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饶了我吧
2017-11-14彭友茂
●彭友茂
开篇,先拎出一个词(应该叫词组):三瓣感触。
我估计,人们从读音上没有不认识这词的,可要释义,恐怕就少有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各种字典词典里压根儿没有这么一个词,这词却出现在我的一篇也算公开发表的文章里:前些时候,我曾写过一篇题目里有“心香一瓣”字样的稿子,原稿里没有三瓣感触。然而,稿子被一家用于交流的内部资料性刊物刊发时,文中竟冒出了个“三瓣感触”。看到样刊里自己的稿子里多出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惊愕中,我生气又羞惭,恨不得找个窟窿钻进去躲躲。刊物所在地的一个朋友回答我的问询时说,该词是一个喜爱写诗的青年编辑添加上去的。
我老汉退休前在一家地级市市报里当编辑。实践让我体会到,编辑在众多来稿中选稿、用稿,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对稿件内容从政治思想上把关,不难;对稿件作者不分亲疏,一视同仁,唯稿件质量马首是瞻,不难;对出自斫轮老手,稿件几乎一字也不用动就推上版面,也不难。难的是,对那些整体好、有微瑕,需要对个别语句、字词修改、加工的,特别需要留心、费神,防止因自身学识修养的不足、态度的草率马虎,心劳日拙,画虎不成反类犬,给稿件、给稿件作者乃至读者造成伤害。
鉴于现在写稿者众,多如过江之鲫(一哂——笔者),而投稿园地相对不足,“僧多粥少”,投稿者对编辑,除了信任、感激,也有希望和要求。希望他们,第一要“识货”,第二要尊重稿件作者的行文风格和语言习惯。根本达不到发表水平的稿件就不必说了,对于那些白璧微瑕,个别地方稍微改动、加工就能走上版面的,一定要保证改得其所,而不是适得其反。懂行的编辑,历来坚持对写得成熟的稿件一字不动,直接搬到版面;对整体好、个别地方需要微调的稿子,不动则已,动则让原稿增色、添彩,增重、增值。
有些初出茅庐,年轻气盛,也许不乏敬业精神,但缺乏扎实的文字功底和实际工作经验的青年编辑不是这样,他们的认识有误区,总觉得一篇来稿如果自己不动上几笔就搬上版面,那不显得自己偷懒、不负责吗?于是,不论稿件写得是否有必要修改加工润色,统统予以加工修改润色。这样一来,那些根本不需要动的稿子,也免不了给动上一刀。而“手术”的结果,有的稿件通过整容,颜值升高;有的则破相,变丑。
写到这儿,我得赶紧说明:我老汉虽然写稿三四十年,但至今水平仍停留在蒙学阶段,所以,我不敢,也从来没说过我写的那些破稿,编辑不能改动。对编辑成功的改动之处,哪怕是一句话、一个词、一个标点的微调,我也感激不尽,铭记心中;对编辑修改的欠妥之处,只要说得过去,我也理解、认可。但“泥人也有个土性子”,如前面所述,拙作见报稿里突然冒出了编者杜撰的“三瓣感触”,让我满身是嘴也不能给读者说清楚“始作俑”者是谁,或者说“人”该由谁“丢”。如是,我只能淡化、略去编者“编辑”的职务身份,突出其大胆制造出谁也不懂的奇葩语言(“当代诗歌创作的空洞无物已经达到了不能卒读的程度了。泛写小我、胡言乱语,云山雾罩、不知所云,跟读者捉迷藏、挖空心思也不知作者所表达的内容是什么,而编者还连篇累牍地发这样的诗作。”见2017.6《写作》杂志《摒弃当代诗歌创作中的“四不现象”》。笔者注)的“诗人”特征,欲哭无泪地仰天长叹:写诗再怎么需要形象思维,也要“正确地使用祖国的语言,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奋斗!”(此为1951年6月6日人民日报社论题目);而加工、改动别人的稿件时,还是少一点自以为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为好。这么说吧,面对那个谁也不懂的天书般的“三瓣感触”(也许在他看来,兴你说一瓣心香,就不兴俺说三瓣感触嘛),我老汉无力反抗,除了乞求还是乞求:诗人!行行好,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