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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精灵
——舒吾印象

2017-11-14张石山

都市 2017年7期
关键词:帷幕微风文学

张石山

自由的精灵

——舒吾印象

张石山

年前,畅建康主编几次给我打电话,一则约稿,一则说要辟出版面,给我一个发表书法作品的机会。中国书法深不可测,我学习写字不过两年,明白自己的那点水准,推让了两番。却不过朋友的美意,今年《都市》第四期封二,到底刊出了我的几张涂鸦之作。同期,还有我一篇记事的散文。畅建康先生与市文联的众多文友,一向十分抬爱,我心中长存了一点由衷的谢忱。

离开编辑岗位多年,我不怎么阅读文学期刊。要看的书很多,可看的书很多。但出于常情,某本期刊发表了自己的文章,本期刊物上的作品往往会浏览一下。以了解当下创作趋势,多少关注一点文友同行的创作动态。编辑出身,文字中人,仿佛一切都是题中应有。自上世纪与改革开放同步的文学热逐渐降温之后,中国的文学创作状况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或曰,文学从过热回归到它本来应有的状态吧。而喜欢文学的爱好者层出不穷,坚持创作的习作者不断涌现。总体态势不那么乐观,但也不那么悲观。

《都市》第四期,先读了赵树义的散文。赵树义写作有年,是成熟的作家了。本期见刊的这篇《暗疾》更加见出其成熟。语言老道,意态从容,叙述得当而润物无声。我的感觉,完全应该放置在散文栏目头条。

几篇小说也大致浏览了一下。特别引起我阅读兴趣的,是《微风吹起黑色帷幕》这则短篇。

见到刊物,给畅建康先生去电话致意,顺便讲及看到几篇作品的读后感。畅主编在其位而谋其政,立即抓住不放,要我给这则短篇这位作者写几句感言。当场,我便应承下来。

写什么

这则短篇小说的作者,笔名舒吾,本名郭玉瑞,是山大在校学生。小说所写,正是青春期女性的内心世界和她们因应外部世界的若干个性化经历。

“写什么”与“怎么写”,原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所谓一体两面。但评论家评说作品,往往会剖析脔割,搞出一套又一套理论来。我在这儿姑且借用过来一说。

一个在校大学生,有多少生活经历可供提炼成为写作素材呢?一般说来,多半会主要依赖属于自己亲历的生活。是为书写自我或曰自我书写。有些功底历练之后,或者兼及可以去写一点家庭家族朋友圈子周边生活等等。天纵英才,一出手就可以写出《红楼梦》,那是神话。

这位作者,写的正是自身熟悉乃至几分亲历的生活。处在青春期的女性大学生,来写青春期女性,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可谓得其所哉。我以为这要比身在其外硬要去写女大学生生活的作家更值得信赖。

但是,具有了什么样的生活就一定能够写出像样的作品来吗?却又不然。这需要一点内省的自觉。入乎其内,而有生趣;但又必须出乎其外,方才能有高致。

通过《微风吹起黑色帷幕》这则短篇,我们能够看出,作者不惟熟悉青春期女性的生活以及心理,抑且对之有所反省反思,具备了某种认识的自觉,有了相当的理性把控。

于是,她才“敢写什么”,进而做到了“能写什么”。

怎么写

根据自身把握生活的广度,以及认识这些生活的深度,这时方才能够确定自己本篇作品“要写什么”。这便是所谓选材了。

有经验之谈说:选材准确精当,作家已经成功了一半。

仅仅有这一半当然不够。往下必然到了“怎么写”这个话题。

如何布局谋篇,如何结构故事?怎样叙述,怎样描写?如何刻画人物、凸显人物性格?怎样体察身处特定情境下的人物心理、并且予以准确描摹?叙述的节奏是怎样的?行文的情绪又是怎样的?说来头绪多多,写作者却往往并不那么理性清醒。你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作者自身多半说不来所以然。

原来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原来在落笔之初,仿佛一切都具备了,就那么一气呵成。

又有经验之谈说:心地光明,即有创作灵感;穿越自身,方能抵达彼岸。

听着非常空泛,不得要领。而有所感悟者,已然有所感悟。

好像迦叶拈花微笑,已是醍醐灌顶通体彻悟。

作者舒吾,不着意营造外在的故事,故事性自在其间;着意描摹青春期女性的心理,这点诉求并无直露之处,倒是在情节进展中自然凸显出来。对于“人的欲望”这一不易抓攫难以描摹的对象,通过女主角的故事以及父亲和那位教师的若干行状,共同进行了复调式的书写展现。读这则短篇,感觉作者颇是具备了写作一篇小说应有的诸多能力。

作品的缺点自然也有。比如,开始一段道白似的话语便显得略有冗余。其实在行文中,那位教师大言煌煌教科书,已经足够。

我猜测,作者不惟喜好文学,一定读过不少作品,并且有过相当的练笔经历。

否则,谁能教给她怎么写呢?

