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艾嘉幕前幕后,时代过客
2017-11-20甘琳吴蜀杭
文/甘琳 吴蜀杭
张艾嘉幕前幕后,时代过客
文/甘琳 吴蜀杭
张艾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全能艺人。作为演员,她是台湾金马奖提名最多的女演员,在各大电影节拿“最佳女演员”奖拿到手软。作为导演,她与多数女性导演的最大的区别是经常参与自己电影的演出,将女性作者的创作理想从剧本编写一直延伸到表演。作为歌手,她与李宗盛和罗大佑合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金曲。张艾嘉就像一个时代的过客,不停地留下她的印记,又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认清自我,不作停留
1980年张艾嘉和著名反串女演员凌波合作拍摄古装黄梅戏《金枝玉叶》,张艾嘉饰演刁蛮公主。当反串驸马的凌波对着张艾嘉唱出“你那樱桃小嘴”时,全剧组突然笑翻了。张艾嘉自知自己不是人们眼中典型的大美女,黄沾也曾半开玩笑地对张艾嘉说:“你妈妈比你漂亮端庄一百倍”,但这次剧组的哄堂大笑还是伤了张艾嘉的心。不过张艾嘉并没有期期艾艾独自垂泪,在自我疗伤和思考的过程里,张艾嘉重建出了真正的自信—在接受自己的缺点之后,更坦然去做我有能力做好的事情。《金枝玉叶》之后,张艾嘉再也没有演过古装戏,不过她又多了一个头衔—导演。
1969年,15岁的张艾嘉从美国归来,在课余时间担任电台节目主持人的经验让张艾嘉自然而然就步入了演艺圈。70年代的台湾演艺圈有“双林”一说,林凤娇、林青霞两位银幕美女是观众眼中铁打的巨星,其他演员要想出头的机会并不大。1975年,影坛新星张艾嘉接到丁善玺导演《八百壮士》的剧本,本以为可以演杨慧敏这个角色,张艾嘉苦练游泳,但最后角色还是落到了林青霞身上,张艾嘉只能演客串。这次挫败并没有让张艾嘉失去出头的信心,她接到了为林凤娇主演的《碧云天》作配的角色。22岁的她第一次在大银幕上扮演未婚生子的形象,相对于二林在银幕上的玉女形象,张艾嘉的未婚妈妈形象显然更需要表演的力度和层次。果然,这次大胆的尝试为张艾嘉赢得了当年金马奖的最佳女配角奖,出道三年获此殊荣,张艾嘉可以说是一个天生的演员。在金马奖颁奖后台,张艾嘉遇见了香港的老东家嘉禾的老板邹文怀,得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的导演不幸遇车祸,电影停拍,于是主动请缨接手,改片名为《旧梦不须记》,1981年她的导演处女作问世。
从出道时就敢于大胆尝试不同的女性角色,到认识到自己表演的局限时能够进行长远的规划,张艾嘉在演艺圈的每一步决策都是建立在清晰认识自我的基础上,扬长补短,懂得以退为进。从业40余年,在其他同时代影人都已息影或转行时,张艾嘉坚守着自己的电影事业—“电影工作教育我、锻炼我,我对任何的褒贬都不做停留”。
偷师学艺当导演
1953年,张艾嘉出生在中国台湾的一个名门家庭。父亲是空军军官,母亲是风华绝代的大美女。父亲在张艾嘉1岁时意外离世,失去丈夫的母亲更加在意对女儿张艾嘉的培养,洋派且摩登的母亲为了让张艾嘉接受更好的教育,特地把张艾嘉送往美国学校念书。从美国归来后,张艾嘉发现相对于平稳的求学之路,自己更擅长也更喜欢演艺圈的工作。在台湾有过短暂的演艺经历后,张艾嘉赴港签约嘉禾拍了三部影片,年纪轻轻的张艾嘉在三部都是武打片的剧组里坚持不用替身,但这番敬业并没有得到该有的肯定,“我觉得签五年就是在浪费时间”,张艾嘉提前和嘉禾解约回到台湾发展。回到台湾的张艾嘉拍了不少当时流行的爱情文艺片,也获得了一些年轻女演员应有的关注,但真正让她对电影产生了新鲜兴趣的反而是幕后工作。1976年张艾嘉请缨担当龙刚导演《哈哈笑》的副导演,这是他第一次在幕后接触一部电影。
