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自成灵感 挚爱方得始终
——唱作人金玟岐访谈录
2017-11-13刘智晗
○ 刘智晗 陈 帅
顺流自成灵感 挚爱方得始终——唱作人金玟岐访谈录
○ 刘智晗 陈 帅
中国流行音乐在与世界音乐的接轨中已然成为了中国当代的主流音乐,在中国现代化的进程中,流行音乐的复苏和兴盛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社会文明范式的形成和社会文化生态的变更。这是一片广阔而自由的沃土,从文化的边缘走向了中心地带,以丰富多元的方式和内涵辐射着更为广阔的中国文艺。近十年间,中国涌现出了大量的流行音乐人,他们以各自的方式和特色为中国流行音乐的蓬勃发展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中国内地女歌手、音乐制作人金玟岐是一位优秀的全能音乐人,科班出身的她融作曲、作词、编曲、制作、演唱于一身,毕业后一直坚守着音乐梦想。2015年,首张专辑《完美世界》的推出让她正式从幕后走向台前。金玟岐为许多影视剧创作并演唱了歌曲,2017年随着电视剧《思美人》的播出,她发行了剧中主题曲《思美人兮》,赢得了一致好评。金玟岐的艺术之路源于从小对音乐的执着热爱,敏锐的观察力和感受力是她创作的不竭源泉,在艺术和审美上的独到见解成就了她的音乐风格和个人特色。一路走来,金玟岐坚持着对古典音乐的热爱,不盲从于趋向流行,她的作品总是给人一种娓娓道来的优雅,一份欲言又止、引人遐想的艺术留白。
刘智晗:金玟岐老师您好!今天很荣幸和您对话畅谈您的音乐之路。您对音乐的兴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您来说,坚持做音乐的原动力是什么?
金玟岐:我记得大概是五年级时,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唱歌了,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什么印象,听我妈说,小的时候她很喜欢带我去影院看电影,就是那种有舞台的老式电影院,每次看电影之前我都会自己站到台上去唱一首歌。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哪来的勇气,只记得就是特别喜欢唱歌。其实从内心的感觉来说,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多年做音乐是在坚持,因为人在做一件你特别喜欢的事时,脑海中就不会想着是在坚持什么,而是不由自主,顺其自然地让它成为了一种生活习惯。
刘智晗:您在做流行音乐的过程中,曾经遇到过哪些问题?在创作中,面对和克服了哪些困难?您是如何克服的?作为创作者,面对任务性的工作,如果遇到与自己兴趣点并不契合,并对自己没有足够触动的影视剧作品,还要为它完成音乐创作,这种情况您会如何应对?
金玟岐:对创作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瓶颈。我是做幕后入行的,刚开始一直是帮别人写歌,帮其他的歌手和一些影视剧写歌。刚入行时很茫然,什么风格都写,记得当时一个制作人和我说:你觉得用这样的方式写歌唱歌,有哪个歌手会接受?对于刚迈出校门的我来说,面对一切未知,总是会自我怀疑,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就这样过了两年,慢慢就会觉得很疲劳,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做音乐?因为喜欢,但是却没有在写自己喜欢的音乐。有一段时间我什么都没写,把头发剪短了,告诉自己要重新开始,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写一些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这确实需要一个过程。现在的我还是倾向于选择自己喜欢的影视作品来完成创作。我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拿到剧本大纲,细读故事时,我会把自己代入到最喜欢的一个角色之中,顺着这种感觉可以让我的创作更顺畅地进行。
刘智晗:回想1980年代初的中国流行音乐,那时是邓丽君和台湾校园歌曲风行全国的时代,有人说流行校园风的那个年代“为人们提供了一个理想化的幻境,唤醒了人们生命中最本质的东西,给人们萌生了新的希望”,了解到您在学生时期曾为音乐杂志做过撰稿类的工作,这些经历对您以后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对您来说,学生时代的校园生活给创作带来了什么样影响呢?
金玟岐:那是大学期间的一段经历,撰写乐评的工作让我接触了各种各样不同类型的音乐,听了许多不同风格的音乐作品,开阔了视野,了解了原来世界这么大,有这么多有意思的音乐,挺好玩的。其实我很想学作曲,但大学时学的是声乐,美声唱法。作曲系的课让我一直很好奇,想知道他们都学些什么,就经常抽空去作曲系蹭课,还因此被我们老师说是不务正业。那段时间对我来说也是一段难忘的经历。那个时候,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在玩乐队,我们所在的西安又是一个文化氛围很浓厚的地方,有许多很好的地下乐队,那时候经常会去看朋友的演出,再跟着他们去看别人的演出。所以回想起来,很庆幸自己当时选择去西安这座城市读书,幸运地在这里完成了大学的学业。这里的城市氛围混杂着一种古朴和流行的冲击,一方面是一种底蕴的沉淀,另一方面又有流行活跃的空间,这种宽松自由的尺度让我觉得特别好。
刘智晗:很多人都认为早期经历是自己一生中的精神原乡,如您所说,西安这样的环境和氛围是否成为了您创作的精神原乡呢?
