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美,己衣拓荒人
2017-11-14刘腾伟
刘腾伟
磅礴乌蒙山、滔滔金沙江、惊险大裂谷的秀美、己衣拓荒者的壮美,构成了大美己衣。我和所有到过己衣的人一样,深深地被己衣这片迷人的大美景象陶醉了。而更让我刻骨铭心,难以割舍的是己衣人的壮美故事。
一次偶然机缘,我捕捉到了无比震撼心灵的壮美故事。故事发生在上世纪60年代初,一群普通农民先辈,开沟凿洞,拓荒垦地,开辟新家园,再次创造了人间自强不息的范例。那些已逝或还活在世间的壮士与我如影随形,时常激荡心潮浪花,无法风平浪静,因为故事和故事里的人,值得我顶礼膜拜。
那天,我离开独自越过惊险的大裂谷天生桥,沿着前人开凿的石崖栈道,登上接近本冷登村的至高点。眺望雾锁烟滚的大裂谷、金沙江畔纵横交错的辽阔大地,让我触景生情,感慨万千。
大裂谷浓雾翻腾,岩石、树丛隐隐约约,极像人影。这让我想起了50年前,一群凿壁开渠的人正在挥臂抡大锤,奋力推独轮木车,正热火朝天的劳作。想着看着,思绪进入幻境。过一阵子,耳边传来天生桥作家们的喧嚣声,如同当年民工壮士开沟凿洞的呼唤声、劳作声。顿时,神清气爽,故事画面变得越加清晰起来。
1966年4月至1967年5月,为摆脱焦渴、饥饿、贫穷的苦难日子,一个小小的己衣生产大队,冒天下之大不韪,贷款3万元,摊到户,摊到人,加上县上拨给的5千元工程款,共计3.5万元钱,拿下了这个现在需花费上亿元的大工程。大队组织第一批60人、第二批、第三批共100余名壮士,昼夜三班轮换奋战在大裂谷,在没有钻岩凿石机械,不通电不通路的极度困难条件下,用大锤、铁钎、錾子、独轮木车、竹筐、土板锄原始工具,一寸寸凿,一尺尺硬干、苦干,以“蚂蚁搬石头”的坚韧毅力,开凿了10个巨石隧洞,打通4公里长的石崖沟渠,引渡来了大裂谷底的凉河水,浇灌3153亩耕地。乌蒙山北端金沙江南岸“红旗渠”式的工程诞生了。有了用壮士们血汗浸透的渠水滋润,荒岭变耕地,窝棚变新房,万物复苏,蒸蒸日上,再生了一个新己衣。
站在天生桥石栏前看,一道从绝壁倾泻谷底的瀑布,如银注似玉带,美得难以形容,无法比喻,这瀑布正是大裂谷渠水溢出的一道靓丽风景。
大裂谷渠水给荒无人烟,焦渴呐喊的己衣大片土地,带来了勃勃生机。高寒山区农民为告别包谷饭,吃上白米饭,举家移民搬迁,在处女地垦荒造屋,改天换地,于肥沃的土地上书写了激励后人的创业史。
1966年前,己衣大队只有7个村80余户304人。通了水后的短短时间,猛增至18个自然村,26个村民小组,807户、2763个人;耕地面积3153亩,其中水田800亩,旱地2553亩。种植水稻、包谷、小麦等粮食以及甘蔗、烤烟、花生、玫瑰茄、香蕉、芒果等经济作物。
瞬间,太阳拱出,云蒸霞蔚,万道金光,悬崖尽染,似乎霞光变成了升腾燃烧的火焰,熊熊烈烈,烧红了整条大裂谷。我想那是这群农民壮士,以生命的火花点燃激情,以热血和汗水迸发出火焰,烧得危崖险岩低头让道,野狼飞鸟遁踪,烧出了希望的田野,烧出了一片新天地,烧出了人间壮美景色。
我小心翼翼返回裂谷,眼前晃动的绝壁崖岩,层层叠叠,触手可摸。还真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掌,触摸身前的岩石。哦,确实坚硬却不冰冷,还能感觉热度尚存、余温依旧呢。
有谁相信,那时的百余名壮士,呼口号唱军歌,白天头顶太阳,夜晚火把照明,天作被地当铺,一顿吃一公斤二两包谷饭、一碗红豆酸菜汤,苦干一年零一个月,竣工通水。正是眼前这些刀削斧劈的峭壁,壮士们腰间系一条绳索,手持錾子、小锤,荡秋千般作业。
如今,还能依稀听到“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回荡在大裂谷。仿佛那些紧握铁钎,挥臂抡大锤施工的壮士正干得热火朝天呢。
拉回思绪,我一路穿过大村、梅子树、白水头、大凹子、干坝塘、以吐庄,一小时左右行完全程,直达金沙江边新民村。
我一路观景,一路感慨。半个世纪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山野岭,而今,车窗两边一道道梯田、梯地,金灿灿的稻谷,挂包的玉米,釆摘完的烟杆交替呈现,金秋景象目不睱接,将金沙江畔的秀美景色填满心田装进相机。
车至大凹子,进入农家庭院,吃农家自家种的花生、葵花籽,喝她家自酿的小锅酒,感觉特别的香甜,特别的爽口。这纯五谷酿制的小锅酒,着实胜过茅台、五粮液。来到己衣,不论走进哪一家,主人待你敬如上宾,将好吃的拿出请你吃,不忙上茶先请你喝一碗醇厚的小锅酒,喝口纯香的酒,顿时全身暖和爽朗,心里发出啧啧感叹,人世间的亲情谁说没有呢?
