途径进行了分析。第一，旅游业通过价格效应、“荷兰病”效应、漏出效应与收入分配效应、社会与生态环境成本4种途径对社会福利造成负面影响[55]。第二，旅游业存在投资回报递减、旅游产品缺少创新、旅游目的地人才層次低、产业结构升级换代难、旅游业过度占用资金等问题时，资源型旅游城市就会存在增长极限。旅游业比重与经济水平呈现反向关系，实质仍然是资源经济模式的发展路径导致过度依赖旅游资源，逐渐消耗旅游业的带动效益，最终陷入瓶颈[56]。第三，旅游业是“有条件的去工业化”：只有在经济不受干预的情况下，旅游业的发展会挤出工业，此时可以通过宏观政策对要素的流动进行引导来阻止去工业化[57]。对于发达国家来说，产业结构的升级、工业占比的下降符合经济发展的规律；而发展中国家在未完成工业化的基础上去工业化才是“诅咒”，会阻碍经济的发展。

2.3.2 轻度依赖旅游业地区的“资源诅咒”检验

国内外学者对轻度依赖旅游业地区的“资源诅咒”进行实证检验，主要得出以下4点结论：第一，旅游发展对经济增长的正效应需要条件[58]，这与地区的专业化程度有关。第二，很多地区旅游业的“资源诅咒”效应并不存在，实体部门的投资与旅游业投资存在互补关系，高生产率的制造部门和低生产率的旅游部门可以共存并且产生高于平均水平的收入水平[59]。第三，地域条件、资源禀赋、发展条件等区位差异，使区域的旅游资源丰度和游客数量、旅游收入之间存在错位现象[60-61]。第四，在非旅游依赖的省级经济体中，旅游业的快速发展对工业生产的挤出效应并不明显，大的经济体虽然对“荷兰病”有一定的抵御作用，然而旅游资源部门的繁荣有可能对人力资本密集部门产生挤出效应，从而对长期经济增长产生间接的负面影响[27]。

3 旅游业“资源诅咒”产生原因

随着对“资源诅咒”现象研究的不断深入，国内外学者开始探讨旅游业“资源诅咒”现象产生的 原因。

3.1 “资源诅咒”的传导机制

总体看来，国内外大多数文献都证实了“资源诅咒”现象的存在。随之而来的重要问题就是资源开发如何影响经济增长，即“资源诅咒”的传导机制。根据已有研究文献，“资源诅咒”的传导机制可以归纳为以下4种：“荷兰病”效应、挤出效应、制度环境恶化和政策失误以及经济波动。

（1）“荷兰病”效应

“荷兰病”效应是指经济体中某一初级产品部门异常繁荣而导致其他部门衰退的现象，这是“资源诅咒”最主要的作用机制。资源部门的繁荣导致出口剧增，汇率提高，贸易条件恶化，削弱了其他部门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62-63]。“荷兰病”效应主要表现为对工业部门发展的抑制，即“去工业化”。

（2）挤出效应

第一，资源部门繁荣带来的财富激增促使当地政府对经济安全过分自信，可能会失去储蓄和投资的动力，储蓄和投资减少致使经济增长放缓[64]。第二，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依赖导致金融系统发展速度放缓，间接减少了储蓄和优质投资。第三，资源部门繁荣会导致政府降低对人力资本的重视程度，由于低技术劳动力能够在资源部门得到很好的待遇，因而教育需求也随之减少[65-66]。第四，资源部门会吸引潜在创新者和企业家从而挤出企业活动并导致创新衰退[63]。

（3）制度恶化及政策失误

资源部门繁荣会诱使地方政府产生寻租活 动[67]，且自然资源越丰裕地方，越有可能产生独裁政府[68]，此外，在许多非民主制国家还会因资源部门繁荣发生暴力冲突[69]，资源所带来的利益也常常被用于政府消费而非投资建设，这些情况均会降低经济效率。