许多大学,眼下都教写作课,有的知名大学比如北大北师大,甚至开办了专门创作的研究生班。我曾经读过这样的研究生写出的若干作品。创作一定是先于任何理论的,然而研究生们学了不少导师们掮来的高妙理论,其作品只为反转来曲意去证明什么理论,恰是本末倒置。理论得以证明,导师慨然给予高分,允其愉快毕业。这样的研究生班,我认为只是适足败坏创作罢了。

作家都是自我成才的。我坚信这一点。浇灌栽培,容或有之,先决条件它必须是那样的种子。

对的与美的

诅咒小说诲淫诲盗,古已有之。好像烧掉《金瓶梅》,就能阉割了所有国人。恨不能皇权在手,即刻大肆焚书坑儒。其实,古人定名异常精当。“小说”者,只是小说而已。或有寓教于乐施行教化的一点功能,但愉悦读者是其本色当行。它哪里能够经邦济国淳化风俗,又哪里能够颠覆政权腐化社会。

法无禁止即可为,这话不错,但自由是有边界的。对于文学创作而言也一样。这一点,出版者与创作者心照不宣,大家共同严守了那条看不见的边界。

《微风吹起黑色帷幕》,有两段描写很典型。解开白色带子,欣赏“钢琴”是一段;女学生投怀送抱,和老师“耕地哟”是另一段。作者这样描写,应该是对的。自己设定了边界,不去招惹保安,这是一点规避文网的智慧。作者这样描写,更是美的。那种美,能意会者自能意会。

年轻作者,懂得节制,能够做到张弛有度,应该赞赏。

素质与品质

搞创作,当作家,我认为最重要的一条,在于有没有一点搞创作的天赋。

比方,我自幼喜好各项体育运动,最擅长的不过是游泳和中国式摔跤。但充其量只能算相当业余的水准。我要去练110米栏,八辈子也成不了刘翔。

先天一点禀赋,加上后天的学习,读书思考体悟揣摩,渐渐整体打造培植了自身的文学素质。这点素质,在创作中将体现为作品的内在品质。

舒吾的文字,具备若干个性化的品质,有着某种别致的细腻与轻柔的锐利,这足以令人欣喜。敏感细腻,许是多数女儿家的天赋;而这点天赋能够外化为文字的特质者,或者正是“多乎哉不多也”。

这点品质,希望不要遭到无心的戕害或好心的改造。作者本身也应对之建立自信,小心持护。清纯少女,天生丽质,容颜无法常驻,恒有某种素质气质品质则是可能的。

幼吾幼及人之幼

舒吾是1995年生人,和我的小女儿张溥同年。张溥喜好写作,从初中开始,发表过不少文章。后来她读了复旦生命科学专业,但写文章的能力并未丢失。葆有一点阅读喜好、文学素养,有些人文关怀,内在格局建构应称相对均衡。

郭玉瑞同学这个年岁,同样本科在读,能够写出相当不错的小说,引起我发乎本心相当的认可与欣赏。所谓生出了同情的理解或曰理解的同情。比起曾经的历代沉默的大多数,现在的年轻人拒绝失语。他们生在多少能够出声的时代,并且具备能力自我表述,这是一种幸运。

本科毕业之后,或深造或求职,舒吾还会坚持创作吗?这倒不必苛求。

如果她继续坚持创作,我相信她会进一步成熟,写出更好的作品来。

如果写作不能安身立命、养家糊口,另求更好的开饭途径有何不可。但我相信,一个文字中人曾有的文学素养不会遗失。

文学本是人学。文学将伴随文字中人终身,是为“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解放欲望

早在1988年,也是应约写稿,《山西青年》某期在扉页上发表了我的《解放欲望》一则短文。当年,该刊发行量巨大,影响广泛,“解放欲望”又是那样一个敏感话题,顿成舆论焦点,一时洛阳纸贵。卫道士如丧考妣,团中央省政府大员发声批评;广大读者争相传阅,以为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整个80年代,改革开放带来了持续的文学热,文学作品的创作与阅读几乎成为全民最重要的表达与诉求。改革开放,最伟大的成果之一,正是人的自我发现与精神解放。

《微风吹起黑色帷幕》这则短篇,其着眼点依然是关于“解放欲望”的话题。时代在进步,话题却常在,令人感慨系之。

食色性也,中国古圣贤从来也没有否定众生的正当欲望。

对人性的压抑压制,对欲望不加分析地扼杀诛灭,在古代,是帝王极权专制统治,在当代,恰是对于文学的思考与反思。

思想解放,任重道远。

自由的精灵

改革开放,我一向认为,它不应该仅仅专指打开国门拥抱全世界,还应该包括对于广阔的民间社会的开放,更应该包括针对于每一个体生命的精神解放。

《微风吹起黑色帷幕》这则短篇,也许份量轻微,但它提出了一个值得广大读者深思的重大问题。

诚如这位小作者所言,微风只是多少掀动了黑色帷幕,露出的仅是冰山一角。

对于人的正当欲望的压抑压制,沉重如山。

但我们感到几分沉重的同时,却也不无几分欣慰。冰山下,并非一派死寂。

向往自由的精灵,仿佛嘶声呐喊,又仿佛天籁自鸣。自由的呼声,从地心从远古从太极从基因,正雅歌般唱响。

实习编辑 闫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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