1967年至1968年,数百户千余人移民迁徙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偕老抚幼,背着箱箱、柜柜、铺盖,扛着生产生活用具,带着盘缠,吆喝着猪啊、羊啊、牛啊、马啊、狗啊、猫啊,奔往己衣这片荒无人烟、丛林地带而来。他们举家而来不是淘金,而是为了生存生活下去,生活得更加美满幸福。
开荒拓疆,屯田造地极其辛劳,非意志薄弱者可为。然而,勤劳勇敢无畏的开创者们,即便有天大的困难,也摧毁不了其坚强的毅力。
初到此地,面对广袤的荒山野岭,满目杂木丛林,荊棘刺棵,没有房子,没有栖身之地,没有人救助,只剩下两边肩膀一张嘴和不可能照顾的老人孩子。但是,他们没有人畏惧,没有人退缩。因为,改变生存命运的渴望,始终不渝。
没有房,砍树割草搭建茅草棚,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没有床,栎树枝条铺茅草。寒风吹夜里冷,挖个坑坑烧火取暖。没有畜厩,牲口拴在小树旁。
天空刚发白,辛劳的父母带领全家老少,扛着锄头、镐子、斧子、砍刀走出窝棚,走向那原始山岭开荒垦地。
一双双布满血口子的手紧握锄把、斧把,挥舞着钢铁般的双臂,披荆斩棘,开始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苦创业。
当狂风暴雨袭来、洪水冲来,简易的茅棚被掀翻,火塘火被浇息。一家老少蜷缩在潮湿的老埂下,僵红的双手紧紧扯住蓑衣,任凭寒风啸啸狂吹,暴雨无情击打,身躯颤颤抖抖,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强忍着刺骨般寒冷。好不容易熬过漫长黑夜,天亮了雨停了,再重新排水搭建窝棚。
粮食受潮晾不干,发霉出麦牙,既苦又涩难哽咽,再难吃也得吞进肚皮,这是唯一支撑身体的能量啊!受寒感冒发高烧,扯几株草草药生吃吞咽,衣服淋湿了生火烘干,汗水干了又淌出汗水,草鞋烂了打赤脚,脚手擦破揪把蒿枝敷伤口。
夜黑风高,狼号鬼哭,风吹草动小孩儿惊叫,放把砍刀压枕席壮胆,大人睡风口,儿女睡里头,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瞌睡虫爬脑壳才进入梦乡。
每天,天麻麻亮出门,一直苦干到天黑摸门。火辣太阳灼晒难受,汗水挥洒一身湿透。过了一春又一秋,先辈们劳作无休止。
汗水淌成了河,山梁踏成了路,钢锄挖钝砍刀砍缺了口。田造出来了,地改出来了,田绿了地绿了,庄稼长出来,稻谷黄了、包谷黄了,密不透风的杂木刺蓬山坡变成了米粮仓。一幢幢崭新的土掌房、一排排全新的大瓦房建盖起来了。
突然发现,父母亲的脑门上多了一道道田,黑压压的头发变白了,原本笔挺的身躯变成了大弯虾。
瞬息间,母亲杯里哺乳的婴儿,摇摇摆摆学走路了,他将一步步迈向拓荒先辈们铺就的康庄大道,阔步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然而,劳苦功高的先辈们,随着一阵阵凄婉哀鸣的“喔喔噢、喔喔噢”唢呐催命声,一个接一个悄然无声地带着成功与自豪走了,走向遥远的天国向祖先报喜,我这辈人靠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终于开辟了一片永远属于子孙后代繁衍生息的幸福宝地!
仅仅两年时间,10个村子在这片新天地里诞生了:大凹子、中山河、大刺棚、大浪滩、团碑、新建村、庄房、大坪子、向阳、花果山。
江风微吹,空气爽朗,欣赏广袤的田野风光,极目遥望两省三县两镇边际,享受别样景色。这阳光、蓝天、白云映衬下的磅礴乌蒙,滔滔金沙江更加秀美多姿。
大山大水,见证了半个世纪前己衣人开天辟地的英雄气魄。每一块土每一寸地,记录了前辈壮士“愚公移山”改变山河的风采。他们不仅仅是移民者,而且是这块大地的主人和这里主人的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