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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灼心》的碎片化叙事研究

2017-11-15

电影文学 2017年10期
关键词:悬疑片保平烈日

杨 菁

(云南开放大学,云南 昆明 650223)

近10年来,国产电影在悬疑片创作上小有成就,虽然国产悬疑片与好莱坞悬疑片之间仍然存在一段不小的差距,但在《风声》《催眠大师》《闯入者》《全民目击》等高水准悬疑片的助推之下,该类型电影的创作渐入佳境,已经进入一个新世纪全新的发展阶段。《烈日灼心》(2015)是曹保平编剧并执导的犯罪悬疑片,邓超、段奕宏、郭涛、王珞丹领衔主演,该片获得了第18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和最佳男演员奖,是近两年国产悬疑片的优秀代表作品。电影《烈日灼心》于2015年8月27日上映,首周票房3201万元,位于同档期的所有上线电影之首,最终以3.04亿元票房收官。虽然该片并没有创造过高的票房纪录,但仍然超过了2014年上映的《催眠大师》的票房成绩,说明观众对于商业悬疑片的接受度在不断提高。编剧兼导演曹保平用碎片化的叙事方法书写全片,在看似破碎的故事片段中,人性、欲望、正义、邪恶纷纷得到了呈现,在极端风格化的电影语言的表现下,形成了一种冲击人心的艺术张力。

一、碎片化叙事的确立与观察视角的形成

破碎化叙事是后现代主义文学的一种非常重要的叙事方法,破碎并不等同于意识流,是在一种破碎的、零散的叙事碎片中积累一定的叙事动能和戏剧张力,在无序中制造一种有序的叙事结构。破碎化叙事是对传统叙事方式的解构,在后现代主义的拆分和重组下,形成风格化的叙事方式。破碎化的叙事方式并不是一种十分适应当下商业电影语境的叙事方式,这种叙事方法往往会形成一种具备多种解读的可能性的叙事逻辑,对于观众理解剧情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会让电影与观众之间产生距离感。但是,破碎化叙事方式也是构成悬疑片叙事张力的重要叙事方式,也会对电影的艺术风格产生直接的影响。

影片是根据女性作家须一瓜的犯罪题材长篇小说《太阳黑子》改编而成的,曹保平担任编剧及导演,小说中的三名神秘男性分别是由邓超饰演的辛小丰、郭涛饰演的杨自道、高虎饰演的陈比觉,而辛小丰的上司警长伊谷春则由段奕宏饰演。《烈日灼心》被看作是2015年好评无数的《催眠大师》的悬疑片继承者,从该片的票房成绩来看,也的确相较于《催眠大师》有了一定的进步。观众对于《烈日灼心》的接受程度也可以看作是对国产悬疑类电影的接受程度,毕竟主导大部分观众走进电影院的吸引力和动力仍然是视觉大片,尤其是对像《烈日灼心》这样一部既商业又艺术的混合型电影来说,仍然是对于当下电影市场和观众品位的巨大考验。

导演曹保平对须一瓜的原著小说《太阳黑子》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动,甚至颠覆,叙事主体、叙事重点、角色比重等都做出了改变,使之能够与商业电影语境和文化语境更加契合。原本作为小说叙事主体的杨自道,在电影中成为配角,但是担当着起承转合的推动者作用,而伊谷春在原著小说中原本只是作为串联故事情节的线索人物,在电影中却成为主导叙事的关键人物。这种主要人物的角色比重上的颠覆,直接导致电影叙事视角的转换,影片的碎片化叙事也就置换为从伊谷春探案的角度展开。

由此,从小说作品到电影剧本改写的过程中,形成了一个从警察伊谷春出发的观察视角,影片的碎片化叙事也就由此具备了一个观察的逻辑,伊谷春始终以执法者的身份和视角去审视辛小丰三人和这名女童,在看似混乱不堪的故事碎片中,伊谷春企图寻找到其中的诸多疑点和关联,找到其中的逻辑。因此,电影改编的碎片化叙事与伊谷春作为第一人称视角的转换之间存在一个必然的内在联系,从警察执法的视角出发,也更符合大众认知范畴的主流文化和道德语境。