金玟岐:我觉得精神原乡其实并不只是一种,我的歌曲、包括这张专辑所讲述的并不只有爱情,今后我也希望可以通过音乐表达更丰富的内容,讲述一些社会环境和人的生活状态。大学和西安固然对我影响很大,但是童年和家庭肯定对我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小时候住宿,经常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也因此习惯了观察周遭的事物。长大后也一直有着这种习惯,喜欢观察。还喜欢和朋友聊天,而更多的时候喜欢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聆听他们的故事,朋友们的讲述往往可以给我许多灵感。所以,所谓的精神原乡就是那些有益于创作的习惯在我的生活中留下印记的事情。
刘智晗:看来在性格上,您更偏于内敛一点,那一直以来,对于自己观察和感受到的东西,除了音乐,您还会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呢?对你的音乐创作有何帮助?
金玟岐:写日记。到现在我也在坚持写日记,而且是手写,看上去是一种挺复古的状态。我不知道写日记能不能提高自己的文学功底,对我来说,它更是一个形式上的合理宣泄。我是一个做事前不会去想太多的人,比较随性,喜欢顺其自然。写日记于我而言也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刘智晗: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创作歌词的呢?那对于您来说,真正意义上创作的第一首歌曲是哪首呢?
金玟岐:记得最早的一首歌是小学三年级时写的,当时词和曲都写了,还是一首写爱情的歌,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具体内容,只记得当时我妈听完觉得挺荒唐的。其实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写了一首歌。其实在毕业之后的一年里我写了很多歌,大概有几十首。那段时间什么都写,现在想想也是挺疯狂的,可当时并没有卖出去任何一首歌。那时候,我和家里是决裂的状态,自己坚持要做流行音乐,可我妈觉得我吃不了这种苦。为了让我妈觉得我做这件事是很靠谱的,那一年的时间里我就一直拼命地写歌,但要问具体是哪一首,我心里却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可能因为写得太多了吧。
刘智晗:中国流行音乐歌词的创作往往是作者主观情感的表达,“按照西方的文学传统划分,大部分歌词应属于抒情类文学”。您是怎样理解歌词这种文体的?在创作歌词时又有哪些偏好呢?您觉得,有没有一些训练的方式可以提高创作歌词的能力呢?
金玟岐:我总是先有一个预想的概念,比如今天想写一个便利店,我会先把曲写出来,按曲填词。我觉得这是一个发散性的东西,以便利店为例,可以写一个由饮料引发的故事。比如一个女孩,来到店里买了这个饮料,那么你就可以想象,在这个买饮料的女孩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从一个点发散开来,是我写歌词的习惯。其实我还真的没有特别地训练过,但我一直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写东西。小学三年级那会儿老师让大家说说自己将来想做什么,我特别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志愿是想当个歌手,如果以后不能实现,那第二志愿就是想当个作家。所以我只是因为喜欢而去写作,想以此把自己的真实情感表达出来,并没有特意去做怎样的设计。
陈帅:金玟岐老师,您好,我是文学创作专业的学生,之前也尝试过歌词的创作,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但是,我不会作曲,经常是拿别人的歌曲来改,也想着由一个东西发散开来写。我发现写歌词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比较普遍、直白的情感表达,另一种是在情境与故事里融入感情,比如张学友那首《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就讲述了一个真挚动人的情感故事,您以后会写这种具有故事性的小说式歌词吗?那在歌词的创作过程中,您的灵感和素材大都来自哪里呢?
金玟岐:这两种方式我都有创作,你所说的后者其实也是一种情感上的表达,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讲述,看似和自己无关,实则也是在表达自己的情感。任何创作方式我只要感兴趣都会去尝试。我的歌词创作来源有很多,电影、朋友、或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事情,或者某一天在街上遇到的某个瞬间。你看到的每一个瞬间都可能触动自己想要写歌的冲动,所以很难具体说一定来自哪里。
陈帅:歌词作为一种通俗文学,有着广泛的影响力,它以短小和重复度高的特点成为了文化传播的一个重要途径,这就是《思美人》制片方为了推广宣传 《楚辞》文化和屈原而给您出《思美人》这个题目的初衷。但从歌词的角度看,有些所谓的口水歌,读时朗朗上口,听后却很难留下深刻印象,很快就被遗忘,请问您是如何看待歌词的文学性、情感共融性与通俗性的协调关系呢?
