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四章
2017-11-14甘肃何小龙
甘肃 何小龙
散文诗四章
甘肃 何小龙
柳湖之美
我庆幸在这个钢筋水泥支撑起来的越来越坚硬的世界,还有如此柔软的湖光柳色存在。
她简直是上苍赐予平凉人的一块福地,保留了许多源自岁月深处抑或说源自远古的珍宝。
时光流转,一个个朝代走进史册,那些显赫一时的帝王将相以及有名和无名的人相继死去。
而湖水依然丰沛、清澈,满湖柳色葱茏碧翠,那块左宗棠题碑布满时间的齿痕。
作为源头的暖泉仍然汩汩流淌,且走出树阴,站在叠垒成山形的巉岩之上,用瀑布的腰身舞蹈,以溪流的喉咙歌唱。
他去新疆平定叛乱途经平凉号令士兵栽种的旱柳,历经数百年风剥雨蚀而不倒,偶有歪斜和树身朽空者,也要在春天拼尽全力抽绽出嫩枝,为湖水映现的画卷勾勒几笔灵动的生机。
门口牌楼檐牙高啄,园内亭台楼阁点缀湖间。
观瞻亭顶精美彩绘,玩味回廊奇妙纹饰。
你会为祖先智慧结晶得以完好传承而欣慰。
你甚至还会联想到古代文人墨客泛舟湖上吟诗唱和的情景。
如果在地球上,季节干瘪成一本由时间装订的日历,这是再悲哀不过的事情。
而柳湖让你感受到的四季多彩而丰富,充满生命的气息,她缔造了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想世界。
常常,走在城市大街上,当飞扬的尘埃和车辆尾气快要窒息呼吸,我就会逃到柳湖,借助她敞开的一扇绿色之窗,把情绪交给干净的清风梳理,把心肺交给清新的空气洗涤。
除了健康所需之外,我在精神层面对柳湖更为信赖和眷恋,这不只因为她替我收藏了对于爱情的美好记忆,而是千百年来她积蓄的灵气,沉淀的美,犹如另一种泉水,能够将我的思想和灵魂滋养、灌溉。
喜 鹊
小区一棵松树上栖落了一只喜鹊,长尾,黑背,白腹。
和我在乡野看到的喜鹊一模一样,莫非,它就是从乡野飞来的?
因为冬季,田野被收尽果蔬和农作物,无食可觅,它就飞到城里来了!
它喳喳叫着,声音也是那么熟悉。
它是为我报喜的吗?想想,近来,我没有什么喜事啊。
生活如泾河,平平静静地流淌,沿途没有深壑或悬崖,给它一次成为瀑布的机会。
不过,看见喜鹊,我的眼睛还是一亮的。
它的翅膀在扇动间打开一扇窗,让我看到那片空旷的乡野,她呈现的荒凉,是母亲分娩后难以掩藏的疲倦,这疲倦里分明又流露出一种欣悦与安详……
继而,我放飞的想象之鸟,又飞向云雾聚散的群山,飞向把赤裸筋骨交给风雪锻打的森林,我仿佛看到西部黄土高原铺展开的更为雄秀、粗犷的画卷……
而此时,失神的我,灵魂伴随想象之鸟在飞,站在窗前的,是一具暂时空了的躯壳。
当喜鹊又叫了一声的时候,我的魂儿飞回躯壳内。
我顿时感到房间如此狭小,城市如同水泥钢筋构筑的牢笼,于是,就产生远游的冲动,并走出房间,好像对这局限自己自由的空间,是一种小小的反抗。
麦浪涨潮的六月
一穗穗汗珠成熟了,照亮了六月,照亮了农人黝黑的笑脸。
陇东黄土高原变成一片金色的海洋!
一辆辆吼叫着的收割机,驰骋在金色波浪里,多像一艘艘威风凛凛的舰艇啊。
波峰浪谷间,一只只绣满汗花的草帽闪现如帆。
莫非那道拦挡金色波涛的大堤,已经有了裂缝?
不知哪位农民兄弟,用镰刀触碰了它的薄弱处,天哪,滚滚波涛冲决堤坝,从山、塬、梁、峁之上一浪接一浪地倾泻而下,迅速包围了村庄,占领了乡村公路、乡镇街道和广场……
空气里飘满麦子的气息和农人的汗味!
仿佛沿街摊点商贩的叫卖声,也被金灿灿的麦子照亮。
自行车轮子旋动着耀眼的光斑。
来往的车辆、收割机小心翼翼地驶过,提防着擦伤每一粒麦子的皮肤。
老天爷那张脸是善变的,农人必须赶在一场暴雨或冰雹前,尽快将成熟的麦子打碾、晾晒、进仓,这叫虎口夺粮。
因此,从农人摊开的喜悦里,我感受到一种紧张气氛。
但即使广场和公路也有限,如同城市能够提供的工作岗位,并不能满足所有农民工的心愿。
于是,山塬上那些被割倒而摞成塔状的麦子,必须在排队等待中忍受时间的熬煎。
就像聚集在汽车站、火车站,抑或蹀躞于城市街头的农民工,因为找不到一份工作,心情如被雨水浸泡的麦子,长满焦虑的芽……
闪 电
茅盾笔下的那个巨人又动怒了!
那么,是什么,逼他,挥动雷霆的拳头嘶吼,又抽出佩剑,对着虚空刺砍?
是霾吗?
这人类在欲望土壤里种植的毒菇,让他吞食后,侵入毒素的血液,就开始繁殖阴郁的情绪,一次次将他蔚蓝的心境涂黑。
是平淡到死寂的时光让他感到沉闷吗?
当呼吸快被弥漫的陈腐气味窒息,日出日落,月圆月缺,像时针和秒针机械地走动,而地球比拉磨驴更习惯于转着重复的圆圈。
于是,出于本能的反抗,他要从囚禁自己的一座隐形城堡里,打开一个缺口,让灵魂呼吸到渴盼的氧。
但是,宇宙太浩瀚了!
浩瀚到很容易把他挥舞的剑光连同呐喊消解。
他只能伏在高山之巅——大地给他的肩头,呜呜痛哭,用泪水,把堆满内心的石头和灰尘冲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