1979年张艾嘉在胡金铨的《山中传奇》中饰演的女鬼是一个自怜自艾的女性角色,从小在西化教育下长大的张艾嘉显然不认同角色的价值观,但她依旧能把角色塑造好。张艾嘉甚至自称拍《山中传奇》最大的收获是从胡金铨大导演那学到了不少幕后知识,在韩国拍外景的时候,张艾嘉几乎成了胡金铨的助手,胡金铨甚至直接称张艾嘉为自己的“儿子”。两年后,张艾嘉再次出演胡金铨唯一的一部现代时装剧《终身大事》,对胡金铨的幕后工作已有经验的张艾嘉直接就做了该片的策划。
摩拳擦掌的张艾嘉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导演处女作《旧梦不须记》,面对这部中途易手的作品,张艾嘉非常珍惜,一直就喜欢写剧本、写故事的她开始亲自将剧本修改成自己希望诠释的模样。但是等到现场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不熟悉镜头语言的:“当你用镜头去说话的时候,有太多方式可以做了,那你到底要选择哪一个方式做你自己的风格和你自己想用的语言的时候,你会有一点迷茫。”该片的摄影师之前一直拍摄纪录片,并不能给拍摄剧情片的张艾嘉提出太多建设性意见,不能控制镜位的张艾嘉只能通过控制演员的方式去控制整个场景。影片在台湾和香港上映后效果都不是很理想,记者招待会的时候心虚又直爽的张艾嘉甚至直接向记者承认自己拍得不好。
拍完《旧梦不须记》以后,张艾嘉停了很长一段时间,继续回去做演员,继续认认真真地在现场去关注其他的导演拍戏,并对所拍摄中的电影技巧和电影语言进行细心深度的分析。张艾嘉监制的电视剧《十一个女人》,第一次给了包括杨德昌在内的新导演机会,之后杨德昌首部长片《海滩的一天》就邀请张艾嘉饰演了女主角林佳莉。林佳莉的丈夫离奇失踪,惶惶不知如何的她反而通过久别重逢的哥哥情人的角度,以近乎史诗般庞大的倒叙结构,回顾了自己从专制家庭的少女蜕变成独立自主现代女性的故事。这是张艾嘉第一次饰演一个横跨十多年的角色,在如此时间幅度上描述女性成长的故事也成为张艾嘉日后自我创作的一个固定母题。张艾嘉在《旧梦不须记》之后执导的《最爱》就借鉴了《海滩的一天》里倒叙闪回往事的结构。在《最爱》里,张艾嘉和缪骞人饰演的一对好友多年后重聚喝酒,徐徐揭开一段尘封的往事,处境与《海滩的一天》她和胡茵梦在咖啡馆叙旧如出一辙。善于借鉴和创新的张艾嘉用自编自导的《最爱》证明了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叫好又叫座的《最爱》令其获得了当年的香港金像奖和台湾金马奖。
杨德昌简洁精准的现代主义电影手法不容许演员有过多滥情表演的机会,在此之前经常以煽情演出感动观众的张艾嘉不得不在《海滩的一天》里收起自己的情绪,在冷静客观的长镜头面前“不演而演”。林佳莉在回忆里一身校服、清汤挂面的发型、左肩旅行袋右肩书包怯生生向胡茵梦走来的样子,与结尾现实里林佳莉一袭白色西装外套、黑衬衫、黑皮包,步履坚定地离开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有的人物表达都是通过服装、神态、身体语言和镜头调度,角色对白的设计也是尽量贴合现实生活。这些杨德昌的拍摄技法被张艾嘉看在眼里,最后也都运用到了自己的作品里。《少女小渔》里歌手出身的刘若英饰演的小渔就被张艾嘉调教得具有恰到好处的节制与抒情,焦虑时端坐在床上搓手哭泣,恐惧时抿嘴皱眉,话不多但微表情十分传神。能够如此琢磨小渔的人物性格,也是张艾嘉被“逼”出来的结果。
相比于杨德昌、李安等从导演的角度去控制整个场景,演员出身的背景让张艾嘉在关注场景的时候也更留意演员的重要性。演员一定要和场景产生关系,无论是当演员或做导演,张艾嘉都喜欢早到,她希望通过在新场景里的晃荡来切身体验空间和人的关系:“好演员善于利用场景里已准备或陈设的道具。但可惜,多数演员还是过于被动和不够大胆,不敢自己添加有戏的贴身用品,或是整理这个角色的房间或办公室,他们觉得那是美术组的事情。但我觉得真正给予场景生命的是演员,他们的动和静,和桌子、椅子、香烟、口红、书、刀、伞……空间产生的任何关系都可以让一场戏活起来。”