金玟岐:我们现在所处的年代生活频率实在太快,歌曲不论在歌词还是旋律上,如果在前十秒或二十秒没能打动你,就自然会被你忽略过。所以我只是大概地想过,就像刚刚提到的第二张专辑里,有很多不是讲爱情的作品,而讲的是现在的生活,现在都市生活男女的一些生存和生活状态。那些情感细微处的东西,比如孤独。在我的专辑中有一首歌叫《姗姗》,就是姗姗来迟的姗姗,这是一个女孩的名字,给这首歌取名《姗姗》,就是有感于现在都市生活的快节奏。有很多人想慢下来。我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慢的人,慢热又闷,但是有时候你会被这个时代的节奏推着走,不得不快。所以歌词就有这样一个片段:“街角的旧楼推倒了,然后怀旧的人住在热闹繁华的大厦。”其实就是就样一个状态。我觉得我们这代人就是一直在被推着往前走的状态里。尤其是在北京这样一个大都市。所以我其实没有仔细考虑过每个歌词的文学性如何,可能更多的是思考这张专辑大框上想讲的东西,我希望它更能表达一些现状,不是诗歌和远方,而是当下的现实和情感。
刘智晗:歌词往往是一首歌的灵魂“作为一种音乐文学作品,流行歌曲歌词既有谱曲可唱的音乐性,又有离谱能赏的文学性,形成了别是一家的审美特征”,您如何实现歌词的音乐性与文学性的协调?
金玟岐:主要是我在做任何事情都之前,都不会想那么多。有些东西其实顺其自然就出来了,它其实就是一种感觉。成人世界里的灰色地带,是无法用语言去表达的状态。在创作的大多数时候,我的情绪只是在那个灰色的地带里,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特别不开心,这就是我创作的整个状态。
陈帅:那您在创作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澎湃而复杂,却又不知道如何把它表达出来,遇到这种状态,您会怎么处理呢?
金玟岐:那我就先放着,之前有这种感觉,想要去写它,但心里能明白那个状态,却还不够,那就等够了的时候再去写它,就会很顺利地写出来。
刘智晗:就像您一直说的:顺其自然。能跟我们分享几首您最喜欢的歌词吗?自己的,或别人的。
金玟岐:黄伟文曾经给陈奕迅写过一首广东歌,叫《陀飞轮》,是个手表。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广东词的,我觉得它们在很多表达上都很美,没有直接、鲜明地告诉你怎样,它只是刚刚好,在那个很暧昧的空间里,这也是我自己一直很喜欢的音乐感觉。歌词也是要有空间感的,就像我很喜欢电影开放式的结局,你不知道最后这两个人是不是在一起了,也不知道少年派那个船上,那个结局到底是A还是B,把这个留给人们遐想,就是一定要有留白。我觉得香港很多歌词就是这个样子。
刘智晗:以前您写过《直到遇见你》这种风格的歌曲,最近写了《离骚》《思美人》,感觉上您比较少涉及古风。其实从前几年到现在,古风从一个小众类别变成了流行音乐中的一大种类,“将中国风融入流行音乐的创作是对中国古典文化和音乐的传承和发展。它将中西方文化和音乐融合在了一起,让歌曲更具有地方特色,更容易被广大群众接受和喜爱。”您是如何看待现在的古风类作品这种铺衍式的发展呢?
金玟岐:我还蛮少去观察市场的,但就是因为我很少去观察市场,不知道现在大家把古风做成了什么样子。我也没有太刻意地去听或去看,只是单纯地我拿到了这个命题素材之后,开始想要怎么写,就是在自己很主观的一个状态里就把它写了。
刘智晗:命题创作毕竟会有各种各样的要求和限制,那您在创作的过程中会如何权衡命题方的要求和自己自由发挥的空间呢?
金玟岐:多数时候像我我刚才说的,我是爱幻想的人,我会幻想自己就是其中的某一个人,然后用自己很主观的方式把它写出来,再去说服对方,就这样。
陈帅:这个应该就是一种磨合、一种默契,一种阅读观和经历,这也是很多艺术家创作的重要途径。请问您平时在阅读和观察中喜欢哪个类型的作品?自己会不会为了音乐和歌词创作去建立一个专门的素材库呢?
