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草原(五章)
2017-11-14新疆谢耀德
新疆 谢耀德
河谷草原(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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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犁河
从天山雪峰飞奔而下的伊犁河,踏着雪之魂、冰之火,穿过山涧峡谷,浸透千年岁月,孕育了绵延千里的河谷草原:那拉提、唐不拉、尼勒克、巩留、巩乃斯、特克斯,缓缓而去。
千年之河穿越无数马背王朝,千里草原滋育了众多的游牧部族:塞种人、月氏人、乌孙人、回纥人、突厥人、蒙古人、哈萨克人。
时光之河历经风风雨雨,云来雾去的争战,已经消散。满山的青草,哺育万千生灵。草木枯了,岁月返青;肉体腐烂,灵魂留存。时光之残辉,万物之灰烬,像河水,送走落日,迎来黎明,滋润月华春秋。
静静流淌的河流,是世界的一种叙述方式;阅读一条河就是阅读一部史诗,一部承载厚重的历史典籍。一个人只拥有短暂的人生,一个民族的历史容易被演化。而一条河流的经历比一个民族所拥有的更加丰富,更加悠远。
静静流淌的伊犁河,像一位内心辽阔的诗人,用灵性的笔,鲜活的语言,在永恒的天空下,呈现真实的世界和那遥远的,神秘的踪迹和气息。
面对一条久远的河流,爱与恨,不能轻
易说出。岁月已流进深处,成为另一条按照自己的方式流淌的河流,它灵魂一样,轻轻穿越自己,穿越千年,默默穿行于我们的世界。
巩乃斯
在巩乃斯,一个穿西装的牧人,从我身旁经过。他是一个哈萨克人,穿西装,戴毡帽,骑骏马,从我身边轻轻走过。他是乌孙人的后裔,像一个绅士,更像电影里的西部牛仔。
是的,西装。西装仅仅是我们身体外表,一个简单的装饰。
但是,西装,这个简单的饰物已经让我们的文化发生了变化。而我内心那条宽广的河流,那条深沉的固守的千年之河,依然深沉,依然固守,依然坚持。
时光不可逆转。我们回不到过去,河流回不到雪山之巅,穿西装的哈萨克牧人,回不到突厥或乌孙人的衣饰。但他内心一定有一盏灯,一盏盛装着蓝天白云绿色草原之灯。
是的,巩乃斯就是一盏灯。一盏生生不息的岁月之灯,给河谷大草原镀一层银色月光。
八卦城
和亲公主的夏宫,悠古清幽。乌孙王陵、摩崖石刻、岩画,隐藏着草原王族神秘的气息。
特克斯,古老的八卦城,这座没有红绿灯的城市,像雪山女神安放的霓虹灯,给我们的世界增加了一层神秘。
乌孙山,草原石人幽深的眼睛,像苍穹一样,看不到深处。只有秋风听到他们轻微的气息,他们的女人正在温泉香浴,河谷草原的生灵都在享受神浴。
是的,秋风正与世界沟通灵息。
而我们,在喧闹的城市很容易被一些表象迷失,单一的草原,能发现的更加真实。而现在,我正被这种真实感动,又正在被一些喧闹溶解。世界正在被溶解。
而古老的特克斯,这座没有红绿灯的城市,岁月看不到它的深处。
谁能看到世界的深处?
冬窝子的守护人
这个冬天来得太快,季节未到,雪就飘了下来。
岁月未老,守冬窝子的人,先老了。仿佛一夜之间,时间也老了,头发白了,胡子白了。他的头发胡子像雪一样白,像苍野的冬天一样,凝固了。
他守着铁皮炉,用树枝插上馕,烤火,取暖,喂马,生活。
天气实在太冷了。他把手伸近火炉,身后寒风冷冷地抽着他的脊背,仿佛一个冰冷的世界要把他拽了去,把他变成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炉火。
炉火穿过夜色,烤红了他的脸。
他啃一口热馕,慢慢咀嚼。他的祖先就是这样烤火的,就是这样生活的。
仿佛这个世界,只有烤火才能度过漫长的夜晚。
是的,火。人类自从与火结缘,就从未离开过火。
火就是生活。火就是我们的血脉我们的生命。而几千年的火,始终没有把人类烤热,只是我们生活的表面地球的气温,上升了2-3度。
牧人铁力克
铁力克老人是一个敦厚的牧人,他有一张哈萨克脸庞。
“听说城市的天空像破裙子。”铁力克老人笑了。
他微笑时喜欢捋一把山羊胡子。他捋胡子时脸庞有一丝忧郁。
“这汽车的屁为啥那么臭呢?”
草原上的牛羊,吃青草喝山泉,牛粪饼烧火还有股青草味哩。
铁力克老人充满了疑惑。他幽深的眼睛里有一群羊,他内心深处还是一群羊。黑的是山羊,白的是绵羊,牧人铁力克先生在山羊和绵羊之间走了一生。
他弄不明白,城市的天空和汽车的屁有什么关系?
草原上的云朵和炊烟又有什么联系?
风把香的臭的词儿一起吹散,风把过去和现在吹成一条线;
风打开时光的栅栏,天堂的门,风举起一缕支撑蓝天白云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