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机制及商业模式研究

◎ 汪全莉 张 蔚

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机制及商业模式研究

◎ 汪全莉 张 蔚

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是开放存取运动的新趋势。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机制以政策为引导，以开放项目为核心，以出版商为主力军。其主要商业模式为作者付费、机构补贴、出版商承担风险、会员联盟。要促进我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事业的发展，应通过制定政策提供财政支持、开展学术图书出版项目、加强多方合作等方式实现。

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出版机制；商业模式

学术图书是学术交流与传播的主要手段，尤其在人文与社会科学领域，更是重要研究成果的象征。近年来，图书馆馆藏结构逐渐发生变化，批量期刊预算带来的经济压力使得学术图书采购规模大幅度缩减，出版商为了应对销售额下降的危机，开始转变出版物生产类型，专注于大众图书与教材，研究人员被迫迎合市场制造“受欢迎”的图书，学术图书面临出版危机。另一方面，学术交流本身正在经历一场快速变革，学术界、研究机构与相关基金委员会对传统出版规则是否适用于日益开放的互联网时代产生了质疑。为了维护共同利益，出版社、图书馆、研究人员及相关机构开始尝试学术图书开放出版。

2008年，英国在欧盟“欧洲开放获取出版网络”项目的影响下率先开展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目前已形成以政策为引导、以开放项目为核心、以出版商为主力军的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机制和作者付费、机构补贴、出版商承担风险、会员联盟四种成熟的商业模式。

一、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机制

1.引导：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政策

2012年后，以《关于开放获取指导支持政策》和《关于2014年研究框架中开放获取的磋商》为标志，开放获取政策逐渐成为推动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的引导力量。

首先是宏观指导层面。2012年英国政府回应珍妮·芬特的开放出版报告书，决定接受报告的所有建议，并期望资助理事会和研究理事会与大学、出版商及研究机构协商实施，英国研究委员会随即制定《关于开放获取指导支持政策》，介绍开放获取，定义学术出版费用，并标明资助学术出版物类型，旨在尽快实现无限制免费在线访问学术成果。此后，英国高等教育基金管理委员会在2014年研究框架制定报告书中进一步对开放出版学术图书作出咨询实录，并在2015年修订细则，将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纳入框架体系。2015年7月，惠康基金发布学术图书与章节开放出版指南，为研究人员介绍“创作共用许可协议”，明确了开放出版版权规定。

其次是资金支持层面。2013年惠康基金宣布扩大开放存取资助政策，将学术图书与章节纳入其中。2015年欧盟开放存取基础研究项目单独设立包括开放出版图书在内的开放获取基金，为符合规定的开放存取学术图书提供6 000欧元资助。该项研究项目重点解决机构知识库、研究论文、研究数据之间的关联问题。资金资助政策从微观方面对出版商和出版内容提出了具体要求：资助政策只适用于学术图书或章节，不包括教科书、引用作品和小说；资助图书需要在一定时限内出版；资助图书出版格式可以是开放存取HTML或PDF；要求资助图书使用创作共用许可协议；资助图书需要符合开放存取学术出版商协会规定，并接受传统同行评审以保证图书质量。

英国政府、基金会及学术机构颁布的一系列政策，明确了利益相关者在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方面的职责和任务，通过宏观指导与财政等方面的支持，为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提供了有力保障。

2.核心：学术图书开放出版项目

2008年欧洲开放获取网络项目启动，该项目以人文社科学术书籍可持续出版为目标，建立了开放学术图书馆与开放出版图书目录，在欧洲开放获取网络的影响下，英国相继开展了研究、实践和调查项目。

研究项目致力于更好地了解行业发展状况，为开放出版学术图书作出前瞻指导。2010年“欧洲开放获取网络-英国”综合项目成立，项目针对图书馆、出版商、学术机构以及作者与读者成立不同的研究指导小组，并定期举行学术图书开放出版专题会议。随后，以艺术人文和社会科学领域学术图书开放研究为重心，2014年英国高等教育基金委员会与艺术人文研究理事会和经济社会研究理事会合作推出学术图书开放出版项目。

实践项目集合行业利益相关者，是联系行业的纽带。2012年布鲁姆斯伯里出版社创始人弗朗西斯推出“知识解锁”项目，该项目汇集来自世界各地的出版社和图书馆。项目提供开放存取图书副本并规定费用，出版社和图书馆通过众酬参与解锁。2013年“知识解锁”展开第一轮解锁活动，包括复旦大学图书馆在内的297家图书馆参加了计划，最终每馆为每种图书解锁支付43美元，发展前景相当可观。

