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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位缪斯

2017-11-14黄子瑞

美文 2017年20期
关键词:竖琴缪斯装点

黄子瑞

第十位缪斯

黄子瑞

我不要蜂蜜,亦不要蜂蛰。

—— 萨福

在海上,最惑人的是塞壬,在人间,最动人的是缪斯。

小亚细亚海岸的莱斯博斯岛上曾出现过真正的海妖塞壬——萨福。她用自己的竖琴在古希腊囚住了所有人,让诸如柏拉图那样的挑剔者都认为她是第十位缪斯,而这位阿芙洛狄忒最忠实的信徒,却最终选择了在卢卡特的悬崖跳海。“跳崖”在西方文学史上是一个经典的文学符号,早在古希腊时期,卢卡特的人们为了祭祀太阳神阿波罗,会把判处死刑的囚犯挑出来一个人来,让他背上羽毛做成的翅膀,将其从悬崖上推到海里。在今天看来,这近乎残忍的举动却是当时的一大狂欢,人们从岸边划着小船兴奋地欢呼着,凝神等待那些翅膀坠落在海中的人浮出海面。那时,不论他曾做过多么十恶不赦的事,离他最近的小船都会载他上岸,并赐予他新的名字——这意味着他获得了新生。想来,这便是对太阳的一种信仰和崇拜——从海中升起又落下。人们相信,每天的太阳都是由阿波罗驾着金色马车,掷下最崭新的一颗,一个个黎明黄昏,就是无数个太阳的沉没,大海就是太阳的墓地,不计其数的太阳在海底被埋藏起来。渺小的人从海面浮起,人们相信这是海神波赛东对他的宽恕,如太阳一般在海面升起,获得新生。

也许,萨福站在崖顶时也作如此想。当落入海中的那一刻,所有的爱与恨,恩与怨,都归于汹涌的波涛,正如她所写的几句残诗,“我不要蜜蜂,亦不要蜂蛰”。她愿意将这一切交由大海决定。

法国有一位画家曾画过萨福。画面是一大片黑白,萨福披着头发,袒露上身,眼睛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眸中透露出她对爱和自由的向往。她左手自然地搭在岩石上,右手苍白无力地垂在身旁,手中还握着她灵魂和生命之所在——一架竖琴。它将陪她一起见证死亡或是新生。她的背后是一片海,可能是因为她的衬托,才显得海面格外平静。海的尽头隐约能看到曙光初绽,也许是象征着她最后的希望。这样的她让我想起了希腊法庭上人们对她的控诉——不洁,行为放浪,给未成年人树立了颓靡的范本。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写了向往爱情、自由和美好未来的诗。申诉时,她无奈地选择了解开自己的衣服。她那美丽的身体照亮了一干长老们的眼睛,那一瞬间,男人们熊熊燃烧的敌意如春日的冰凌缓缓融化。他们突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判这个阿芙洛狄忒最虔诚的祭司的罪?在美的面前,他们不过如尘埃,苍白无力地掩盖自己龌龊的内心。是的,有谁能判“美”的罪,又有谁能判“爱”的罪!

如果不能判爱与美的罪,那么同样也不能判诗的罪。她的诗是那样脆弱、柔美,经不起一点打击,需要用尽全力来维系那纯粹的天真。萨福被宣布当庭无罪释放。在这场荒诞的官司面前,萨福赢了,可是她所热爱的诗和爱却判了她的罪,逼着她在卢卡特的悬崖上投海而亡。

她应该是被羡慕的,是被那些不懂诗,却用诗来装点门户的少女们所羡慕的。她们羡慕她装点了诗,而不是被诗装点,仿佛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就应该和她融为一体。萨福也许不是诗人,她并没有创作诗,而是在这冗杂的世间发现了诗。她说,它们仅仅是一丝气息,听我支配的话语是不朽的。这是她对情感和诗的敏感,也是她的骄傲。她说,我拿起七弦琴,说——现在来吧,我的神圣的龟甲,变成会说话的武器吧!如她所愿,龟甲变成了竖琴。但凡了解她的人必然知道,竖琴是萨福传播世间所有美和爱的媒介,也是她生命和诗的延续。那么柔软的诗出自她的笔下,不带一丝做作,全然是自己对于爱和美的感悟,以至于因为她,我热爱上了那片哺育了她的古希腊土地,以及流淌着她炙热的爱的卡卢特悬崖下充满悲情的海洋。

她孤单的灵魂沉寂在一段时光里,黑暗的抑或压抑的暗黑。如果说,诗是戴着脚镣的人眼前的一扇窗户,那么萨福一定是窗外最干净的芙蕖。该用什么去形容这样的女子呢?柏拉图曾赞扬道:“人都说九个缪斯——你再数一数,请看第十位:莱斯博斯岛上的萨福。你看她的才华是公认的。”古希腊诗人阿尔凯乌斯也说过:“堇色头发,纯净的,笑容好似蜂蜜的萨福啊。”她一个人在那座岛上创立了自己的女子学堂,教授诗歌,以一己之力对诗歌进行改革,从而诞生了“萨福体”,可最后她却输给了诗歌和她向往的爱。

她没有错啊

从来错了的都是生不逢时

晚星带回了

曙光散布出去的一切

带回了绵羊

带回了山羊

带回了牧童回到母亲身边

萨福的诗,就是柏拉图口中的理想国,是大多数人梦中的乌托邦,那些优美婉转的诗句让我相信,有一天我们将不必做一个追风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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