二、叙事碎片中的人物白描

编剧兼导演曹保平在《烈日灼心》中用碎片化叙事的方式,将七年前的灭门惨案到七年后的真相大白,截取了一个个片段和重点,逐渐拼凑出一个事实真相。在碎片化叙事过程中,辛小丰、杨自道、陈比觉以及警长伊谷春的人物形象从片面到完整,一个个人物形象逐渐变得鲜活而生动。

碎片化叙事为《烈日灼心》提供了一个近似于白描般的人物形象塑造方式。为了营造影片的悬疑和恐怖气氛,故事从七年前的强奸灭门惨案的闪回开始。黑白画面中呈现的是一名被强奸的赤裸身体的年轻女子,以及该名女子的父母和外公外婆被杀的凶案现场,在树林中神色慌张狂奔不停的四个人,逃跑途中一个人失足落水,而另一个人不小心被树枝戳到眼睛,声嘶力竭的痛喊声响彻山谷。影片以说书人讲故事的方式,在直观画面闪回的方式下,交代了七年前这场在当地造成不小轰动的奸杀灭门惨案,而从凶案现场逃跑的四个人,已经被主观地冠上杀人凶手的“罪名”,给观众一个先入为主的人物身份认定——从惨案现场逃跑的四个人就是凶手。

当画面从黑白转为彩色时,影片的叙事时间已经是凶案事发七年后的“现在”,邓超饰演的辛小丰成了一名办案勇猛的协警,郭涛饰演的杨自道是一名乐于助人不留名的出租车司机,被树枝戳瞎一只眼睛的陈比觉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此时,在观众对于三个人“凶手身份”确信无疑的前提下,辛小丰和杨自道的行为无异于“赎罪”——无论是辛小丰的“亡命徒式”办案方式,还是杨自道的拾金不昧、乐于助人。不顾及歹徒刺伤自己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办案的协警辛小丰,将遗忘在自己出租车上的物品一一记录遗落时间和物品内容的杨自道,在这些叙事碎片中,影片不仅介绍了人物的身份,还展现了人物的性格,直白地告诉观众:无论两个人之前做过什么样的错事,他们如今都在尽力地弥补自己的罪恶。而逃跑过程中被树枝戳瞎眼睛的陈比觉,则在一段用嘴给小金鱼洗澡的叙事碎片中,表明了他的“傻子”身份。

警长伊谷春作为影片的叙事主体,在杨自道雨夜被抢劫的叙事片段中出场。杨自道雨夜遭遇劫匪,将出租车横在了马路中间,刚从福建西陇调到本地的伊谷春一行人刚好开车路过,经验丰富、警惕性极高的伊谷春在下车盘查的过程中发现了异常,可杨自道并没有当场告诉伊谷春自己正在被抢劫,反而让劫匪下了车。待劫匪下车、杨自道开车走远,警觉的伊谷春发觉地上有一把匕首,意识到了刚才的确是有人在抢劫出租车司机,但追上去的伊谷春面前只有茫茫雨夜,杨自道和劫匪都已经没有了踪迹。短短一个故事片段,将伊谷春身为一名警察的经验丰富、警觉灵敏的特征生动地表现出来,而杨自道对于伤害、抢劫自己的劫匪的过分善意和包容与其“杀人犯”身份截然相反,同时也让观众更加主观地认定杨自道的罪犯身份和赎罪心理。

电影《烈日灼心》将堆砌这些叙事片段的目的都集中在警察伊谷春对辛小丰三人的身份怀疑上,尤其对辛小丰,无论是他用手指掐熄燃烧的烟头,还是他对于七年前福建西陇惨案的反应,都让伊谷春怀疑辛小丰与这起案件有关联。辛小丰办案凶狠,虽然是一名协警,却有一股冲劲儿和狠劲儿,他为了缉拿罪犯甚至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他心怀愧疚地执行任务,同时也悉心地照料患有心脏病的养女“尾巴”。在影片大部分关于辛小丰的叙事碎片中,一个善良、勇敢、执着、心怀愧疚的赎罪者形象逐渐丰满起来,叙事碎片以近乎白描的方式描绘了辛小丰的形象轮廓。