（4）经济波动

依赖资源出口的单一经济体很难抵御经济波动，国际资源价格的冲击会导致汇率突变，进而影响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长期稳定性[70]。Mikesell发现依赖初级产品出口的国家其收入波动幅度是工业化国家收入波动幅度的2～3倍[71]。

3.2 旅游业“资源诅咒”产生原因

（1）旅游业发展的初始阶段以资源型为主，随后旅游资源的边际收益递减，单一依靠资源的结构会阻碍产业的发展；且政府作用在旅游业发展中具有主导性，尽管政府主导在一定阶段内能够解决供求矛盾，但是随着旅游业的不断发展，政府主导也会出现资源配置效率低等弊端[72]。

（2）旅游产业的发展主要是通过资本大量投入而非技术进步拉动，且旅游业的发展也会对当地人力资本和教育投资的需求产生影响，旅游业发展在导致价格水平上涨的同时也会抑制制造业的发展，带来“去工业化”负面效应。因此，旅游业虽然在短期内能够为当地提供短暂的资本积累和发展机会，但在长期也有可能存在“资源诅咒”的问题[73]。

（3）旅游业发展吸收了大量资本和劳动力，导致工业部门资源不足，同时旅游商品和服务的大量出口造成汇率上升，削弱了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导致出口结构进一步向旅游业偏重，对国家经济发展造成影响。endprint

（4）旅游业通过资本转移“挤出”制造业的反向效应超过了旅游业促进经济开放、提高人力资本水平的正向效应时，旅游业会对经济长期表现为“诅咒效应”[28]。对于资源丰富的欠发达地区来说，将通过发展旅游业积累的财富投入制造业中，能够获得更高的回报以及创新，从而可以规避旅游业带来的“去工业化”问题。

4 结论与启示

4.1 主要结论

尽管“旅游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假说”已成为旅游经济学的主流观点，然而部分地区的实践表明，旅游业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为探求其背后原因，资源经济学中的“资源诅咒”理论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本文发现针对旅游业“资源诅咒”现象的研究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从理论框架上看，针对旅游業“资源诅咒”问题的研究，尤其是国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旅游业的“荷兰病”效应，或者说“去工业化”问题，即旅游业的发展挤压了工业部门的发展，导致工业部门出现衰退。尽管这一效应没有得到完全一致的结论，但是一些研究也证实了旅游业发展确实存在“荷兰病”效应。

第二，从研究样本来看，已有的实证研究根据研究样本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对某个特定的旅游型城市或地区进行案例研究，二是使用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例如国外文献针对国际上主要国家的研究、国内文献针对省级层面的研究。

第三，从研究内容来看，国内学者的研究主要还是围绕经济增长进行，从省级层面对旅游资源优势与旅游经济增长速度、旅游总收入、地区经济发展等的关系进行探讨。

4.2 研究启示

第一，国内对于旅游经济研究的起步较晚，但近年来发展迅速，经济学、地理学、管理学等学科领域从不同角度对“旅游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假说”进行了一定研究。但目前为止，对于旅游经济依赖可能面临的潜在风险还关注不多，基于一个完整的“资源诅咒”框架研究旅游资源开发可能面临的负面影响的研究还比较少见。

第二，目前国内外都缺少针对旅游依赖型样本的研究文献，大多文献在选择样本进行研究时，并没有考虑样本地区对旅游业的依赖程度，所选取的样本中既包含高度依赖旅游业的地区，也包括对旅游业不形成依赖的地区，得出的只能是一个综合结论。此外，国内的研究基本是在省域层面上的分析，并没有考虑省级经济对旅游业的依赖程度。从产业结构来看，旅游业对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在城市层面上更具有特征性。因此对该问题的进一步研究需要缩小空间尺度，从城市层面来分析以得到更准确的结果。

