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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上旋晕的故乡(三章)

2017-11-14四川南鸿子

散文诗世界 2017年8期
关键词:煤油灯石磨农人

四川 南鸿子

患上旋晕的故乡(三章)

四川 南鸿子

石 磨

日子旋转着母亲,母亲旋转着石磨,石磨狠狠啃噬着粮食。

磨牙的声音,比劳碌的母亲还要沉闷。一声接一声的原地绕圈,一半敲打着缺钙的骨骼,一半被自己咽回喉咙……

石磨的牙齿,一天天磨平,又一次次被凿子刨深,总是以新伤覆盖旧痕。锋利的牙齿,增添掌控的阻力。我总是手捧最少量的粗粮喂进它的食道,来减轻母亲沉重的旋转。

石磨有它独特的欣慰感,或许便是这有人不得不天天围着它旋转罢。

石磨一生,总是苦难多于欣慰。被短小的扫帚常常抽打,只能动声却不能还一次手;所有的咀嚼都要吐得干干净净,即使有丁点窝藏,都会被掰开双唇颗粒不剩地掏出……

石磨的苦难,最终只能得到一只小手的抚摸和几只小麻雀的怜悯。

粉碎机在村口发出炫耀的声音,石磨的牙瞬间发生错位,以致慢慢钝缺。

夕阳映照屋檐下的石磨,像极了母亲渐渐失去血色的两瓣唇。

石磨留下的旋晕,终然成为故乡的综合症。母亲被传染,我的记忆被传染……

煤油灯

柔弱的火焰,是一朵贫血的小花,经不住风的走动,却送走了乡村日复一日的夜……

跳动的火苗,把我的视角挫伤,把祖母投影上墙,把故乡的寂静眨眼成星。

灯花的幻美,在浑浊的眼眸盛开。花蕊一旦被挑破,油灯就狠狠咳一声嗽,咳出的芳香把我饥饿的味觉软禁了好多年。

不随意走动的煤油灯,把一朵黑色的玫瑰开在屋顶中央,露出旋晕的笑。

星星点灯,为山乡的夜空升起一抹虹。风中的明明灭灭,在书香里缭绕着山外的世界。我隔着窗棂,生吞活剥地咀嚼着文字的倒影。

节俭的农人常常过早地吹灯灭火。夜里,吞一缕青烟,与山头的星子对话。

当电的速度和亮度穿透所有农人的目光,煤油灯悄悄退隐了,躲到神龛旁边。

偶尔回乡,点燃一炷香火,看见煤油灯穿越我的指缝,与一排亡灵诵经……

落满灰烬的煤油灯,一个卑微的转身,缩写了一个村庄的流年。

木马风车

一匹木马骑在故乡的脊梁上,用咽喉帮助农人甄别粮食的饱秕优劣。

摇柄一旦旋转起来,木马就开始咆哮,好像马蹄踏空却又要风雨兼程。

木马大把大把吞下粗糙的粮食,用不断翻动的舌头剔除残渣,吐出朴实而饱满的颗粒。木马不停地絮语,一定是在唠叨着农人收成的分量。

旋转木马的人必须懂得近在咫尺的喂养技巧。旋转不能停歇,直到把农人所有的思绪转进风车体内,与麻木的轮齿共同翻飞于遥远的梦中。喂食的人,必须懂得适可而止,不能让木马噎住咽喉,也不能因一时断粮,让木马空腹歌语。

故乡的收获季节,木马在被动旋转中消耗着巨大的胃动力,还要夜以继日,被农人不断地搬来移去,用呜咽般的歌唱在整个村子游走,这种游走正如自己在体内反复的旋转。

木马风车终究患上眩晕症,直到机电风车为它捎来一枚镇定剂,才得以慢慢缓解。

现在,它仍躺在老屋的柴堆里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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