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猎人》的英雄主义叙事

薛礼杨

(郑州轻工业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2)

影片《荒野猎人》是墨西哥导演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继《鸟人》之后的又一部力作，该片改编自迈克尔·彭克同名长篇小说，由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担纲主演，讲述了皮草商人休·格拉斯荒野求生、为子报仇的故事。纵观影片可以发现，片中充斥着大量血腥、暴力且残酷的镜头，但这并不妨碍影片想要呈现出来的意蕴内涵，正是这种“野蛮感”让观众看到了导演对影片的建构以及思想主题的传达。作为一部气势恢宏的西部片，《荒野猎人》带有鲜明的英雄主义特征，主人公格拉斯的身上带有西部荒原特有的原始力量和自由精神，这正是杰克·伦敦笔下所向往的“野性的呼唤”，也正是这种最原初的生命力让他克服了严酷的大自然进而获得了重生的奇迹。最后，格拉斯实际上已经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与那些白人拓荒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是种族融合的理想人物，在复仇的过程中，观众看到了他与自然在不断的搏斗中相互融合，同时也看到了他与土著文明之间由相互隔阂到相互理解。除此之外，导演还用大量的长镜头记录下了落基山脉那如画如诗的绝美风光，这无疑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影片过于血腥、肃杀的环境氛围。《荒野猎人》中的复仇故事实际只是影片的外衣，导演想通过它寄寓自己多种族、多文化之间相互贯通和相互融合的美好愿望。

一、英雄主义叙事的主题

个人主义是西方世界的主流价值观，反映在电影之中，就表现为英雄主义叙事成为好莱坞电影常用的叙事方式，超人、蝙蝠侠、美国队长……这些经典的英雄人物形象在观众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同时也将美国社会的文化生动地展现在观众眼前。《荒野猎人》作为一部带有鲜明英雄主义色彩的影片，同样诠释了个人主义的价值。片中通过对生存复仇与文化融合这两个主题的演绎，彰显了英雄在时代发展中的重要价值。

首先，生存复仇是影片的叙事主题之一。《荒野猎人》的每一个情节虽然都充满着血腥与呻吟，残酷和死亡，但它却始终以独特的视角传达着其思想的深度与广度。影片开场，就向观众展示了一场血腥且残忍的厮杀场面。格拉斯和他的同伴受到了印第安土著人的攻击，这实际上就是复仇的表现，因为格拉斯带领的皮草商人团队侵犯了他们的领地，并大量猎杀动物以获得皮草，这从根本上激起了当地人对他们的报复。不过影片复仇的主线还是集中表现在格拉斯为子报仇上，纵观整部影片可以发现，格拉斯为子报仇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他的生存过程。菲茨杰拉德为了一己私欲，不仅杀害了格拉斯的儿子，而且还将格拉斯一人丢在了冰天雪地中自生自灭。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报仇，身负重伤的格拉斯首先爬出了坟墓，为了使被熊咬伤的喉咙愈合不惜往其上撒火药并点燃；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他还生吃活鱼和动物的内脏；为了取暖，他裸体躲进了摔死的马肚子里；同时还要避免当地土著人的追杀。就是这样的生存困境，也没有打消他为子复仇的决心。格拉斯最终在与菲茨杰拉德的决战中获胜，复仇成功。此外，复仇与生存不仅体现在格拉斯身上，影片中的土著人时刻都在与白人之间展开生存和复仇的竞争。影片通过复仇与生存的主题刻画，让观众进一步理解了在蛮荒之地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其次，文化融合是影片的又一主题。电影的叙事在整部影片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核心作用就是表现出电影的主题，进而传达出整部作品所要反映的文化意义和文化内涵，最终在情感共鸣中引发观众对社会或者自我人生的思考。《荒野猎人》以美国19世纪的拓荒时代为主要背景，主人公格拉斯也有其具体的历史人物原型，因而整部电影带有非常浓厚的“西部情结”。在19世纪，大量的白人开始涌入美国的中西部地区，他们通过砍伐森林、猎杀野兽等手段获得经济利益，《荒野猎人》所展现的故事正是这段历史的一个缩影。片中，主人公格拉斯寄托了导演对不同民族之间文化融合的美好愿望。与其他白人不同，格拉斯并不会不择手段地获取经济利益，他甚至与一个波尼族女人相爱并生了个儿子，这种结合在血缘关系的纽带中超越了种族间的对立，也体现出了白人对印第安文化的逐渐认识与接受，并在不断的开拓征服中实现最终的融合。但由于白人的野蛮入侵，格拉斯的妻子被无情地杀死了。他们的儿子霍克可以看作是两种不同文化相融合的产物，代表了白人文化实际上可以与印第安文化相融并和谐相处。但霍克最终被菲茨杰拉德所杀，霍克的死一方面传达出了不同文化、文明之间存在着严重的隔阂，另一方面也显示出了白人的贪婪与残酷，他们才是戴着文明面具的真正“野蛮人”。

