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太太万岁》中的女性观

金晨

摘 要：电影《太太万岁》主要讲述了工于心计的太太陈思真的家庭故事，编剧张爱玲作为中国第一位敢于正面详细描述家庭内部矛盾的女性作家，其笔下的女性一直处于传统与现代的对立之间，本片中的女性形象在延续了这一特征的同时着重强调了女性这一性别群体的被动状态，将女性置于传统家庭观念与现实矛盾间，虽然以喜剧的形式呈现，但却带有一层反女性的无奈在其中。

关键词：太太万岁；女性观；张爱玲

电影《太太万岁》是由文华公司摄制，中国著名女性作家张爱玲编剧，桑弧导演的都市家庭喜剧，本片对于外国喜剧电影元素的巧妙运用与对本土女性的认识与表达使得该片在1947年上映后轰动一时。桑弧——张爱玲式的都市轻喜剧，关注的主要是都市凡人的喜怒哀乐。“桑弧在讽刺中总还包含着对温情的渴望，对善良和美的肯定与追求，而张爱玲则表现出一种洞悉世态炎凉的冷幽默”。1《太太万岁》本身是一部探讨20世纪40年代末都市家庭女性生存状态的影片，本文主要是基于张爱玲在文学作品中女性观的表达，并从影片本身出发结合片中两位主要女性形象与相应的时代背景对其所表达的女性观进行一些新的思考。

故事背景与人物形象

“《太太万岁》是关于一个普通人的太太。上海的弄堂里，一幢房子里就可以有好几个她”，2 与桑弧—张爱玲式影片相契合，太太万岁主要意在关注都市百姓的平凡生活，实际上，1930年的上海已经是中国最大的港口与通商口岸，作为一个中国的国际大都会，上海也是最多融汇摩登与传统元素矛盾的城市，这其中也源于鸦片战争后西方世界的入侵所带来的种种文化上的变革，美籍学者李欧梵曾引用历史学者唐振常的观点，即“西方现代性的物质层面比它的‘精神层面更容易被中国人接纳。”3然而面对已经在中国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中国百年的宗法父权与儒家女性概念，西方世界的物质影响所带来更多的是表面上被效仿的局面，影片上映的1947年正处于中国社会转折的过度年代，随着抗战的胜利，国民党与共产党在实力上发生了转变，政权的交替带来的更多的是社会的动荡与不安，生活在这一时代的上海，女主陈思真与女二号施咪咪都是一种保有传统与进步并存却又为生活所迫的现代都市女性。

女主角陈思真从影片开始便将其精明能干，能说会道的个性展露无遗，她极尽全力在各个家庭成员之间左右逢源，维系家庭的和睦，面对丈夫时运不济，她不惜欺骗自己的父亲为丈夫集资，在发现丈夫出轨后她再三容忍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尝试走出谎言对自己的束缚，从这一点上，陈思真是选择摆脱了传统中国简单家庭主妇的三纲五常，虽然是被动选择，但也表现了其尝试解放自己向现代独立女性的过渡，然而反观女二号施咪咪，很多人试图将这一人物形象符号化，认为施咪咪这种集妖娆，性感，邪恶于一身的女性就是欲望的象征，实际上在中国民国电影时期乃至现代的中国电影中，女性也仍然很难摆脱被符号化的倾向，在1947年第318期的《戏世界》中的一篇名为《张爱玲依然大胆，写太太万岁以性来掳色眯的朋友》的短评中这样写道：

“像前的《不了情》故事都是以情来吸引观众，现在的《太太万岁》是以性来掳掠色迷的朋友，《太太万岁》的内容并无一点所谓艺术。”4

这篇短评的意图是否为博人眼球已无从考证，其中“性”则是对于片中婚外情的一种观念上的指代，与陈思真相同，施咪咪的故事也开始于谎言，在人物造型上，施咪咪是全片唯一一個主要诠释“摩登”的女性形象，但她在独立性上是一个矛盾的人，其一，她确实是通过自己独立赚钱出卖身体维系高额的开销；其二，她的经济来源又使她必须依附男人，施咪咪在面对生活上的不济也是被动选择了一种看似独立的方法使其摆脱了贫穷，但精神上的依附却注定她没办法像陈思真那样了结自己的谎言。

尴尬的女性身份

中国女性形象在张爱玲的笔下一直处于一种“欲言又止”的尴尬状态，“她笔下的女性人物，表现的虽然未必是女性真实的自我，但却肯定是宗法内囿中惨遭压抑的女性自我”5，《太太万岁》中女主角陈思真在整个剧情中为平衡家庭内部的矛盾，始终处于一种撒谎与圆谎的循环中，“谎言”这一元素是张爱玲塑造陈思真这一女性形象的关键所在，女主角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形象通过无数个谎言深入人心，很多剧情都可以体现这一点，张爱玲将这些谎言设置的环环相扣，即女主需要不断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每一个之前撒过的谎，最后逐渐在谎言中对自我产生疑惑，剧中的陈思真自己也感慨“我本不是一个爱编谎的人”，但在解放前的父权主流社会背景中，她精明的太太形象与社会背景产生了矛盾，在全片中，陈思真是一个受过教育，圆滑平静不失善良的贤惠妻子，这是对女性的褒义形容，但将其放入儒家女性文化背景下，却多了一层无奈与可怜之意，这便是张爱玲女性观念中所体现的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

纵观影片，张爱玲将所有谎言全部设计给女性角色，而犯了错的男性角色却始终处于坦荡荡的状态，而谎言又将女性形象逼入进狡猾，工于心计，不诚实的范畴中，这种反女性的蕴意是笔者认为《太太万岁》所传达的另一种女性观，女性的本质在全片中是父系社会的边缘化产物，作者笔下的陈思真是不健全的，她虽然一度喊着要离婚可是结果还是回去了，6影片的结尾是女性的独立向父系社会的屈服，全篇着重强调的是女性在独立意识面前的挣扎的过程，然而这种挣扎也是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试想如果丈夫志远不出轨，陈思真的谎言或许会继续下去，女性在本片中状态并不是激昂充满活力的，而是被阴郁，狡诈以及无能为力的困惑所包围着，片中不论是陈思真或是施咪咪都看似强悍实则优柔寡断，张爱玲将女性还原至社会普遍的认知状态，太太就是为丈夫打理家务的主妇，这种不带有感情色彩的认知或许是对于传统意识形态的无奈，亦或者正如张爱玲所说“在《太太万岁》里，我并没有把陈思珍这个人加以肯定或袒护之意，我只是提出有她这样的一个人就是了。”7

注文：

1 李少白 《中国电影史》 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第149页

2 张爱玲 《太太万岁 题记》，《张爱玲全集.流言》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第276页

3 李欧梵 《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第6页

4 《张爱玲依然大胆，写太太万岁以性来掳色眯的朋友》，《戏世界》318期 第10页

5 林幸谦 《荒野中的女体—张爱玲女性主义批评II>》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第16页

6 柳浪 《电影编剧应如何取材：评“太太万岁”“终身大事”》，《综艺：美术戏剧电影音乐半月刊》1948第一卷第五期 第8页

7 张爱玲 《太太万岁 题记》，《张爱玲全集.流言》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第2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