自创风格成一体
在张艾嘉的电影里,不论男性还是女性观众,我们对于女主人公的凝视总是出奇的宁静,女主角们真正成为一个自我表现的主体而非一个被观看的对象。除了《旧梦不须一记》《一个好爸爸》外,在张艾嘉执导的电影中,大多数影片均以女性开场,摄影机镜头或随着全知全能的导演视点,或随着女性的内心旁白和心理视角冷静而客观地移动着。这些由女性来展开的叙事流程,使得女性形象大多打破了以往主流电影中对女性进行的窥淫式特写处理,代之以具有空间纵深感的透视。
在《最爱》中,全中景镜头占据整部影片,女性特写镜头几乎没有,使得观众能够在客观立体的画面中考察当下女性的传统伦理婚恋观与现实处境的冲突问题。《莎莎嘉嘉站起来》中,依旧以中全景为主,即便是对嘉嘉的几个特写镜头也处理得颇具喜感且意味深长:青色面膜应和着吃薯片时的局促与滑稽,同老公打电话时因生气而夸张变形的面部在镜头下被注视着,不再是刻板的女性动人姿态,拒绝被看的女性立场被导演鲜明地表达出来。《心动》中,张艾嘉在影片中具有三重身份,她既是该片的导演,又饰演编剧Cheryl,而编剧Cheryl在影片中又支配着二重文本里演绎自己故事的小柔。在第一和第三叙述人之间穿梭讲述故事为塑造女性独立自主的形象、刻画女性个性蜕变的心路历程提供了睿智的载体,也使得躲在叙述人之后的导演张艾嘉更为直接地道出其鲜明的女性立场。在另一方面,这种女性中心的视觉特色也并没有陷入期期艾艾的顾影自怜,早年在香港电影圈被多种喜剧元素浸润过的张艾嘉其实一直很喜欢喜剧故事。在她看来,喜剧因情景而产生,喜剧是用更高的智慧和更卑微的态度去面对问题,这种人会比常人更敏感、更透彻也更诚实。所以我们能够在张艾嘉的影片里看到各种即使遭遇挫败但依旧乐观的女性角色。
金马四年
今年11月第54届金马奖是张艾嘉任金马奖执行委员会主席的最后一年,自2013年从侯孝贤手里接棒金马奖,张艾嘉不知不觉已经任职4年。张艾嘉经常调侃自己是个不称职的主席,但从这最后一年的准备看来,张艾嘉对金马奖是非常用心的。
首先,张艾嘉特别定制了200双金马帆布鞋和帆布袋,送给所有被提名影片的电影工作者,张艾嘉在帆布袋上题词:我才不过64,跑起来,路仍长。在其他女明星唯恐避之不及的年龄问题上,张艾嘉却对之大方展示。在她看来,将自己年龄所承载的意味赋予在金马奖的仪式感上,这是更有意义上事情。
其次,曾经与香港新艺城电影公司有过多次合作的张艾嘉费尽心机终于请来了“新艺城七怪”,80年代开创新艺城传奇的七人小组:徐克、麦嘉、石天、曾志伟、黄百鸣、泰迪罗宾和施南生,为今年的金马奖担任颁奖嘉宾。
张艾嘉在第二年主持金马奖的时候就对参赛的电影人说道:“希望大家都要携伴参加,你们的伴侣长期见不到你们,当你成功的那一天,我希望他们也可以来分享你的荣耀。”当年,大家都笑谈,正是这个要求让公众第一次见到了导演侯孝贤的太太的庐山真面目。更重要的是,如此“张艾嘉”的要求,让金马奖增添了不少温馨和人情味,这与金马奖背后所承载的精神不谋而合。
TALK 对话张艾嘉&田壮壮
Q: 为什么新片的片名叫《相爱相亲》,看过片之后觉得英文名“loveeducation”似乎更贴切?
Z: “love education”其实来得更早,我写完最后一稿剧本很快就想出了这两个词。因为这个故事发生的过程当中每个人物都学到了一些东西,彼此都在误会当中成长。我觉得这种“education”还蛮重要的,所以很快就决定了。“相爱相亲”这个名字是因为当初的名字太文艺,后来我就想用最通俗的名字,通俗一点更贴近人,更贴近这种小家庭的故事,所以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变,把“相亲相爱”改成了“相爱相亲”。我觉得还挺对的,一定是先有爱才会亲。
Q: 这次的故事比起您以往的风格,算比较接地气吗?