三、碎片化叙事中的人性书写

电影《烈日灼心》深刻地反映了人性中的善与恶,以及伊谷春口中的法律对于人性中恶的制约。七年前的灭门惨案中,辛小丰在强奸女孩的过程中,女孩心脏病发而死,他并无心杀死女孩,而同行的老乡则将女孩的家人全部杀死。真正的凶手在众人逃窜的过程中,失足落水并失踪,辛小丰三人则收养了死去女孩的孩子。从现场逃跑的辛小丰、杨自道和陈比觉并未犯下杀人罪,至少辛小丰犯下的强奸罪也并非故意杀人罪,但三个人背负着强烈的负罪感收养了死去女孩的女儿,彻底改写了他们的命运。

无论是作家须一瓜的小说《太阳黑子》,还是曹保平改编并执导的电影《烈日灼心》,其探讨的核心思想都是究竟人性的善与恶能否清晰地界定,而法律的界限究竟是否制裁了真正的恶人。辛小丰和杨自道最终被处以死刑,而他们俩谁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灭门惨案的凶手,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还养女“尾巴”一个快乐的没有负担的未来,他们犯下的罪恶相对他们所给予他人和这个社会的善来说,似乎正如须一瓜小说名字隐喻的含义一样——太阳黑子,太阳光球表面的一些比较暗的区域,辛小丰等人的恶也正如太阳黑子一般,相对他们赎罪的七年甚至“可能”的后半生而言,或许只是一个污点,不能阻挡人们看到他们人性中的“善”释放出的温暖和能量。

《烈日灼心》在碎片化的叙事过程中,将他们犯下的“恶”作为影片的叙事基调,将他们在此后的七年中所行的“善”碎片化地散落在影片的叙事过程中。这种碎片化的叙事方式,一点一滴地消除着观众对于他们“杀人凶手”身份的认定,这是一个主观上主动消除他们身上罪恶的过程。当辛小丰为了追捕犯人险些命丧水下,费尽全力拯救跳楼者,在得知伊谷春知道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以后仍然没有放弃救他,等等;还有,杨自道为了素不相识的被劫女孩伊谷夏,飙车一路追随匪徒,在搏斗的过程中身负重伤,在女孩拿回了自己的财物后,杨自道不留名地扬长而去,这段场景不仅让观众深深地怀疑自己的判断——为什么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杀人凶手能够如此舍命行善,这其中的矛盾也是影片营造悬疑氛围的重点。

《烈日灼心》并非一部常规的警匪片,没有一个常规的破案过程,只是在警长伊谷春凭借自己过人的警觉性和判断力的作用下,他与辛小丰之间的日常接触、零零散散的故事碎片拼凑起了他脑海中认定的“事实真相”。当影片结尾,辛小丰即将被执行注射死刑时,伊谷春和辛小丰最后一次见面,辛小丰的一句“头儿你别问了,有的话别说出来,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他为了保护养女“尾巴”的美好未来,为了赎罪而宁愿轻贱自己的生命,坚决赴死。直到这一刻,伊谷春和观众同样认定辛小丰就是杀人凶手,直到真正的凶手由于另外一桩大案落网后,道出了事实真相。因此,影片所有零散的叙事片段似乎都有了新的含义,辛小丰、杨自道的行为产生了感人至深的温度,他们为了养女“尾巴”的未来,扛下了本不属于自己的罪恶,就连一直装疯卖傻的陈比觉也追随二人跳崖自杀,这都不能不让观众深深地思考其中关于人性的善恶问题。

四、结 语

编剧兼导演曹保平将电影《烈日灼心》打造为一部犀利的剖析人性的作品,并没有将影片停留在简单的善恶对立、惩恶扬善的道德问题讨论上。警长伊谷春是七年前福建西陇灭门惨案中初次办案的警察,直到七年后成为独当一面的警长,他对于案件的侦破行为已不仅是对于凶手的缉拿,更是代表了电影的主观视角,成为一名见证者。伊谷春见证了一次法律在人性面前的“失效”,也见证了辛小丰等人被忽略的善。《烈日灼心》的碎片化叙事为国产悬疑电影创作提供了一种范式,这种叙事方法不仅营造了动人心魄的、紧张的悬疑氛围,更辅助了该片电影语言的风格化艺术表达与艺术张力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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