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令外婆烦恼的书包

冰野

曾令外婆烦恼的书包

冰野

“妈妈，您说，上学为什么要背书包？”开学那天，一位母亲带着她刚刚启蒙的孩子去上学，和我乘同一部电梯，童稚声传入耳里。“装书啊，还有文具！”这位“书童”妈妈似乎不假思索便立刻做出了回答。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唏嘘不已，脑海里却浮上来许多珍贵的记忆。

小时候，每回上学放学，都是外婆帮着背书包。那书包不过二尺枣红布，心灵手巧的外婆用手工缝制，盖上还绣了一朵百合花，非常漂亮，斜挎腰间，蹦蹦跳跳地上学，觉得是一件体面的事。因为我见别的同学的书包都一个模样，军用的黄书包。我觉得黄书包都没有我的漂亮，背在背上，趾高气扬，人显得无比的精神。

放学后，我们把书包往树林里的大石头上一扔，便开始冲进树林扑蜻蜓，逮蚂蚱，喂蚂蚁，捞小鱼，还有那百玩不厌的打鬼子的游戏。像电影中的解放军叔叔一样，用草编个帽子戴在头上，高举红领巾当旗帜，在小树林里呼啸而过。“只可惜了这书包，又被踹坏了。”每次回来，外婆总要给我清理书包。有一次，我竟把书包丢在林子里了，外婆便打着手电筒，在漆黑的夜里帮我寻找了回来。后来，我被父母接回，离开了外婆，就再也没人帮我背书包了。

18岁那年，我从师范学校回来，被分到离镇30多公里的山上去支教。外婆特意去买了一个红色的大书包送给我。报到那天，外婆执意要帮我再背一回书包。“太沉了，还是我来吧。”我笑着抢回了书包。大客车开走后好久，外婆还撑着伞站在雨中。

寒假回到家，刚下大客车，我大老远就看见了年迈的外婆。外婆说，你的书包是红色的，显眼，那颜色，是我特意选的，好认。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春节已近尾声。我不在时，外婆会时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快离家去学校报到了，我喜欢把书包随手放在客厅里，但我发现，每次自己需要从包里拿东西时，包儿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七寻八找，才在外婆的房间里发现。有回，我装作上厕所，暗地里悄悄“侦查”，果然，外婆把背包藏到了房间里。

“外婆，您干吗要把我的书包拿进去，多累啊？”我问。谁知，外婆有点不耐烦，说，放在客厅里碍眼，也不安全。我直挠头皮，外婆为啥讨厌起这书包，那是她给我挑选的啊？

走的那天，外婆陪我吃了一桌子的好菜。可我却暗自伤感，听妈妈说，外婆现在睡眠不好，常常整夜不眠，白天也不爱说笑话，开玩笑了。我也能明显地感觉到，今天外婆笑得很不自然，分明是装出来的。吃完饭后，外婆突然沉默了，眼睛时不时瞟一眼我的书包，直到我出发。

背起书包，我一个人走了。我不敢回头，怕外婆看见我时含在眼中的热泪。我心里很清楚，外婆最害怕看见我的书包，因为一背起它，就意味着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