二、叙事视点与叙事时间

一部电影的成功除了新颖深刻的思想内涵，还取决于其独特的叙事方式，只有明确叙事方式才可以使得影片的故事情节顺利展开。叙事方式的选择决定着影片在时间上的流变和空间上的转变，这也从根本上决定了影片整体上的节奏。作为一部英雄主义电影，《荒野猎人》在叙事视点与叙事时间的选择上，自然都会对英雄人物加以观照。

叙事视点的选择直接关系到影片的叙事方式，因为不同的叙事视点会呈现出不同的叙事层面与叙事角度，这不仅影响电影本身的构建和呈现方式，同时也从侧面影响了观众的审美方式和审美体验。在《荒野猎人》中，导演选择了具有个体主观性的限制性人物叙事视点作为影片的切入点。这种叙事视点与无所不知的全知叙事视点相比，带有一定的局限性，因为它不能对影片进行全景式展现和分析，观众只能根据影片中人物的行动或者心理活动获得相应的信息，但它却可以使得故事情节变得悬念迭起和引人入胜，也就更容易与观众形成情感上的共鸣和情感体验。在影片开始，观众并不知道格拉斯和他儿子霍克的来历，导演通过菲茨杰拉德与格拉斯两个人的叙事和回忆将其清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这两种带有主观色彩的限制性叙事视点充分展示出了两个人物的性格特征与思想品质。通过菲茨杰拉德的叙事视点可以发现，他非常讨厌格拉斯以及他混血的儿子，这实际上就为霍克的死以及格拉斯的复仇埋下了伏笔，同时也将其贪婪自私的本性暴露无遗。通过格拉斯的视点则让观众真正感受到了白人与土著人之间的矛盾，同时也解开了霍克真正的身世之谜。可以看出，这样的叙事视点带有更多的主体性，更能够凸显出鲜明的人物特征以及复杂多变的情节构建。同时，格拉斯的视角是影片的主视角，也体现了影片对英雄人物的重点观照。

叙事时间在电影的叙事方式中始终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对它的掌控、重构以及雕塑影响着影片的整体进程。从整体上说，影片中的叙事时间包括两种：一个是原始时间，即完成故事文本所需要的时间，一个是文本时间，即对原时间的一种变化和重建。在一部影片中，导演通常情况下会选择文本时间，即在叙事的过程中对原始时间进行放大缩小或者强化舍弃，也就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可以呈现出岁月的流逝与变迁，也可以在一段非常长的时间内表现出一瞬间的事情，通常情况下不会出现原始时间与文本时间完全相等或者对应的情况。影片《荒野猎人》运用蒙太奇的手段对叙事时间进行了重构，导演将主人公为子复仇这件事仅仅镶嵌在两个多小时的叙事时间中，这实际上对原始时间进行了文本上压缩的处理。这种叙事时间可以使得故事情节和矛盾冲突更为紧凑和具有张力，同时也会使得电影画面显得更为生机且带有某种抽象性，在根本上避免了原始时间带来的平静和具体。在叙述格拉斯为子复仇的时间中还插入了白人与土著人之间的矛盾与战争，这实际上是导演对那段真实历史事件的一种浓缩，在浓缩中展示出了那段血腥却带有强烈“美国精神”的开拓史，同时也进一步塑造出了主人公格拉斯的英雄主义形象。在表现格拉斯的荒野求生时，影片叙事时间也被放大，观众可以体会到格拉斯生存艰难的超乎想象。尤其是格拉斯吃生鱼、撕咬生肉的场景，叙事时间的漫长使观众更能感受到格拉斯求生的意志。