调查项目是研究项目的补充，主要负责行业实践测评与修正。英国联合信息系统委员会分别在2013年与2015年联合英国高等教育部门和欧洲开放获取网络基金进行了两次大型调查，前者是为期6个月的国家学术图书发展策略试点项目，后者主要针对开放存取图书服务进行调查，探索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潜在的支持服务。

学术图书开放出版项目对政策进行试验，通过试点机制为出版商提供实践经验，实现了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由点到面、自上而下的重要转变，是承接出版政策与引导出版商行动的核心支柱。

3.主力军：学术图书开放出版商

从事开放存取出版的出版商、大学出版社以及商业出版社是推动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的主力军，在开放出版实践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2008年英国最大的学术图书开放存取出版商开放图书出版社成立，在剑桥大学亚历山德拉博士的带领下，开放图书出版社主要提供包括免费HTML和PDF在内的人文社科领域学术图书，每月有200多个国家的20 000名读者访问网站。此外，2009年联合密歇根大学推出六大学术书系的开放人文出版社与2013年成立的Ubiquity出版社都是典型的开放存取出版商。

大学出版社在2011年前后开始推出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服务，其中代表有曼彻斯特大学、哈斯费尔德大学以及剑桥大学，2015年伦敦大学学院成立英国第一家大学开放出版社——伦敦大学学院出版社，以学术图书为重点，实现全面开放获取。

从商业出版社方面来看，2009年布卢姆斯伯里率先启动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成为迄今拥有最多开放出版图书的商业出版社。2013年麦克米伦首次将开放出版范围扩大到学术图书。2013年10月，劳特利奇启动学术图书开放出版项目，共出版15种新书与23个图书章节。

出版商将政府指导及项目经验嵌入实践，对出版物内容格式、质量标准与法律框架等进行了完善，协调用户、图书馆与学者发展出多种开放出版商业模式。

二、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商业模式

英国现行学术图书开放出版商业模式与出版商性质和资金来源密切相关，这些模式综合各利益相关方力量，协同为用户提供开放出版学术图书出版服务。

1.作者付费模式

作者付费基于期刊金色开放存取模式发展而来，是指作者（其所在机构或资助者）支付费用从而开放出版学术图书，出版商直接对作者负责。商业出版社通常面向全部作者收费，同时提供开放出版基金指南，如果作者所在机构是出版商开放获取商品成员，费用可以打折，大学出版社主要向校外作者收取费用。开放存取出版商Ubiquity出版社为作者提供全球开放存取图书基金支持机构名单，机构成员享有5%-10%的折扣。剑桥大学针对机构成员与校外作者分别设置绿色开放存取（免费）与金色开放存取（收费），曼彻斯特大学为校外作者提供转化开放存取和金色开放存取两种选项。

出版费用一般不包含图像等第三方内容成本和税费，收费标准主要分为三种：一是根据图书或章节收费，二是基于字数收费，三是划分服务层次收费。第一种收费标准下费用一般是固定的，后两者相对较为灵活，出版商可以自行依据字数与服务层次设置价格，三种收费标准中基于单词数量收费最为常见，除基础费用外，出版商可能会根据许可标准的开放程度另行收取附加费用。

2. 机构补贴模式

机构补贴模式是指由相关机构全部或部分、直接或间接地补贴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所需要的费用，代表机构有高校、图书馆、政府及基金会，补贴形式包括直接财政基金、实物服务、生产设备、员工培训等。

机构补贴是英国高校出版社开展开放存取学术图书出版服务的主流商业模式，伦敦大学学院出版社在伦敦大学学院人力资源与图书馆技术支援的基础上，以创建多样性可访问全球知识资源库为目的，推出学术图书、教材、期刊等免费开放存取内容。哈斯费尔德大学开放出版学术图书是英国联合信息系统委员会数字基础设施项目的一部分，受到英国联合信息系统委员会财政补贴，出版社还为其他出版商提供开放出版工具包。

高校出版社以两种方式受益于补贴模式，校内研究人员在财政上得到支持，保证了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出版社仍然可以通过向机构外作者收取费用、销售按需印刷版本和技术软件等来增加收入。

3. 出版商承担风险模式

出版商承担风险模式指出版商将其他渠道作为资金来源，将作者从出版成本中抽离出来，可以细分为以下三种。

第一，质量分层。质量分层由出版费用模式发展而来，出版商免费提供开放存取HTML等质量较低的图书格式，对质量更高的版本以及按需打印进行收费，如果出版商提供的版本选项不能满足用户需要，则用户可以定制，出版商收取一定的定制费用，该模式依赖于用户对替代版本的需求以及纸质和数字版本的共存。曼彻斯特大学为用户提供数字版权管理无限制的开放存取PDF图书免费下载阅读，同时针对Kindle、Nook、iBook等电子阅读器专用格式进行收费，价格从15英镑到50英镑（约130元到440元）不等。

