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少年倾山河
2017-11-15鱼十青
文/鱼十青
戎马少年倾山河
文/鱼十青
盈盈月光若水倾泻,紫禁城的海棠花开得灿若云锦,凉风夹杂着馥郁清香回旋在曲折游廊。
玄烨却在这静谧的夜晚心烦意乱,辗转难眠。他夜阅奏折,大都是“撤藩兹事体大,望圣上慎重三思”之类的话。吴三桂有开国之功,削藩之举恐被天下人诟病,所以就连他的祖母—太皇太后布木布泰都不赞同他的撤藩之举。
如今战乱初定,举目四望,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撤藩一事就如断弦之音,乍惊四座,波澜诡谲的朝堂上,群臣忧心忡忡又人人自危。
有大臣进言,削藩上策是逐年削减徐徐图之,万不可急功近利。他何尝不知,但藩王就似他心头的一根刺,让他如鲠在喉,夜不能寐。
青琐孤灯,他独自在御书房焦急踱步,终于痛下决心,下旨撤藩。他既受国祚于天命,就无惧青史评说。江山倥偬,他必趁着年少盛气一举定乾坤。
“朕相信三王都是忠臣,定会理解朝廷的决定。”他志得意满,笃定三王不会谋反。纵观春秋,风雨沧桑中皆是鸟尽弓藏。但玄烨没有想到,此举却把吴三桂逼至走投无路。
同年,平西王吴三桂发布檄文,高举“兴明讨虏”的旗帜起兵造反,一时之间,烽烟四起,战火燎原。
吴三桂已占据湖南、四川,吴三桂已攻至长江以南……战报连连,吴三桂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沿途不少人纷纷响应。
岁暮天寒,流风回雪,比冰雪更凛冽的是他的忧思,大清就如狂风中摇曳的枯枝般岌岌可危。半壁江山沦丧,四处兵荒马乱,与他心中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有天壤之别。
他缓缓行在寂静宫道上,白雪覆盖了朱红宫墙和琉璃绿瓦,寒冰斑驳于睫,冷风扑上他的脸颊,他早已麻木了。朝中大臣早有微词,说他心高气傲、急于求成。
他一度浑浑噩噩,是皇祖母骂醒了他。随着王朝变迁与政权更替,饱经风霜的紫禁城依旧屹立在风雨中。所以只要爱新觉罗·玄烨还在,大清就不会灭亡。
一语惊醒,振聋发聩。他是爱新觉罗·玄烨,一朝经纬天下,一世独掌乾坤。这锦绣江山,他当以命爱之,泣血守之,毕生付之。
他身着祥龙皇袍,登上迤逦的白玉长阶,向那高高在上又庄严肃穆的帝王宝座缓缓走去,他的脚步坚定威严。
满清入关时下令剃发易服,激起民愤。如今天下局势动荡,满汉罅隙尤深,八旗贵族早已腐朽没落,而吴三桂却是兵强马壮。玄烨稽古振今,这千秋华夏之所以万代传承,与民族大义休戚相关。
他驳回求和的折子,在金銮殿上掷地有声,他虽不求冠绝千古,但也决不做偏安之君!誓与大清共存,至死不渝。他用雷霆铁腕颁布政令,主攻吴三桂,对其他反叛者实行招抚,逐个击破,重用汉将汉臣从而鼓舞士气。
昔日满清的金戈铁马踏遍山海关,如今他亦傲骨铮然与逆贼博弈到底。
陕西王辅臣拥兵自重,与吴三桂暗通曲款。玄烨曲线救国,亲自安抚其子王吉贞,并允诺若王辅臣迷途知返,他必既往不咎。帝王心术在此刻凸显得淋漓尽致,他诚恳表示,战后王辅臣依旧是大清忠臣、国之栋梁。
天雷滚滚,风雨欲来。玄烨感受着凉风中的寒意,微微叹息。帝王之策,诛人诛心。他亲手放走王吉贞这个人质,希望可以使王辅臣悔过自新。
不承想王辅臣首鼠两端,先后攻破庆阳、兰州等地,陕甘军务危急。而后,玄烨任命图海为抚远大将军,最终迫得王辅臣败降平凉,局势出现转机。
清兵越战越勇,直逼长沙。五年拉锯战,恶疾缠身的吴三桂已是强弩之末,最终于康熙十七年抑郁而逝,叛军如一盘散沙,从此一蹶不振。康熙二十年,长达八年之久的三藩之乱终于平定,南北统一,皇权稳定。
而后他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得群臣俯首、万人敬仰。
不同于文人墨客的风花雪月,天子风流是千金买骨般的清雅。他也曾仗剑纵马高歌,也曾泼墨笔走龙蛇,更多的却是广结士子,谈笑中论儒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满汉不和的主因,玄烨重用汉臣,用人不疑,却对制衡之道心若明镜。
这天下对于玄烨来说,从来不只是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而是山川万物与黎民百姓。御歌相伴醉清酒,曦光暮云中他饱览九万里锦绣江山。
玄烨八岁丧父,十岁丧母,这些都造就了他隐忍坚毅的性格和深谋远虑的帝王心术。他励精图治,宵衣旰食,一生功绩卓越。他除鳌拜,平三藩,收复台湾,破准噶尔,兴修水利,编纂典籍等,为康乾盛世奠定了开端。
腥风血雨中,玄烨已成为纵横捭阖、杀伐果决的君王。即使时光如洪流浩瀚,他也要与天地日月一争光辉。在万丈红尘里建树千秋功业,做一个旷古明君。
流光容易把人抛,又是一年飞雪,玄烨紧了紧披风,望着窗外的玉树琼枝,回想这一生的功过是非,当真无愧于心。他做到了万民康宁天下熙盛。恍惚中,他仿佛又闻到了昔日海棠的袅袅清香,那年他力排众议下令撤藩,年少时真是无所畏惧啊,他闭目含笑。
康熙六十一年冬,爱新觉罗·玄烨驾崩于北京畅春园。紫禁城一片乌云笼罩,钟磬哀鸣不绝,昭示着一代帝王就此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