三、情节构建与奇观影像

叙事策略的运用是一部电影把故事讲好的前提条件，也是观众理解故事内容的手段和渠道。《荒野猎人》的叙事策略主要表现在情节结构和影像奇观构建两个方面，从而在一场虚拟的视觉盛宴中满足了观众的观影需求。

首先，精心设计的情节结构。《荒野猎人》具有相当清晰的情节结构和叙事线索，影片在一开始就交代了故事内部的戏剧冲突以及因果关系等一系列情节性元素，并在这种线性的结构中推进影片叙事的进一步发展。可以看到，《荒野猎人》的情节结构带有鲜明的戏剧式线性特点，这种情节结构以因果关系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主要动力，能够较为清楚地交代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从而能够保持整个情节结构的完整性。戏剧式线性的情节结构不仅有故事的起点，同时还会在叙事时间的发展中进一步凸显出情节的矛盾冲突和高潮转折点，最后清晰地交代故事的最终走向和人物结局。与其他复杂且多变的情节结构相比，戏剧式线性的情节结构能够更加简单明了地讲述故事发展过程，因而也就更容易引人入胜。《荒野猎人》的情节结构并不复杂，但导演却通过开端、发展、高潮、结局这样的叙事策略展示出了许多带有隐喻性且深刻性的细想内涵。如，片中菲茨杰拉德与格拉斯一直有矛盾，而这种矛盾主要是菲茨杰拉德挑起的。菲茨杰拉德称霍克为“狗崽子”，就是在羞辱格拉斯。这一矛盾促使菲茨杰拉德杀死霍克并抛弃格拉斯于荒野，故事也由此走向纵深发展。随着格拉斯在荒野中成功求生并不断向营地进发，二者的矛盾促使格拉斯坚定地求生。而高潮部分也正是在荒野中格拉斯与菲茨杰拉德的决斗，获胜的格拉斯将菲茨杰拉德这个白人交给了印第安土著进行审判，影片也由此走入尾声。

其次，宏大奇观的影像呈现。影片中呈现出的奇观影像不仅仅只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同时也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心理体验。电影《荒野猎人》具有非常震撼的视觉画面，因而带给观众一种强烈的视觉体验。影片通过长镜头、旋转镜头等展示出了落基山脉的雄伟壮观以及浩瀚壮阔，画面的每一帧都完美到无可挑剔。湍急的河流、深邃的丛林以及茫茫的雪原都显示出了当时生存环境的恶劣，主人公格拉斯正是要在这种艰苦残酷的环境氛围中突破自己从而实现复仇，因而可以说，宏达奇观的影像画面，还是为了突出格拉斯身上的英雄主义特点。此外，影片中宏大奇幻的影像不仅满足观众视觉层面的需求，更重要的是满足观众深层的心理需求，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影片中的真正价值和意义。《荒野猎人》宏达壮观的影像不仅体现出了主人公的英雄主义，同时也体现出了两种文明的矛盾冲突以及原始文明的慢慢逝去。荒野的壮丽景象与印第安土著文明是联系在一起的，格拉斯在受伤之际，受到了印第安人的照顾，体现出了白人与印第安人和平共处的可能。而影片中白人士兵对印第安部落的屠戮以及对自然的破坏，足以引发观众对拓荒历史的反思。

综上，影片《荒野猎人》在主人公的复仇中传达出了两种文明之间的矛盾冲突，并希望借助带有英雄主义色彩的格拉斯消除隔阂实现融合，但这个过程却是无比艰辛与漫长的，通过影片的结尾可以看，白人与印第安人之间的隔阂并没有消除，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实现融合则是导演的一种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