第二，免费增值服务。免费增值模式是指出版商免费提供基本产品或服务吸引用户，然后再推出增值收费服务，将部分免费用户转化为付费用户，以此获得持久的盈利，这种模式与质量分层模式存在交叉，但除格式不同外，出版商还为用户提供了一些额外服务，包括功能层面的全文搜索，知识交流层面的导航工具、相关博客和播客等外部链接，并支持翻译工作等。开放图书出版社分别为个人与机构提供定制服务，个人用户图书个性化定制分为三个层次：个性化模式支持单本书籍封面及内页个性化，选择化模式允许对不同开放图书出版社书籍内容进行个性化组合，添加模式支持对开放图书出版社的出版物与其他机构出版物进行混合个性化设计，费用均为25英镑左右（约220元人民币）。机构方面为大学提供出版书系、项目合作、转换开放存取三种服务。图书馆加盟开放图书出版社后，相关机构成员可以免费获取高级付费电子版与图书打印折扣，同时获得所有开放图书出版社的书籍完整机器可读目录记录。欧洲开放获取网络标准营销服务如加入Google Scholar、World Cat、Amazon、GBS则免费，可选择性出版服务如POD、DOI、XML、Review管理则需要收费，欧洲开放获取网络还为图书馆及其供应商提供各种格式的日常元数据，用户使用统计、托管系统等，加入书目需缴纳700英镑（约6 100元人民币）。

第三，选择性开放出版模式。选择性开放出版模式是指出版商在销售传统纸质学术图书的同时，选取某些图书进行免费开放获取，采用这种模式的出版商认为特定学术书籍比其他图书更有可能通过开放存取获益，以最大化其营业组合的整体影响，大型商业出版社更倾向于这种模式。

布卢姆斯伯利学术图书的开放计划由出版社编辑与营销部门协商制定，目前提供教育、媒体、文学、戏剧、哲学等领域方面的学术书籍，布卢姆斯伯利不向作者收取出版费用，开放存取图书更多是作为营销工具存在，允许读者阅读后购买纸质书籍。

4. 会员联盟模式

会员联盟模式有时候也被称为合伙承包模式，指出版商对参与机构（通常是图书馆）开出图书价格，参与机构分摊开放出版第一份学术图书数字拷贝的制作成本，出版商提供的内容通常是已通过同行评审并即将出版的新书，纸质版图书仍然可以单独购买。

“知识解锁”项目是会员联盟模式的典型代表，“知识解锁”项目通过众筹平台创建一个全球图书馆联盟进行运作，“解锁”特定图书的联盟图书馆越多，成本就越低，会员还可以获得精装书和优质数字版本的“未锁定”图书的折扣。第一轮“知识解锁”活动计划吸纳200家图书馆参与，预测每馆为单种图书支付60美元，但最终有297家图书馆签约，平均成本降为43美元。

会员联盟模式在传统作者和出版商“点对点”双向交流外，打通了其他利益相关者参与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的途径。

三、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的启示

英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已积累了一定的成功经验，对我国开展开放存取图书出版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1. 政府与基金：制定政策提供财政支持

英国政府和基金会在学术图书开放出版中，主要给予宏观引导与财政支持，我国在政策制定层面也可以尝试从这两个方面入手。

第一，可将自然科学领域的论文开放经验引入人文科学领域图书开放，针对公共基金资助的学术图书，制定政策试点开放出版。同时可选取学术图书开放出版重点项目，通过财政拨款提供支持。还可商讨购买学术图书版权计划，对购买图书实施开放出版。

第二，可设立学术基金鼓励开放。2014年中国科学院、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联合发布《关于实施开放获取政策的声明》，要求中国科学院公共资助的科研项目论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全部或部分资助的科研项目论文，发表后12个月内实施开放获取。这一规定可以延伸到学术图书出版领域，将开放获取作为支付研究费用的条件，或单独设立学术图书开放出版基金项目，在研究资助期结束后支付出版费用。