Z: 这个剧本是一位成都女孩写的故事。虽然取景地在郑州,故事在原来剧本的基础上也做了很多修改,可能是电影里发生的事情,观众比较熟悉,才会觉得比较接地气。其实我拍电影一直是以我自己的感情和风格去做的。
Q: 为什么拍这样的故事,有没有特殊的起因?
Z: 我当初被这个故事打动的原因,就是觉得我看到了社会很多的变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里面,因为一件小事情引发的小故事。从这个小故事当中又带出了人跟人之间的误解,从隔阂到化解,这种环境带给他们的转变让我很好奇。所以那个时候我跟写故事的女孩聊了很久,我们的共识就是这个故事要讲人性、讲家、讲大爱,并不只是在讲爱情。
Q: 片子里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细节,这些细节来源于您自己的真实生活吗?
Z: 应该是这样的,我也曾经是人家的女儿,也是人家的妈妈。我以前也常常认为妈妈做的事情是挺烦的,但是现在我也在重复我妈做的事,当自己做了妈以后发现妈妈就是这样的。所以再写剧本,一定是我在经历过很多不同的角色以后,感触到了一些东西。尤其是我要写家庭成员之间相处的小细节,我觉得小细节就是能够把温情带出来,我特别喜欢这类的东西。我不需要说很多很肉麻的话,就从这些小细节当中,反而更能够凸显出家庭之间、母女之间的关系。
Q: 两位导演怎么看待电影里姥姥一生守候一个不归人的感情?
T: 可能每个人对姥姥都有一种不同的认知和理解,我觉得可能女性会有这种行为,男性几乎没有。姥姥这样的人在中国女性里挺多的,挺悲凉,但是又挺让人尊重。比如说她相信一件事,她会用一辈子来守护这件事,而且她不会因为任何一件事影响她的信念,很矛盾。我觉得姥姥的戏很好看,因为她是矛盾和冲突最大的一个人,每个人都跟她有交流,有对峙。她后来还想办一张结婚证,还要到电视台去说话。她太丰富了,也把自己弄得复杂了。但是,复杂了以后她突然发现,这些都是错的。所以姥姥最后说“我不要你了”,我觉得特别震撼,其实她并不是不要,只是在另一个层次上接受这个男人了。
Z: 其实用什么方式理解都可以,我相信每个人对姥姥都有自己的一个想法,我写这个人物的时候,并不是很刻意。我觉得她虽然简单,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她在还没有想出来她该怎么办之前,她不会说话。她有她自己很独特的个性,就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一样,我不希望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她的单纯,她的简单,只是因为她所处的环境而已。可是当她去面临一个抉择的时候,她会去想她要做什么。所以不管她最后一分钟说了什么,你仍然无法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Q: 您说过片中三个女人都有一颗少女心,您自己是不是也挺有少女心的?
Z: 有,有时候(少女心)稍微太多了一点,需要压抑一下。我觉得少女心就是要点燃某种东西,但是到了某个年纪,就觉得没力气再点了。所以希望能表现在创作上面,我在写剧本的时候会自己感动自己,反而在现场不会显露出来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在写某个角色,某段对白的时候,我都要自己演一次,我才会知道哪些情绪让我感触特别深。
Q: 您的爱情观跟片中哪个人物更相近?
Z: 我跟爸爸比较相近。父亲在整个戏里面是话最少但是分量很重的角色,他始终在维护家庭的感情,包容老婆的差脾气,调解女儿跟母亲之间的关系,担心女儿的感情生活。他有他的想法和看法,但是他不会直接讲出来。在剪片子的时候,我记得他们拍的第一场戏,在书店里,女儿在接电话,父亲看了她一眼。其实父亲知道女儿在接谁的电话,他心里明白,但是不会多问,做父亲就是这个样子。这种小细节我还是蛮喜欢的。每个演员都会给自己的角色一个全新的生命,这样的瞬间是我在现场很想捕捉到的。
Q: 今年再次竞争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您觉得胜算大吗?
Z: 说实话,我被提名太多次了,好像每次演一部戏就该摆在那里,让大家觉得我又被提名了。这个最佳女主角(提名)我觉得挺奇怪的,其实三个女主角戏都挺平均的,可能是金马奖需要凑点人数吧。把戏演好都是应该的,这是我们的工作和职责。
Q: 您拍了这么多故事,最核心的主题是什么?