金玟岐:这倒没有,没有特别为写歌而去看电影或者看书,其实我平时是真的特别喜欢看电影。我喜欢导演昆丁塔伦蒂诺、科恩兄弟,听起来稍微有点儿小小B级片儿的感觉,可是我觉得昆丁塔伦蒂诺是一个非常文艺的人,他的电影里有大量的文艺台词。但是他很聪明,他就会给自己的作品留白,大段的台词里其实讲的都是那个灰色空间,并没有讲具体事情,懂的人自然懂。他跟王家卫完全相反,王家卫是大段大段的没有台词,但同样也是在留白,他们两个人干了这同一件事,对画面和语言的匠心设计。所以我觉得。到现在为止,他们的电影我是会反反复复回头看的,因为真的很喜欢。
刘智晗:在读书方面您有怎样的偏好?
金玟岐:前段时间刚看完《人间失格》,其实前两天我也发了微博,就是因为有个朋友问我,你第二张专辑到底要讲什么啊?然后我就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但是抱歉也没有什么用。太宰治,我觉得他挺理想主义的,理想主义的人都有特别特别纯真一面,他要特别保护自己纯真一面,但其实他想到要有保护这个动作的时候,一定是已经面对了现实中很多很多与自己那个天真面相反、相抵触的东西,他才会有那种对自我的保护欲。我觉得读完这本书给我感觉其实还是蛮写实的,很像一个人成长的一个状态,就是我们,我们本来其实是不会保护自己的,我们只是被一些现实激发了动物的本能,自我保护。而且我觉得,像太宰治这样特别纯真的人,他看到的人性其实是他不想要看到、或者想否定的东西,但他还在一直创造自己内心的乌托邦,其实挺矛盾的,如果不矛盾、不纠结,他不会写出这样的东西。
刘智晗:我觉得现在很多刚毕业的年轻人怀着自己内心最纯真的理想,面对外界种种现实很容易陷入这样的矛盾,有些人会妥协,慢慢被社会同化,自己内心的东西会被逐渐消磨,当时在遇到这种困境的时候,您是依靠什么样的动力坚持走下来的呢?
金玟岐:还是要有一个自己特别喜欢的事情吧。我觉得在信息量越大越多的时候,你要百分之百全情投入于一件事是非常难的,心无杂念很难,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你要是找到这么一件事愿意去做,那就没什么好要放弃、或者被妥协、被同化的了。当然,都会有被同化的部分,只是一个取舍的问题。这样说好像有点把音乐放大了,其实我特别不愿意把音乐放大,它就是一个自然的东西,但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是心无杂念的。
刘智晗:作为一个毕业于西安音乐学院的学院派歌手,您觉得在学校接受的专业训练对于之后进行流行音乐创作最大的帮助是什么?
金玟岐:我觉得好多东西是审美上的,不知道算是帮助还是什么,可能就是给你惯性地养成一种审美,比如你在做专辑的时候,你的弦乐是怎么编排的。其实在这张专辑里,我对铜管儿、单簧管,还有小提琴、大提琴这些情有独钟,这可能是跟自己从小形成的习惯有关,它变成了你身体的一种本能。这可能就算是帮助吧。
刘智晗:如今,在流行音乐创作中融入传统音乐元素,使其愈加多元化已经成为了音乐创作发展的主要趋势。“多元文化不断相融,传统音乐和流行音乐的结合呈现了一种全新的音乐风格,它既包含了传统音乐的古典型,又融入了现代流行音乐的时尚感,给听众带来了新鲜感和听觉上的冲击,满足了听众多元化要求,符合时代的发展需求。”您在音乐创作中是否也有这样的尝试?在编曲时,您比较钟爱哪些乐器?
金玟岐:其实我跟制作人也聊过这个话题,我们就是想尽量呈现一些古典乐,电子乐的那些元素要尽量少一点,可能作为锦上添花,如果这个歌有需要就加了,没有需要就不加。在制作的市场环境里,大家都在玩电子音乐,所以我希望可以坚守自己喜欢的古典音乐,就不用去追流行这些东西了。
刘智晗:如果当时没有选择就读音乐学院,而选择了其他专业,您觉得自己对音乐这种纯粹和挚爱还能保留下来吗?
金玟岐:我还是会干这个事儿,这跟我学了什么专业没有关系,就是一种纯粹的爱。
刘智晗:还有一个问题,感觉现在很多流行歌曲都局限在爱情这样一个框架里,存在一种类型化、同质化和表层化的问题,一些歌曲从风格和内容表达看来都没有很大的辨识度,您如何看待流行音乐作品的风格化和辨识度问题呢?
