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满热血的河流

陈 灿

涨满热血的河流

陈 灿

1

此时此刻 我坐在江南的一缕晨曦中

望着南湖倒映着的一片黎明的天空

在这一片令人思绪万千的湖水里

记忆深处的那盏灯 渐渐被

点燃又渐渐映红荡漾的湖面

我的周身 正沉浸于一片红色意境

2

水也有根 一条河流发源于一湖水

一座湖从一滴水的根系生长出来

我承认 这是近一个世纪后

一个诗人在诗里的想象

而那时候 那条船 船上的那盏灯

在风雨中摇晃 隐在船舱的十几个背影

肩头上落满夜色和霜雪

当那条船犁开波浪缓缓靠岸 我看见

天将破晓 走出船舱的人

他们的脸被曙色映衬得格外洁净

格外的坚毅和清癯

后来人们知道 在黑夜沉沉的中国

从此镰刀与铁锤走到了一起

钢铁与钢铁拥抱在了一起

天边那缕红霞 是他们漫卷的旗帜

3

一支队伍就这样开始了漫长的跋涉

他们在血泊里走 在刀丛中走

在城市的水泥地上 踉跄而行

头颅常常像大风吹落的椰子

嘭咚嘭咚的 敲响大地

当他们掩埋好同伴的尸体 擦干身上的血迹

被迫穿上草鞋 隐进茫茫山林

才发现 在刺刀与刺刀的夹缝中

父亲的高山是这样的巍峨

母亲的流水是这样的宽阔

在大地的纵深 他们餐风露宿

弹铗而歌 就像鱼回到了水里

鸟回到了天空

流离失所的小溪 被大海拥抱

4

后来 他们踏上了那条漫漫征途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脉攀登

在莽原蛇行 以树皮和草根充饥

在饥寒交迫的夜晚

点燃一堆堆篝火 细数天上的星星

到这时 他们蓦然发现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他们的水土

虽然没有人知道哪儿才是最终的落脚点

但他们终于知道 苦难是他们的

大地上的山脉 江河

沙漠 草原……也是他们的

而现在是他们的拓荒季节 播种季节

他们播种血汗 甚至头颅

是为了明天收获这片土地的春华秋实

5

走啊 一支队伍就这样走着

山越走越高

雪越下越大 越下越密集

云彩在脚下穿越并缠绕

但这不是幻象 不是天空的倒影

而是黑夜铺向黎明的台阶

攀登 是他们惟一的选择

一位气势磅礴的伟人登到山顶

用他气势磅礴的诗句

告知他的队伍：离天三尺三

6

过了雪山是草地 亘古不变的草地

一片死水 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泥沼

不断有人消失 当同伴们发现身边少了什么

腐朽的锈迹斑斑的水面

咕嘟咕嘟的 冒出几个水泡 然后

浮上来一顶军帽

那种惊愕和悲伤呵 让你哭不出来

更喊不出来 因为你已经

没有力气哭 也没有力气喊了

你只能默默承受 默默地把战友的名字

和他们的音容笑貌埋在心里

7

走啊 一支队伍就这样走着

在没有路的路上 向死而生

这一群用命去换命的人

任青春热血涨满河流

冲开一座又一座关隘 奔腾向前

直到让红旗插遍万里河山

8

就是这样 一支队伍越走越红

我知道这红 是越走越接近太阳的红

越走越接近真理的红

越走越融进火焰和晚霞的红

越走越裸露灵魂的红

即使倒下 他们的眼睛也是红的

在那里 有一轮红日喷薄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