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个如梦的夏天
2017-11-15李亦北
■ 李亦北
许我一个如梦的夏天
■ 李亦北
暑假的第七天,林跃然背着半人高的画板坐在公交车的后座,脑袋靠在车窗上打瞌睡。公交车拐进一条被绿荫覆盖的窄路,她抬起头,透过天窗看见阳光在细碎的枝叶间跳动。车突然停下,司机懒洋洋地报站:“青鱼巷到了!”车门“吱呀”一声打开,迎面上来一个少年,踩着人字拖,踢踢踏踏地挪到林跃然旁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往里面坐一下!”林跃然打量着少年,愣了半晌,呆呆地说:“吴越?你今天好不一样啊!”吴越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我平时什么样?”
平时,你是数学课代表,摆着一张万年冰山脸,不近人情,也不苟言笑,校服总是穿得板板正正。学渣林跃然因为交不上作业,没少跟他讲好话:“缓一缓可以吗?拜托!”吴越眼睛都不抬,冷淡地“哦”一声作为回复。
而林跃然喜欢穿奇装异服,上课时偷看小说,空白的卷子在课桌上堆积成山……在17岁的年纪里,同学们常会简单地把林跃然和吴越划分为两个世界的人。看着成绩单上隔着千山万水的两个名字,别人只会想到“云泥之别”“人妖殊途”之类的词语,但是林跃然坚信,她与吴越会“殊途同归”。
林跃然常常在数学课上写小说,男主的身上有吴越的影子——个子极高,有着狭长的眼睛,思考问题时会习惯性地揉鼻子。那天,她和吴越在学校图书馆的楼梯口相遇,她脚上刚被班主任骂过的人字拖,率先落在吴越的眼睛里。吴越抬起头,看到林跃然,破天荒地先打了招呼:“你怎么在这儿?”林跃然站在高处,把手里的书晃了晃,大大咧咧地说:“当然是借书啊!”吴越认出那是白先勇的小说,薄薄的几本,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下午便能读完。
林跃然下了几阶楼梯,刚好和吴越平视,她对上他的眼睛,弯起眉眼,小声说:“你右眼角有颗痣啊,我左边也有一颗。”吴越下意识地打量这个近在咫尺的女生,光洁的额头,眉毛带着几分英气,左眼角有一颗痣,鼻尖也有,从女生清亮的眼睛里能看到自己的脸。过了半分钟,吴越恍若初醒,往后退了两个台阶,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林跃然“扑哧”笑出了声,半开玩笑地说:“吴越,其实我蛮喜欢你的。”不等吴越反应,她就抱着书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案发现场”。
那场仓促的表白并没有打破两人之间的楚河汉界,她和吴越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有时林跃然会以不交作业为借口和吴越讲话:“难道不是明天交吗?”“有好几道题目不会写。”“忙着别的科目,数学忘记了。”……吴越两只手撑在她的课桌上,严肃地说:“还有哪一科比数学重要?”林跃然一脸无辜,笑着答:“大概是新来的语文老师比较帅吧!”吴越眼睛一垂,冰山脸毫无破绽:“所以,这是你在课堂上写小说的理由吗?”
吴越是林跃然迄今为止唯一的读者。不久前,林跃然把写小说的练习本当成作业本交了,被每次都偷偷检查她作业的吴越发现了。他打开作业本,工整、可爱的字满满当当:“‘187’坐在靠窗的位置,额头上有一道细细的疤痕,应该是五岁时狠狠地摔过一跤……”吴越望向窗外葱郁的树木,发出了轻微的叹息。
在林跃然的记忆里,吴越唯一一次对她友好是在数学课上。老师临时提问,林跃然站起来念了一个答案。老师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我听不见”,便叫了别人回答。饶是林跃然常常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老师的态度仍然让她觉得难堪和委屈,眼泪夺眶而出。这时,从林跃然的背后递来一张纸巾,她接过去的时候,触到了吴越温热的指尖。
此时的林跃然和吴越并肩坐在午后空无一人的公交车里,吴越好整以暇地看着旁边紧张兮兮的林跃然,伸出手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林跃然吃痛地转过头,对上吴越灵动的眼睛,突然连话也说不利索:“你……你之前的高冷哪儿去了?”吴越宛然一笑,将手掌温柔地覆在林跃然的手背上,说:“男主‘187’前来报到,林跃然,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