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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论视域下的《蝙蝠侠》

2017-11-15王大利

电影文学 2017年10期
关键词:韦恩诺兰蝙蝠侠

王大利

(西安外事学院,陕西 西安 710077)

在消费时代下,好莱坞拥有着最为鲜明的贩卖梦想,制造激情、欢乐与“正能量”的倾向。而往往集编剧、导演、制作人于一身的克里斯托弗·诺兰却被认为是其中的一个“异类”,有着好莱坞的最后一位“作者”之称。诺兰身上的这种电影作者气质并不仅仅体现在其个性明显、实验性强的《盗梦空间》(Inception,2010)、《记忆碎片》(Memento,2000)等作品上,在商业制作《蝙蝠侠》系列电影中,诺兰也依然保持了理想的“作者”状态。在原本最容易沦为肤浅的“爆米花”电影的超级英雄题材中,诺兰依然对社会隐忧、人性阴暗面等进行了个人性的表达,以个人化的风格给予了观众崭新的体验,取得了口碑和票房上的双重成功。而当诺兰结束对蝙蝠侠系列的创作后,曾经蝙蝠侠故事身上附着的诺兰式的智性诠释也一去不复返。对于由诺兰执导的《蝙蝠侠》,有必要以法国电影理论家特吕弗的作者论(the theory of auteur)来进行探索,这既是一个深究诺兰艺术个性的角度,也是一个对《蝙蝠侠》系列电影进行更深刻认识的切入点。

一、蝙蝠侠系列的定位与作者论

在讨论能被以作者论观照的《蝙蝠侠》电影之前,有必要对蝙蝠侠在银幕上的发展历程进行一个简要的回顾。蝙蝠侠系列是一个复杂的、时间跨越较长的系列电影。由于这一角色在DC漫画中一出现便极受欢迎,早在20世纪40年代,关于蝙蝠侠的影视作品就层出不穷,除华纳兄弟、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纷纷推出相关的真人短片、长片作品外,以蝙蝠侠为主人公的电视剧也不断问世。数十年来,较有代表性、影响较大的蝙蝠侠电影主要有由蒂姆·波顿执导的《蝙蝠侠》(1989)等。波顿在此之后又拍摄了续集《蝙蝠侠归来》(1992)。随后出于对票房的考虑,华纳公司以乔·舒马赫任《永远的蝙蝠侠》(1995)的导演,波顿则转为制片人。除此之外,还有由克里斯托弗·诺兰拍摄的三部蝙蝠侠电影,以及最新的、由扎克·施耐德执导的《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2016)。在导演不断被更换的同时,主演也由迈克尔·基顿、瓦尔·基尔默、乔治·克鲁尼、克里斯蒂安·贝尔和本·阿弗莱克等接替担任。如果说主演的更换以及演员具体的外形变化、档期等受到不可抗拒因素的影响,那么导演的更换则完全是制片方对票房的主观期许导致的。这其中真正能被称之为“作者电影”的仅有诺兰的三部作品,即《蝙蝠侠:侠影之谜》(BatmanBegins,2005)、《蝙蝠侠:黑暗骑士》(TheDarkKnight,2008)和《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TheDarkKnightRises,2012)。

从一系列蝙蝠侠电影的发展历程来看,不难发现,自一开始,《蝙蝠侠》系列电影的定位就是极其明确的商业电影。各制作方(包括其“母体”DC漫画)从来没有给《蝙蝠侠》系列进行过如《指环王》系列一样清晰的情节走向设计。银幕上的蝙蝠侠一经推出就根据在观众中的受欢迎程度不断进行调整。这种调整是多方面的,在票房的吸引下,除情节是灵活的以外,蝙蝠侠的个人技能、感情经历甚至外形都是可以“因地制宜”、因时而异的。蝙蝠侠的特质只保留了基本的几点,如蝙蝠侠主要活动在哥谭市,他拥有强健的体魄和一系列高科技装备,以及过人的勇气和正义感,能够屡次在危机之中拯救百姓等。由于一切都必须紧紧围绕着票房来展开,在观众需要“快餐艺术”,制作方也习惯于制作这类能“赚快钱”的电影的消费时代,电影就很难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具有一定深度的主旨,以及一个一以贯之的故事性,电影的“作者”性也就无从谈起。