金玟岐:其实爱情也可以不表层化。其实拿音乐或美食或者其他任何一个行业来说,都是成立的,大家可能只是一种惯性,几十年了,市场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已经习惯于听这种东西,习惯于做这种东西了。但是在任何一个行业,美食行业、旅行行业、音乐行业……总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人。为什么不一样,是因为他想做一点个性的东西。爱情的东西也可以有一种个性,林夕写爱情写得那么好,他也是有个性,看你怎么去写了。所以题材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的切入点或者说你的审美,对吧?
刘智晗:是的。我们接着之前的问题,艺术作品所呈现出的风格是创作者和时代共同镌刻下的烙印,“创作者的人生经历,所受的教育及其民族性格对音乐风格的形成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您觉得自己的音乐作品在当家流行音乐坛里算是什么样的风格?您会把这种风格坚持下去,还是会有其他风格的尝试呢?
金玟岐:我其实没有给自己归类过什么风格,我的风格反而都是被别人定义、归类的。比如说我是独立音乐人的身份进入大家视野的,其实对于多数听我歌的人来讲,他们觉得独立音乐人是一种音乐风格,但它其实只是一种存在的方式而已。所以很多人会误会,我记得特别清楚,两年前有一个网友说:你一个民谣歌手怎么那么爱发自拍啊,其实看到这种评论,一般我是不会回的,但是后来我就回了一句说:其实我不是民谣歌手。大家会去定义这些东西,但是对我来说,我从来不去下定义,真的是看天气看心情,我想要这么做我就做了,不管什么类型,无所谓,好听就行。
陈帅:您觉得自己在创作风格上有哪些偏好吗?
金玟岐:我觉得就是爱而无声吧。因为我的旋律的走向很少有大开大合,我的歌词很少有大悲大喜,比如说:我想你了,我不会跟你说我想你,我歌词里不会出现“我想你了”,而会用其他的东西来代替。假设说,嗯,今天天气是怎么怎么样的,不知道你那边天气是怎么样的呢?但是他的意思就是“我想你了”。比如这张专辑有一个歌叫《沙发》,可能是我专辑里面唯一一首听起来比较甜美的歌了,可是我在跟编曲老师沟通的时候,最后落下去的那个特别不和谐的音,我并没有把这个和弦解决。然后他就问我:这么甜美的一首歌,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我跟他说:因为简单的幸福最难得,而我写这首歌的时候,我自己的设定是这一切都没有了,两个人简单地在一个沙发上,然后就是一个家,一块看着电影。对,这个设定其实已经没有了,把它抽走了,所以听到前面所有的甜美,而结束在一个不和谐的旋律时,其实是一个很无奈的事情,也是一个更大的留白。
陈帅:虽然中国流行音乐的现代性一定程度上是在西方的刺激下觉醒的,但中国流行音乐文化的现代性之路表明“中国流行音乐审美现代性是中国自身审美传统的现代化,与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审美范式都有着很大的区别。”对您来说,本土音乐和外国音乐对您有着怎样的影响?您从中汲取了哪些养分,又是如何化为己用的?国内国外有哪些歌手在您的音乐之路上深深影响着您呢?
金玟岐:我就说一个人吧,就是李宗盛大哥。在我遇到瓶颈期的时候,2012年,我遇到了他,跟他聊了很多我自己的问题,我觉得我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为什么不能接受,为什么别人接受的东西,我觉得根本就不是我的。其实,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简单的两句话:你太年轻了,你没有办法考虑市场在想什么,就做你想做的,写你想写的,你要相信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是有同类的,不管这个同类是多是少,但是一定会有的。其实就是遇见他之后,听他说了这番话,我才把头发剪短的。就是我刚才跟你说我要从头开始了,我要写自己想写东西,但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对,就是这样的。
秉挚爱初心,顺自然之势,是金玟岐留给大家最深刻的印象。她的作品也正是由此形成了属于她的个性和特色,在姹紫嫣红的当代中国流行乐坛优雅地绽放,等待着她的知音驻足,唤起共鸣,悉心聆听。
注释:
①任丽华:《纯真年代的渴望:邓丽君与台湾校园歌曲——80年代初中国流行音乐的文化分析》,《大众文艺》2009年第1期。
②邓思杭:《现代流行音乐歌词中的文学抒情及创作启示》,《艺术评鉴》2016年第2期。
③马树春:《略论流行歌曲的文学之美》,《第三届广西青年学术年会论文集(社会科学篇)》,2004年10月。
④陈书江:《流行音乐创作中的中国风解读》,《黄河之声》2014年第3期。
⑤⑥赵斌:《论传统音乐元素对流行音乐创作产生的影响》,《大众文艺》2016年第9期。
⑦周晓燕:《文化视阈中的中国流行音乐研究》,苏州大学2013年博士学位论文。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