第三，从研究内容来看，国内学者的研究主要还是围绕经济增长进行，而国外对旅游业“资源诅咒”的研究已经不仅局限于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还扩展到对社会福利、环境等多方面的影响。另外，旅游业对经济增长的相关研究目前主要还是集中在分析对经济增量的影响，基本都是以GDP作为经济增长的衡量指标。而经济增长的质量——全要素生产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TFP）受到的影响却很少被关注，相对于直接描述经济表现的GDP而言，TFP还包含了技术进步、规模效率、产业结构优化、要素配置效率提高、市场机制完善等多方面影响经济发展的因素，如果能够将旅游资源与TFP的关系分析清楚，势必有助于加深对“资源诅咒”的进一步理解，但是这一点不管是国外还是国内研究，都缺少相关的分析和讨论。

总体来看，目前针对旅游业“资源诅咒”的研究更多地还是集中在诅咒存在性问题上，即旅游发展能否促进经济的增长，还缺乏更深层次的对影响机制的讨论。中国旅游业在快速发展中，尽管对拉动地区经济起到了重要作用，但长期粗放式发展模式也导致了旅游地出现供需错配等结构性问题[74-75]，当前一个突出表现就是中低端产品供给过剩，而高端产品却严重供给不足。当前，我国正着力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旅游业作为就业容量大、关联带动性强的服务业，同样需要在供给侧进行改革。目前关于此方面的理论和应用研究还非常少。本土研究中，有必要结合当前中国旅游供给侧改革实践，从需求端、要素端、产品端入手，探索如何规避旅游开发中潜在的风险、促进旅游业转型升级和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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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As the third industry， the economic value of tourism industry has become increasingly prominent. There has been a growing interest in “tourism economy” in recent years. Although tourism-led growth hypothesis （TLGH） has become the mainstream in tourism economics， in practice， the role of tourism industry promoting economic growth is not obvious in some case studies. To explore why tourism development in some regions may face risks and challenges in the long run， scholars mainly follow the “resource curse” theory in resource economics. “Resource curse” is a famous proposition in development economics， which refers to the negative influence of natural resources on economic growth. Current research mainly focuses on two aspects， one approach is to test the existence of “resource curse” in theoretical or empirical analysis； the other approach is to explore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resource curse” on economic growth.

A tourism boom can be considered as a resource boom， normally accompanied with a sudden surge of capital inflows and a large number of low-level labour migration. Recently a few studies have attempted to examine the negative impact of tourism on economic growth from a perspective of “resource curse” theory. After reviewing related literature， the paper finds that relevant studies have the following characteristics. First， research by Chinese scholars focuses on the possible “Dutch disease” effect or “de-industrialization” in tourism industry. Although this effect has not been completely confirmed， some case studies have proved the existence of “Dutch disease” effect in tourism industry. Nevertheless， there is little concern about potential risks of economic dependence on tourism， which is based on a complete “resource curse” framework. Second， according to the sample source， empirical studies can be divided into two categories： one is the case study on a particular type of tourism city or region， the other one is the regression analysis of panel data. Regarding to the sample selection， most Chinese studies do not consider the level of tourism dependence. Many studies were conducted at the provincial level， and do not consider the dependence level of the provincial economy on tourism at all. From the view of industrial structure， the role of tourism in regional economics is more prominent on the city level. Therefore， further research on this issue needs to be conducted at the city level. Third， Chinese scholars mainly focus on the impact of tourism development on economic growth， total tourism income or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Nevertheless， the quality of economic growth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TFP） has received little attention. TFP reflects technical progress， scale efficiency， allocation efficiency， market mechanism perfection et al. Understand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ourism development and TFP can greatly enhanced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resource curse”. At present， China has paid great efforts in promoting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 As a huge industry， tourism industry also need to be experiencing reform from the supply side. Nevertheless， there are few studies on in this field in tourism economics. It is necessary to combine current practice in tourism supply side reform and academic research， and to explore how to avoid potential risks in tourism development and promote sustainable tourism development.

Keywords： tourism development； economic growth； resource curse； Dutch disease

[责任编辑：周小芳；责任校对：吴巧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