Z: 我其实蛮喜欢拍家庭的故事,我很多戏都是在讲家庭。我之前有部电影叫《一个好爸爸》也是在讲一个男人的家庭故事。我觉得家庭故事对我来说是讲不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家,可是每个人的家又是不太一样的。其实家不只是家而已,人跟人之间的相处慢慢会扩散出很多其他的东西,跟环境、时代,很多东西都是有关联的。所以,很多故事我都是从家的中心开始,剧本最终也都会回归到这个点去。
Q: 田壮壮导演身上的哪些特质让您觉得他最合适来演您的丈夫?
Z: 他很从容的一个人,每天都是嘻嘻哈哈的,好像所有人都很爱他。他不会跟你多说什么,还会让每个人都很开心。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彼此之间某一种感受是很舒服的,虽然不经常在一起,但是每次与他见面都很亲切。
Q: 这次也是《吴清源》之后,两位导演再次合作,田导可以谈一下从导演到演员身份转换有什么不同吗?
T: 其实我们接触(跟张艾嘉)真的不是很多,我也认识一些女导演,她也认识一些男导演,但是我们跟一般导演的交情完全不一样。我们不是平常没事就凑一起聊天的关系,但是大家见面就特别亲,没有陌生感。当时,她跟我谈起这件事情来(演戏),我是有点顾虑。我觉得我不会演戏,我怕演不好。去了以后大家在一起聊,她对我的演技非常放纵。一开始其实我心里有点紧张。因为自己脸皮厚,别人没怎么看出来,后来慢慢接触,大家就比较默契了,就放松很多。
Q: 田导说自己是照着张姐老公演的,具体哪个部分?
T: 不能说没盗版,我真的是有盗版。我跟王先生(王靖雄)接触过几次,我们也一起打球、喝酒、聊天。他是那种不强势,也会把所有事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人。他做事的尺度非常精准,可我做不到,我演戏的时候都做不到,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是个挺可爱的人,我每次见她(张艾嘉)都会问他的近况。他们一家人都很好,特别相爱相亲。
Q: 田导生活当中跟戏里的父亲一样吗?
T: 不一样,我这个人很霸道,是很难合作的一个人。演戏只是角色需要而已。
Q: 两位导演拍戏的时候似乎特别默契?
T: 其实我们在一起演戏的时候好像就知道对方在电影里需要什么。我是导演,我也一直在剧组里。不拍戏的时候就在那里看他们演戏,看她(张艾嘉)怎么拍戏,看她对每个角色人物处理用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和空间。这个挺有意思的,其实也是她的一个风格。让一群人能融在一起,这是导演的本事,她不会随便让谁跳出去。所以我在演的时候特别有自信,我不是好演员,但我知道方向就行了。
Q: 两位导演最后在车里的那场戏特别打动人,有什么故事吗?
Z: 这场戏很重要,其实不是那么好拍,有很多种方式拍。我想了很久很久,还是觉得一个镜头,放在车后座拍,我不想用任何东西隔着夫妻两个,如果要拍正面的话,我就要隔着玻璃,我不想隔任何东西,我觉得他们的关系是很亲密的。这场戏最后出来效果很好,我觉得真的是感情到了,台词到了,效果就出来了。那场戏从头到尾没改过,只有最后有一句“你歌唱得真难听”是我后加的。
Q: 片场发生过一些有趣的事吗?
Z: 我们最有意思的事就是常常早收工,有的时候很多工作人员都觉得今天这场戏可能会拍到很晚,但是每次都是很早就收工了。比方说迁坟那场戏,我们早上去迁坟的时候是大雾,伸手不见五指,车子一直开,大家很沉默。开到坟地的时候,李屏宾大师就站在那说,“导演,这个拍什么?”我说:“等吧,慢慢等,总会散掉的。”我们就慢慢等,然后等到一个时候,我就开始看到人影,因为他们都在那边准备,我突然发现人在雾里特别好看,我就马上叫他们放鞭炮。因为有人影,有鞭炮,就会看到很多东西。后来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觉得那个日出特别漂亮,就拍了一些日出和空镜头。拍戏的时候有很多意外的东西,我觉得挺好玩的。本来说一个礼拜休息一天,后来又变成休息两天,因为拍得太快了,我们还提前拍完了。
T: 我觉得有意思的是能感觉到拍电影的愉快,累也挺高兴的,虽然有一两天挺累的,但是,一个礼拜有三五天都是喝酒吃饭,开心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