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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一场战争

2017-11-15刘立云

中国诗歌 2017年8期
关键词:上甘岭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场

□刘立云

回望一场战争

□刘立云

忽然想到上甘岭,想到东北亚的那场远去的战役曾是何等的惨烈、吊诡和波澜壮阔。再有消息说,国外的军事学院纷纷把它作为经典战例列入教科书,就想,我们作为战争一方,打得那么悲壮,那么惊天动地,怎么可以熟视无睹,等闲视之?又听说在西方的文献中,还有上甘岭战役的专属词组——Battle of Triangle Hill,便键入百度进行搜索,果然,关于上甘岭战役的信息蜂拥而至。

上甘岭战役是二战以来最典型,最残酷,规模也最大的一场阵地战,今天回头看,已是空前绝后。因为由西方十多个国家组成的联合国军,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向上甘岭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两座高地,发起一次次疯狂进攻;中国人民志愿军也在己方炮火配合下,对联合国军发起一次次反进攻。阵地几十次易手。在相互攻防中,血肉横飞,日月无光。林彪听过战报后,称上甘岭为“血磨子”。但上甘岭战役之后,精确制导横空出世,士兵在战场上冒着炮火冲锋和反冲锋的战争方式逐渐销声匿迹。

中美两军在第三国拉开架式,展开正面大搏斗,这是第一次。战役初期,美国人用武装到牙齿的重炮、坦克、战略轰炸机和火焰喷射器,企图一举夺取志愿军的那两座高地,但遭到没有空中支援、武器也相对落后的中国人的迎头痛击——他们勇往直前,以命夺命,用气吞山河的献身精神,在仅有3.7平方公里的战场上,把一场不对称的战争打得难解难分,不相上下。历经十二天激战,率先投入战场的美7师被打瘫打残了,被迫退出战场。这标志着伴随新中国诞生而站起来的中国人,不惧怕任何对手,即使强大如美军,从我们身上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而在世界战争的舞台上,以志愿军出现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从此一战成名。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美国驻韩联合国军地面部队司令范弗里特将军对上甘岭发起上甘岭“摊牌行动”时,原定只投入美7师一个营。但战争打起来就由不得他了,最终不仅动用了美7师九个营中的八个营,而且投入了韩2师。美军预计死伤200至250人,结果死伤不下2000人(中方统计为8000人)。中国人民志愿军除第15军全部投入外,还投入第12军副军长李德生率领的一个师。换句话说,在上甘岭,中美两军把一场原本规模不大的小战斗,打成了一场大战役。

先后担任联合国军总司令的李奇微和克拉克将军,分别对朝鲜战争说过一段有意思的话,今天读来别有趣味。李奇微说:“要不是我们拥有强大的火力,经常得到近距离空中支援,并且牢牢控制着海域,中国人可能已经把我们压垮了。”以联合国军总司令的名义在朝鲜停战协议上签字的克拉克将军说:“这协定暂时停止了,我虔诚希望它永久终止了,那个不幸半岛上的战争。对我来说,这亦是我40年戎马生涯的结束。它是我军事经历中最高的一个职位,但是它没有光荣。在执行我政府的训令中,我获得了一次不值得羡慕的荣誉,那就是我成了历史上签订没有胜利的停战条约的第一位美国陆军司令官。我感到一种失望的痛苦。我想,我的前任麦克阿瑟与李奇微两位将军一定具有同感。”

在上甘岭,中国人民志愿军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代价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是一支纯粹从田野里走来的军队。这支军队的士兵是农民,将军也是农民,只不过他们的将军是比士兵更早几年或十几年投身战争的农民。上甘岭战役六十多年后,这支军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两个军委副主席双双陷进腐败的泥坑,触目惊心的事实告诉我们,一支农民的军队要成为一支现代化军队,必须经历脱胎换骨的蜕变,道路曲折又漫长。如果觉得一支军队拥有世界上最尖端的武器,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这不仅不切实际,也是幼稚可笑的。

1972年,上甘岭战役整整20年后,美国尼克松总统访华,意味着新中国建立后中美相互隔绝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邓小平同志高瞻远瞩,抓住机遇,促成中美两国于1979年1月1日建立正式外交关系,从而结束了长达30年之久的不正常状态。又过去三十多年,中国紧追美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正实现大国崛起,再次令世界震惊。近六十多年共同走过的历史证明,不打不相识,中美两国和则皆大欢喜,斗则两败俱伤。

把一场战争写进诗歌,或者为一场战争写一首诗,前人早这么干过。我和梁粱先生曾主编反映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外国现代战争诗集《我和死亡有一个约会》,便收集了22个诺贝尔奖获奖诗人写的战争诗。有趣的是,在世界文学界享有盛名的大作家博尔赫斯,对诗歌创作情有独钟,而在他最得意的诗作中,战争诗是最精彩的部分。美国著名诗人沃伦,还曾为美军在二战结束时向日本广岛投掷原子弹,发起核攻击,写过一首长诗,那首诗的名字叫《新黎明》。

坦率地说,我写这首《上甘岭》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希望以诗歌为触须和媒介,对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对中美两军惟一的一次战场大对决,还有对当下的国际政治、未来的战争格局,做出自己的判断,发出自己的声音。你可以说我天真,幼稚,不自量力。但我认为,一个诗人的心脏理应更大一些,理应有一定的纵深感;跳起来,也应该更强劲。面对当下这个瞬息万变的大时代,如果我们的诗歌甘于沉默,或者只满足于抒发内心的孤傲和小情调,可能难逃苍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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