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联钩沉
2017-11-14宋天祥
●宋天祥
近读《龙文鞭影》,觉得散见其中的几副对联,未曾见于他集(这也许是我的阅历不够所至),特抄录于下,以飨联友。
(一)春秋(按:一说战国)时黔娄是齐国隐士,贫而不屈,死时用布被覆盖,盖头则露足,盖足则露头。曾子说:“斜着盖就可以了”。其妻说:“宁可正而不足,不可斜而有余。”
(二)五代时贾郁担任仙游簿,任满时,有吏醉酒,贾郁说:“如再来必定要惩治。”吏曰:“公若再来,如铁船渡海。”后来贾郁果然再来任职。醉吏盗库钱,贾郁判曰:“窃铜鏹以润家,非因鼓铸;造铁船而过海,不假炉锤。”
(三)宋代刘几好为险语,欧阳修很厌恶。欧阳修做考官时,看到有文“天地扎,万物茁,圣人发”,认为是刘几的卷子,就用朱笔抹掉,称为红勒帛。后来担任考官时看见写有“静以延年,独高五帝之寿;动而有勇,形为四罪之诛”的卷子,就提笔定为第一,拆卷一看,署名刘煇,原来是刘几的化名,让欧阳修惊愕不已。
(四)宋代黄镒七岁还不能说话,祖父很喜欢他,常教他知识。一天带他到池边,说:“水马池中走。”黄镒忽然对道:“游鱼波上浮。”
(五)宋代赵鼎,不附合议和,被秦桧贬到吉阳军,赵鼎上谢表说:“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秦桧见到谢表说“此老倔强犹昔。”三年后,(赵)得病不食而死。
(六)明代姚康,字休那,性恬淡,不屑做官,曾自题圹碣云:“吊有青蝇,几见礼成徐孺子?赋无白凤,免得书称莽大夫”。
纵观以上六副对联,不由产生几点想法:
第一,这六副对联,从时间跨度来看,大约两千五百年左右(曾参生于前505年,与黔娄为同时代人,黔娄46岁病故,可参考推测)。说明中华楹联源远流长,而黔娄妻之联语,虽有重字,但仍可视为中华对联之远祖。
第二,《龙文鞭影》(明代萧良有、杨臣诤)只是介绍中国历史上的人物典故和逸事传说。其中的几副对联是无意中涉及的,并非有意选编,因此难成体系,不足为怪。
第三,六副对联,从春秋到明朝,只涉及了四个朝代,虽无一条完整的系统,但楹联的发展已见端倪,这条神龙已见其首了。
第四,就内容看,这六副对联,都是因事而起,有感而发的。主题严肃,风格端庄,而无吟风弄月之词,斗巧示才之态这才是中华正统楹联之风格这才是我们切实需要继承和发扬的中华楹联之优良传统。
第五,从应用范畴看,第一副是严正的表态;第二副是严肃的判词;第三副是科举时考生考卷中的警策语;第四副是祖孙问答;第五副是大臣上给皇帝的谢表;第六副是杰士述志。这六副对联,其风正,其词慎,其态端,其事大,无一戏言谐语,可视为古联之正体,今联之示范。
第六,从句式看,六联中第一副为散文句式;第二、三、五六副为赋体句式;第四副为五言律句。因此,我们似乎可以这样说:对联的远祖是先秦诗文中的对偶修辞句,近亲是律赋和五、七言律诗中的对仗,而词、歌、曲等都是他的堂弟。
第七,从六副对联作者身份看,很有代表性。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有官有民,涵盖面颇广。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女性和儿童,他(她)们对答如流,几乎都是应声而出,如同日常对话,毫不费劲,令人信服。从中可以看出,我国古代的诗教、联教、家教、妇教和幼教,是相当给力的。这就有点令我们这些当代的炎黄子孙汗颜了。究其原因,我想,至少有二: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长期受到贬斥得不到应有的继承和弘扬;二应试教育只重知识技能,不重文化传承。
第八,中华楹联究竟滥觞何时,第一副对联究竟出自何时何人之手,至今尚无确论,我希望广大联家和文学史家能够早一天找到确切的答案。
综上所述,愚以为上述六联,至少可以给我们提供一点有益的启示,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这对中华楹联史的探源和创作,也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