由于众所周知的商业电影的明星效应,导演的更换一般不会如演员的更换一样对观众给电影的评价产生明显的影响。以《蝙蝠侠大战超人》为例,超人与蝙蝠侠分别属于漫威漫画和DC漫画。然而随着观众观影品位的不断提高,单纯的见义勇为、正邪大战等内容已经难以满足观众的需求,制作方不得不制作超级英雄同时出现,甚至彼此争斗的戏码,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的出现。然而强行将两个处于不同世界体系中的超级英雄同置于一部电影中,并让他们在小人的挑拨之下展开大战,这完全是为了满足观众要看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个极具人气的超级英雄“相爱相杀”的趣味,是当前消费语境下电影创作“唯市场化”倾向的一种体现。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作者的导演,要在电影中融入个人思考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二、《蝙蝠侠》中的诺兰印记

电影作者论最早出于特吕弗的《法国电影的某种倾向》,后来随着巴赞《论作者策略》,以及安德鲁·萨里斯在《美国电影:1929—1968年间的导演和趋势》的批评等而广为人知,并影响到后来的美国电影创作。在作者论中,电影导演是电影的唯一负责者,是电影之美的唯一内在来源。这也使得作者论往往被诟病为带有精英主义色彩。在萨里斯的理论中,一位导演能否被认为是一部电影的作者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而这三点都可以在诺兰的《蝙蝠侠》中找到印证。首先便是导演拥有合格的基本拍摄技术,这点是毫无疑问的。而第二点则是电影中是否有导演的个人“印记”。这样的印记应该来自于导演的其他电影。巴赞并不同意特吕弗所提出来的“作者至上”的观点,认为电影作者论存在缺陷。在巴赞看来,“作品”的地位是应该高于“作者”的。但是他却并不否定作者论是一套有意义的理论,并对其有所补充。巴赞曾经在提及电影作者论时提出要“选择艺术创造中的个人因素作为参考标准,然后假定它是一以贯之的,甚至设想它从一部作品到另一部的发展过程”,而这一点也体现在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中,甚至是诺兰的其他电影中的。

在《蝙蝠侠》系列中,最为明显的个人因素,且在三部作品中一以贯之的便是强烈的悲怆气质。根据泰勒·奥尼尔在DarkKnightandOccupyWallStreet:TheHumbleRise中的阐释,韦恩被诺兰塑造成了一位终极基督。“复仇”是在诺兰电影中反复出现的母题,韦恩在父母被杀的情况下,选择了用伸张正义、严惩罪犯这种方式来满足“复仇”心理,释放内心的抑郁之气。然而在荒诞的世界中,这种复仇往往带来更大的悲剧和毁灭。在《侠影之谜》中,英雄没有得到传统好莱坞电影中常见的爱情补偿;在《黑暗骑士》中,韦恩甚至更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被自己所救之人反戈相向,全片的悲剧感令人窒息;在《黑暗骑士崛起》中,尽管韦恩于逆境中重生,但他脱离了蝙蝠侠这一身份,这意味着不合时宜的“蝙蝠侠”注定只能消失。反观其余非诺兰执导的蝙蝠侠电影,则几乎无一不以其乐融融的“大团圆”收尾,令电影缺乏了令人回味的余地。

