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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歌』的女性视角与爱情叙事

2017-11-14包明德

金沙江文艺 2017年12期
关键词:天赐彝族爱情

包明德

彝族女作家段海珍的长篇小说《天歌》以阿吉独枝玛(徐梅兰)的成长经历及对爱情的追寻与向往为主要线索展开情节,构建抒情结构,塑造了徐梅兰、徐梅莲、胡阿福、麦吉和卢天赐等行动着的鲜活形象,蕴含着作者对生命、故乡、变革、时代、信念、文化及情感的丰富体验和深刻思索,呈现给读者的是满眼风景与新异情愫,表现了文化的自尊与自信。

这部作品体现着较高的审美追求和清晰的价值指向。就求真的知识层面来看,从风景到风俗,从婚丧嫁娶的仪轨,到宗教伦理的旨趣,较之一般的史志,使读者对彝族的历史文化,能得到更丰富、更形象、更情景化的感知。从求善的价值层面来看,作品透视着朴素坚定的文化自信,对传统优秀文化、对文明积淀的尊重与呵护,对各兄弟民族团结和谐的珍视和赞颂。从求美的审美层面来看,作者的书写是从触动最深,从发现美的原点出发的,从个人体验与群体记忆出发的。因而使读者感受不到虚假的记忆,勉强的叙述和矫情的标配。同时,体现了鲜明的地域和民族特色。

作品的第一章是全篇的总序,对题旨进行了诗化的宣示:“我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的爱情”“我的生命就像一个燃烧的火炉,革命的理想和信念就好比炉子里的火炭,爱情就像生命中发出的光热和美好”“就算还有来生,我也不会再把他从我的生命、精神和灵魂里抹去”“我的爱情就是要在有限的此生和他在一起,我的爱情就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种刻骨铭心的依恋和坚守,渗透在过往岁月的一呼一念、一言一行中,贯穿全篇,直到老去。阿吉独枝玛真切的情感表达,蔚为美丽动感的抒情意象,且能直达人们心灵的深处,生成感染与激奋的力量。在这里,彝族诗人吉狄马加的诗句,很是扣合:“我在她的身上和灵魂里/第一次感受到了/那超越了一切种族的、属于人类最崇高的情感。”

对于阿吉独枝玛的恋人——地下工作者、特派员卢天赐,作品并没有完整地呈现他的形象。他们是卢天赐在她家避险与养伤时认识的。一生里相见的时间少,相处的时间短。但是,正像作品所表达的,“爱,很多时候,始于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手势,一个笑容。”他们初始相遇,“却像是等待许久的命中注定。”阿吉独枝玛名义上是嫁出了,实际上没有过一天夫妻生活。婆家冷落,娘家排斥,她的心一直是漂泊流浪着的。掩于岁月的渴望与期待,使得她与充溢着新鲜气息的卢天赐一见钟情,产生强烈的归属感。

爱情,所以成为恒久的创作题材,成为唱不完的歌,是因为它与时代风貌,与人的修为质量密切关联的。在封建社会,婚姻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妇女完全不能自主。在资本主义社会,结婚基本是财产与地位的联姻。正如恩格斯所预想的,只有发展到理想文明的社会,妇女除了真正的爱情以外,不会因金钱或其他社会权力考虑而委身于男子,也不必担心这些因素的后果而拒绝所爱的男子。

在旧社会,对于追求理想爱情的女性来说,所面对的是太多的功利、障碍、戒防、压抑、陈规、陋俗、轻薄和欲念。甚而被当成商品和娱乐品。在逆向抗争和坚贞追求所产生的张力中,被书写和传扬的爱情,如梁山伯与祝英台、贾宝玉和林黛玉以及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寄托着人们对爱情的理解和向往。所以说,妇女的解放程度,是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爱情证实了人类感情的美妙、真诚、高雅和华贵。爱情,是遥测器,它能测出一个时代在人类发展进程中的历史海拔高度”(范伯群语),也透视着人类生存和社会文明的方向。彝族有丰富的史诗,长篇叙事诗和抒情诗等文学遗产。创世纪史诗《梅葛》是彝族追求自由美好之情怀的诗性载体,体现着彝族文化的诗性传统,它的精魂游走于《天歌》的里里外外。美丽的地域风景与文学诗情又有着天然的因缘。再有以卢天赐为象征的新社会与新人的激发,作品以女性话语的自我抒怀,尽情放飞美丽的爱情体验,絮语箴言和达理旨趣,表现了一位彝族女作家的审美、自由与载道的文学精神。同时,表现了对某种消极生活现象的反思、批判与警策的现实力量。

小说《天歌》塑造的敢恨、敢爱、敢说和敢笑的梅莲,敬重妇女,默默追求的阿福等人物,也都显得灵动鲜活。从时间上说,作品从抗战、剿匪,写到文化革命时期。但作者出于经验与美学的自觉,淡化或幻化了叙事的背景,笔法上显得很精致。如,卢天赐让阿吉独枝玛在被火烧破的衣服窟窿上,绣起一枚小小的红太阳,隐喻了卢天赐的理想与信念。这期间,会发生很多战争、斗争、无序与痛苦,但作者没有正面去描写,而是加以侧面的烘托。如,战争是惨烈的,一夜枪响之后,村子里的人们一早就涌向土主庙,江边很多人在打捞尸体。放晴之后的天空下,阳光煞白地照着那片摆放尸体的沙滩。死尸上沾满了沙子和苍蝇,还有那叫魂喊冤的乡亲等等。这里显示出作者阅历经验的局限,也体现出灵巧的叙事策略、写作才气和认真的创作姿态。

阿吉独枝玛,出生在汉族地区,生活在彝家地域。对于主人公身世的设定,便于在各民族文化叠合的语境中展开叙事。生产生活方式与精神文化的差异,文化的反思、比较、选择与交融,形成一种创作的驱动力与思想性。在这些地方,体现了作家开阔的文学视野与文化自觉。这无疑增强了各兄弟民族公共记忆的建构,从而有利于促进中华民族文化的融合。

总的来说,《天歌》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与思想情感,映现着诗意的远景。较之以往的作品,这部小说在思想艺术上,体现着作者段海珍新的探索和新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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