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挑子
2017-11-13石春泉
石春泉
有一句歇后语叫“剃头挑子一头热”。比喻一件事情,只有一厢情愿,另一方不同意。现在的年轻人对这句歇后语耳熟能详,尤其是谈过数次恋爱的年轻人,则体味更深,以至于五味杂陈。但见过“剃头挑子”的人肯定是少之又少。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只有较大的镇上才有“剃头铺”,村里男人们的头发长了,不愿意跑老远去镇上剃头,就慢慢等待以剃头为生、担着剃头挑子走街串巷的剃头师傅。这种“剃头挑子”的一头是包厢式长方凳,凳腿间安着三个抽屉,分别放置围布、剃刀、磨刀石之类的必备工具,最上面那个抽屉是专门用来放钱的。另一头则是一个三条腿的圆柱形木桶,直径约一尺,高约二尺半,里面放一个烧木炭的小火炉;上面放置一个檐边大于木桶的、带有专门盖子的黄铜盆,水总保持着一定热度,这就是“一头热”的来由。木桶的其中一条腿向上延伸成旗杆式,高约五尺,杆上端固定着一个横梁,用于挂毛巾和掸子。特别显眼的是挂在旗杆顶端的那条二寸宽、一尺长、厚度和鞋垫差不多的“磨刀布”,油黑发亮,既是必不可少的工具,又是“招牌”,越是油黑发亮得厉害,越说明从业时间长。
剃头师傅就是担着这样“一头热”的挑子游走四乡八村。每到一村,他们就找个背风向阳的地方把挑子一撂,把扁担戳在墙角里,就坐在凳子上等“剃客”。记得常去我们村的剃头师傅是“演武村”人,中等年纪,中等身材,从头到脚一色黑——黑布鞋、黑衣裤、黑帽盔,干净利落,脸上总是洋溢着恬淡的笑容。这位师傅的“剃技”堪称一绝,他给人剃头的时候,总是一边剃,一边和围着看稀罕的人谈笑风生,看上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从未失手過。“游刃有余”这个词他绝对担当得起,尽管有些不太恰当。
记得五六岁的时候,我被大人硬按到那个专用凳子上,那位师傅和颜悦色地摸着我的头顶说:“别害怕,保准不疼,疼了不要钱。”我惊惧地任他摆布,怪了!还真是一点没觉得疼,只听得那把剃刀在头顶上沙沙作响,而且声音极细。剃一会儿他就停住,用左手拽住磨刀布下端,右手执刀在那块脏乎乎的布面上正反、来回拉蹭几下,那动作很是娴熟、潇洒。
那时候用手捏的“推子”就没有,更不要说电动推剪刀、电吹风之类的“现代化武器”了。年轻人要想留个发型,也只能剃去两鬓和后脑勺的头发,留下头顶那一部分,恰像个“茶壶盖”。过了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这种“茶壶盖”发型居然又大行其道,很多小青年以这种发型为新潮、时髦了。
而今,市区的街头巷尾会看到三三两两的个体理发者,但这些师傅们只剪不剃,更不会看到那种带有一些原始韵味的“剃头挑子”了。去年国庆节前后,我在北京海淀区“玲珑公园”东门,偶然见到了暌违多年的“剃头挑子”,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圆木桶和多用凳子不是新的,但擦拭得很干净,基本保持了“剃头挑子”的原汁原味和古朴。虽曰“挑子”,但没有了扁担。出摊、收摊时就把那“两大件”装到电动三轮上拉进拉出。那位师傅看上去不下七十岁,拿刀的手虽然微微颤动,但从那“骑马式”和握刀的姿势上,看得出绝对是一位斫轮老手。
(摘自《牛城晚报》 图/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