而对于这种悲怆气质,诺兰坚持用属于个人的、受多元文化影响的手法来进行呈现。这也是与诺兰这位“作者”的自身经历密不可分的。在幼年时,诺兰跟随父母不断地辗转往返于英美两国,这也使得其艺术个性同时受到传统、保守的英伦文化以及大胆、开放的美式文化的影响,反映在其电影中,便是英伦风格的阴郁、冷漠、克制与美式的激情、澎湃相碰撞。看似矛盾的两者共同存在于蝙蝠侠的形象上,构成了一个既强大又弱小的蝙蝠侠。在面对哥谭市的黑恶势力时,孤身一人、隐姓埋名的蝙蝠侠实际上是弱势的,因为即使是他想保护的对象、手无寸铁的市民也有将他视为敌人的时候。例如,在《黑暗骑士》中,大量曾经受到过韦恩恩惠的市民为了小丑停止作恶,竟然寄希望于牺牲蝙蝠侠。这个时候的韦恩在巨大的黑暗面前几乎孤立无援,相对于其他超级英雄而言,蝙蝠侠除了有雄厚的财力以外,既不具备超人外星人神奇的出身,也没有如蜘蛛侠等一样得到了基因变异的帮助,而只能用科技、知识和训练来武装自己,并在战斗中频繁地受伤,这使得影片具有悲观、阴郁的格调。而另一方面,韦恩与敌人的斗智斗勇过程又是充满慷慨豪情、令人血脉贲张的。观众在看到与漫威漫画类似的奇观性打斗、追逐场面的同时,又能感受到诺兰注入电影中的冷酷感,在超脱于现实时又不断被拉回现实,在面对韦恩这一具有崇高品格和过人本领的英雄/男主角时又时常被提醒他也只是一个与观众一样有着血肉之躯的普通人。这样复杂的感觉是传统DC和漫威无法提供的。

三、冲突下的“内在意义”

在萨里斯的理论中,衡量导演能否称为作者的第三点便是导演个人的理念有可能与剧本产生冲突,尤其是在片场制度下,导演往往会为平庸的剧本(或至少是剧情大纲)所束缚,在这样的情况下,导演需要赋予电影一种“内在意义”。萨里斯所提及的内在意义是较为抽象的,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专属于导演个人的,珍贵的激情、情思或生命力,其“内在”之处在在于对它的理解要建立在联系该导演的其余作品的基础上。

对诺兰的三部蝙蝠侠电影稍加梳理,便不难发现他所赋予剧本原本有可能沦为平庸之处的亮点。《侠影之谜》讲述了韦恩的童年阴影与成长之路,以及成长后与影忍者盟的斗争;《黑暗骑士》则是韦恩和报复社会的小丑之间的斗争;《黑暗骑士崛起》中,韦恩则战胜了恐怖分子贝恩,最后,韦恩选择处理了韦恩企业和自己的其他财产远走高飞,到此,诺兰的三部曲成为一个在剧情上有始有终的系列。在基本的“正邪之战”这一有可能略显俗套的主干之外,诺兰反复赋予电影“内在意义”。如在《侠影之谜》中,蝙蝠侠的成长重新定义了超级英雄,诺兰所要展现的并不是一个无所畏惧者,而是一个心怀恐惧但依然向前的英雄。并且诺兰思考的对象是单一意识形态政治造就的“乌托邦”,影忍者盟代表的便是试图用单一意识形态来控制社会、维持自身统治,建立一个近似《1984》世界的组织。在这样的思想主导下,人们在进行残忍杀戮时依然以正义自诩。

而到了《黑暗骑士》中,诺兰个人的这种政治思考则更进一步。如果说在前作中,韦恩与影忍者盟的对抗,意味着韦恩本人依然被归属于正义的一方;那么在《黑暗骑士》中,拥趸无数的小丑则数次试图证明韦恩作为超级英雄的合法性。当韦恩想打击犯罪时,他本人也是在凌驾于法律之上,也有破坏法制之嫌。电影中本应代表正义和良善的检察官哈维·邓特的堕落,韦恩最后的忍辱含垢就宣告了正邪博弈的失败。只要与诺兰的《致命魔术》《记忆碎片》稍作联系,便不难发现,诺兰始终关注着人性的脆弱之处,质疑着身陷执念之下的“正义力量”,并一直试图带动观众讨论“社会应向何处去”,人应该持怎样的动机,如何改变社会等问题。

正如第一部片名“Batman Begins”所显示的,诺兰对蝙蝠侠电影做了一次自内而外的全方位的“手术”,使一个全新的、兼具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气质的蝙蝠侠诞生了。可以说,正是在电影“作者”的定位下,诺兰才将《蝙蝠侠》系列带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令观众对布鲁斯·韦恩何以成为独一无二的蝙蝠侠具有更深刻的理解,使蝙蝠侠成为一个更为迷人、更具内涵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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