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而生,向心而栖
2017-11-15米丽宏
■ 米丽宏
向暖而生,向心而栖
■ 米丽宏
北方的伏天阳光猛烈,如烤如炙,雨也急骤,一下起来就瓢泼倾盆。若是逢上连阴雨,那一帘又一帘的云水苍茫,比江南还要江南。伏天的光阴也显得很慷慨,凌晨四点,枕头上已洒满米白的天光,晚上八点,天色还不肯退去。这么长的日脚,连花儿都开累了吧?
在这种天气里开得起劲儿的花有两种,水上的是荷花,陆上的是葵花。荷花如翩翩仙子,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葵花像痴心女侠,在山坡高地仰着笑脸,乐呵呵地守望着。小时候,我总觉得葵花是一种很傻的花,在那么酷烈的阳光下,还傻呵呵地仰着脸追着太阳跑,不怕灼伤自己吗?而且脾气还挺犟。有一次,我踮着脚扯它的花盘,它暂时把头低了一低,一松,又弹了上去,一副笃定忘我、专注向上的神态,眼里只有太阳。
后来,我留心观察它。丝绸一样的花瓣不仅没被灼伤,还嫩汪汪的,像浸了水。那么酷烈的阳光,对它而言却宛如琼浆,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营养,许是因为太阳是葵花的信仰。
小时候,三伏天放暑假,我们小孩子可舍不得在家里避暑。田间、山林全是我们的天然游乐园,我们白天在山林里漫游,夜晚在月下喧闹,山、水、草、花成全了我们雀跃、欣然的童年。在野外玩耍的间隙,声喧渐渐平息,山林的寂静让我们有了短暂的沉默。沉默中,我们望向山脚下的葵花地,唯有它们在太阳下发出高亢的呐喊,让我们感到无比的震撼。万绿丛中夹杂着它们明晃晃的金色,把伏天的单调色彩一下子调匀了。
再大一些的时候,我看过一次月下的葵花。它们齐齐低着头,好似在看脚下的土地,也像在用心体察月光是怎样充盈了露珠的梦境,它们那样温顺、安然、娴静。然而,当第一缕日光从东山口投射过来时,葵花被瞬间叫醒,它们齐整整地抬起头,向着太阳,好像小学生向着讲台上的老师脆生脆气地问候“老师好”!它们用早晨新鲜的阳光洗漱,用露珠抹脸,如果有小风溜溜地吹过,葵花就轻轻咳嗽,像是为了清理掉身体里的残梦。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起全身心的热情,让水分瞬间充盈了枝干、茎叶,像是又一次焕发了青春。
看到葵花,我才相信这世间是有着虔诚和专注这两种正能量的。葵花将这两种力量汇聚在自己身上,然后全部寄托给太阳,一种叫作信仰的东西,带它们去往诗和远方。诗是高贵、纯粹的,远方是豁达、悠远的。因为信仰,葵花不萎靡,不颓废,时刻昂扬,时刻虔敬。它们用尽浑身的力气去迎接最暴烈的阳光,让精神获得了最纯粹的沐浴和润泽。
也许在我们认为炎阳下的暴烤苦不堪言时,葵花却很享受,很过瘾。它们每吸收一寸日光,生命就比上一刻又精彩了一些,饱满了一些。所以,它们不会像世人那样去诅咒烈烈的炎阳,而是凭借一种坚定的支撑,将生命提升到一个又一个新的高度。
那种坚定的支撑不是别的,是信仰,是这个世上最珍贵又稀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