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产妇跳楼自杀之谜

榆林产妇跳楼自杀之谜

“一个连死亡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没有勇气承受生孩子的疼痛呢？”这是延壮壮的堂嫂孙喜利，也是马茸茸婚后唯一的好友始终想不明白的。怀孕期间，马茸茸多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对肚子里孩子的珍重，最后为何会跳楼自杀，一尸两命？

榆林市第一医院绥德院区妇产科。(左下小图)监控视频记录显示，8月31日18时09分，马茸茸一度因疼痛难忍跪倒在地

坠楼前十小时

8月 30日下午3点多，产妇马茸茸住进榆林市第一医院绥德院区（以下简称“榆林一院”）妇产科二病区待产。8月31日，上午10时许，马茸茸进入待产室。

当天下午15点左右，榆林一院妇产科的助产士张帆进入待产室，“产妇宫缩一直很强，她躺在待产室大喊大叫，疼得不行，喊着要剖宫产。”张帆接受媒体采访时解释，马茸茸的疼痛属正常宫缩。

18时05分，进入分娩中心八个小时后，马茸茸第一次走出分娩中心。“她说疼，受不了了，想剖。”丈夫延壮壮回忆他们的谈话。“想剖就剖吧，你先进去，我去找医生。”延壮壮说。

18时09分，马茸茸因疼痛难忍跪倒在地。一旁的延壮壮正准备扶她起来，旁边走过的一位有经验的产妇家属告诉他，“你先别拉她，一会她就好了”。

当时马茸茸的主治医生李瑞琴也看到了这一幕。延壮壮说，当时他对李瑞琴提出了剖宫产的意愿。李瑞琴说得先做检查。

待马茸茸回到分娩中心后，榆林一院妇产科副主任霍军伟听闻情况，也赶了过来。“我媳妇疼得不行了，给她剖吧。”延壮壮说，他再次向医护人员提出剖宫产意愿。据延壮壮称，做完检查后，霍军伟告诉他，“马上就要生了，剖不成了”。

19时19分，马茸茸第二次走出分娩中心。“医生说了，马上就快生了，剖不成了。”延壮壮向她说明了情况。疼痛难忍，马茸茸还是坚持要剖。“行。”延壮壮开始打电话，准备私下找关系，帮马茸茸安排剖宫产手术。

19时26分，马茸茸再次回到待产室。“我们的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延壮壮挂电话后，过了五分钟，向医护人员询问。得到的回答是：“你们的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当延壮壮再次见到妻子马茸茸时，她正全身裸露躺在担架上，被抬上救护车。医院的监控视频显示，马茸茸坠楼的时间是8月31日20时13分29秒。

双方说法矛盾

马茸茸一直希望顺产，延壮壮也赞成。延壮壮说，马茸茸之所以选择顺产，是因为顺产可以“少受罪”。不过，得知小孩有点大后，她开始担心。

延壮壮十分确定地说，榆林一院的医护人员始终没有向他们传递“小孩头大，顺产有风险”这样的信号，也没有提出过剖宫产的建议。所以，夫妻二人最后商量，决定顺产。

不过，他们也明确表示，如果有紧急情况，不拒绝剖宫产。

然而，跳楼事件发生后，院方和家属的说法一直彼此矛盾。

妇产科副主任霍军伟表示，8月30日马茸茸待产入院后，马茸茸的主治医生李瑞琴跟他说明了产妇的情况：41+1周，B超显示脐带绕颈一圈，还没有宫缩。而且通过入院诊断，他们预测婴儿有七斤多，接近巨大儿的可能。

“我们告诉家属，孩子胎头比较大，生产过程中致残的发生率比较高，如果同意剖宫产，我们可以剖，但不是绝对的剖宫产指征，正常分娩也可以。如果出现问题，她可以随时剖宫产。”霍军伟表示曾明确告知家属存在的风险，但家属拒绝剖宫产，选择自然分娩。

平稳的婚姻

马茸茸和延壮壮不是同村人，两个村子离得挺远，当地有专门给年轻人介绍对象的媒人，他们就是在媒人的介绍下认识的。

开始得知马茸茸是大学生后，“很不配”是延壮壮的第一反应，“我一个初中生，跟人家相差太远了”。后来，延壮壮提出见一面，马茸茸答应了。“活泼”和“善于交际”是初次见面时，马茸茸留给延壮壮的印象，延壮壮发现马茸茸和他以前接触过的那些“有架子”的文化人不太一样。而马茸茸对延壮壮的印象就是老实，不爱说话。慢慢地两个人还挺聊得来。一个月后，两个人便结婚了。

婚后，两人的婚姻很平稳，家庭收入也可以，“至少在村子里是属于中上等的，不存在因为经济问题不给（儿媳妇）剖腹产”，婆婆郝爱英说。而且据延壮壮的堂嫂孙喜利，也是马茸茸婚后唯一的好友说，“婆婆对她很是宠爱，有啥好吃的都给她留着”。在老家待产的那些天，她和婆婆就住一间房，睡同一张炕上。但是，孙喜利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一个连死亡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没有勇气承受生孩子的疼痛呢，那疼痛是和喜悦相伴的啊。”而且，怀孕期间，马茸茸多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珍重。

坠楼后的十天

9月3日上午，榆林一院通过其官方微博声明：2017年 8月 31日上午10时左右，产妇进入待产室。生产期间，产妇因疼痛多次离开待产室，向家属要求剖宫产，主管医生、助产士、科主任也向家属提出剖宫产建议，均被家属拒绝。最终产妇因难忍疼痛，导致情绪失控跳楼。

随后，延壮壮发表声明，表示并未拒绝剖宫产，马茸茸的母亲也在媒体采访中认可女婿的说法。

9月7日晚，榆林市卫计局公布了产妇坠楼事件初步调查结果。初步认定：该产妇入院诊断明确、产前告知手续完善、诊疗措施合理、抢救过程符合诊疗规范要求，该产妇死亡与医院诊疗行为无因果关系。此次产妇跳楼事件，暴露出了医院相关工作人员防范突发事件的意识不强，监护不到位等问题。榆林市卫计局于9月10日晚决定对榆林一院绥德院区主要负责人和妇产科主任停职，并责成医院即刻对管理方面存在的问题和薄弱环节进行整改。

这些天，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聚集绥德县，试图探寻坠楼背后的真相。然而，这个即将生产的女人自杀的动机和原因，可能永远也无从知晓。

（《中国新闻周刊》总第8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