2. 出版商：从平台、模式到指导

从开放存取学术图书出版流程的角度看，我国出版商的开放之路应从平台建设开始，积极探索商业模式，着力培养潜在作者。

首先，出版社建立出版平台时可以在已有网站下设二级页面，或是单独开辟新站点，接受学者投稿。其次，根据自身性质确定合适的商业模式，从国外已有模式中进行单一选择，或者多种模式混用，并在实践中不断调整开发本地化新模式，拟定开放标准。最后，开放出版环境充满了多样性与变革创新，出版商需要通过网站等渠道为研究人员提供开放出版指南，包括政府和基金会相关政策以及出版流程与细则，培养有潜力的作者。

目前，我国存在版权到期开放、混合开放存取、开放试阅这三种学术图书开放出版雏形模式：一是殆知阁等国学网站对版权年限到期的古籍进行开放获取；二是出版社对已经完成学术生命周期的学术图书提供免费开放存取html版本；三是新出版图书部分章节在豆瓣、亚马逊、微博等网站开放试阅。可以说，我国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的总体发展空间很大。

3.开展学术图书出版项目

学术图书开放出版项目既可以是“欧洲开放获取网络-英国研究”模式，也可以是“知识解锁”实践模式，还可以是英国联合信息系统委员会调查模式。研究型项目致力于学术图书开放出版使命与框架制定，思考从政策、模式、法律等层面怎样更好地推进开放出版，引导出版商及研究人员进行试点实践与测试，举行研讨会议，帮助利益相关者更深层次地理解行业。实践模式从活动层面出发，将出版商、图书馆等相关人员更好地聚合在一起，便于多方沟通与跨团体间的协调，尤其是跨国实践项目，对扩大行业影响力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调查模式主要是对行业相关机构与实践项目进行探索与评估，调查结果有助于下一阶段开放出版工作的规则制定与创新。

国内高校与出版商可以初步成立小组开展研究和调查项目；图书馆从实践入手，学习“知识解锁”建立联盟与图书索引目录；另外，参加“知识解锁”等国际项目以交流学习获取经验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4. 加强多方合作

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牵涉到各方合作。从开放出版平台建设上看，既有Ubiquity基金会支持模式，也有开放图书出版社学者与出版商协作模式，还有伦敦大学学院的大学图书馆与出版社合作模式，对于起步阶段的出版商与开放存取图书而言，多方合作大型内容聚合平台尤为重要，平台解决了出版商资金限制问题，通过对出版内容进行整合汇总，扩大了图书可见性与出版商影响力，为学术图书开放出版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就开放出版商业模式而言，图书在不同利益相关者控制的各个平台上销售与使用，为了给作者提供准确的信息，出版商需要与图书馆等各方进行沟通，对数据进行统合与收集。此外，为加强研究人员的学术图书开放出版素养，出版商必须联合大学图书馆对研究人员进行培训与教育。

因此，国内出版商在进行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时，必须加强与高校、研究人员、图书馆等多方的合作与沟通，只有依靠各方共同努力，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才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英国高等教育基金委员会认为，学术出版只是一个过渡时期，新技术开辟了学术话语交流的重要新模式和共享研究成果的可能性，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时代已经来临。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打破了价格壁垒，支持了平等开放获取，对于塑造出版商品牌，扩大研究者学术影响力以及加强学术信息交流国际化等具有重要作用。我国也应顺利时代潮流，积极发展学术图书开放出版，推动学术繁荣发展。

（汪全莉，湘潭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张蔚，湘潭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

注释：

① Wellcome. Creative-commons-attribution-licence [EB/OL]. https:// wellcome.ac.uk/funding/managing-grant/creative-commonsattribution-licence-cc.

② OpenAIRE. fp7-post-grant-guidelines [EB/OL]. https://www. openaire.eu/fp7-postgrant-guidelines/.

③ Open. Organisation [EB/OL]. http://www.open.org/content/ organisation.

④ Hefce. Open access monographs [EB/OL]. http:// www. hefce.ac.uk/ rsrch/ oa/monographs/.

⑤ Knowledgeunlatched [EB/OL]. http://collections.knowledgeunlat ched.org/collection-availability-1.

⑥ Jisc [EB/OL]. https://www.jisc.ac.uk/reports/a-national-monographstrategy-roadmap.

⑦ Jisc-collections. Investigating OA Monograph Services. [EB/OL]. https: //www.jisc-collections.ac.uk/Investigating-OA-Monograph-Services/.

⑧ 魏蕊, 初景利.国外开放获取图书出版模式研究[J].图书情报工作, 2013(11):12-18.

⑨ OPB customise [EB/OL]. http://www.openbookpublishers.com/ section/59/1.

⑩ 朱本军, 龙世彤, 肖珑等.图书开放获取模式及整合利用研究[J].大学图书馆学报, 2015(5):2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